1919年,春天,日本名古屋港。
听说在雪地里走太久了,就会得白盲症,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但是,在面对水天一色的世界将近一个月后,又会怎么样呢?
当我看到水平线上的人类建造的港口还有陆地的树木时,我有一种虽然去往的是故乡,但那实际上是家乡的亲切感。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后,我终于从美国来到了日本。
日本,一个在淘金热的同一时间传入了我耳中的国家的名字;因为美国舰船的到来使得持续了数百年之久的幕府时代结束,开始了工业现代化的明治维新,日本从此逐渐成长起来,就在刚刚结束不久的大战中(第一次世界大战)貌似还捞了不少便宜。
没来这里以前大家对这里的印象可能会有武士这一元素,因为西乡隆盛的事迹还是蛮出名的,更重要的是武士盔甲真是帅气;另外一个属于日本的元素,或许是樱花?不知道华盛顿的樱花树,在它的故乡会是怎样绽放的。
当然我来到这里既不是拜访武士,也不是来赏樱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
探险美洲大陆的哥伦布从船上将右脚迈向美洲的土地后,接下来做了什么?当然是再迈出左脚,正如同我一样,完成了这两个步骤后就算是第一次踏足日本以及亚洲的土地了。
东方的人文气息果真不同啊,我能从港口上流动的人群中感受到不同的气场,或许是现代化的产物在同化这个国家时的残存吧。
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有不同的神明还有神的代言人存在。
就在我欣赏着不远处那片和港口接壤,虽然略显简陋但有着相当有趣的屋顶的设计的民房时,有人靠近打扰了我的雅兴。
“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背着枪的八撇胡子的男人朝我走来。看他这身有些草绿的衣服,像是军装。
“您指护照吗?请稍等。”在来这里之前我自然是学会了日语,虽然还没有到那种只要是和上司或者长辈说话就全带着敬语的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但在讲这门语言时就好像显得比以前更有礼貌了,语言的魔力啊,“给您。”
八撇胡子的军人接过护照,打开对着我看了看:“亚.....当斯......科玛,是 ‘科玛 亚当斯’对吧,你们是反着念的。没问题了。”他倒是很有效率。
就在我将护照装回口袋的时候,注意到了军人没有离开,仍在打量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笑着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不,抱歉。只是感觉先生长得很像我们日本人呢......不,至少是很有东方人的特征。你是美国人吧?父亲和母亲呢?”
好奇的家伙。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出生的地方可以算是在英国吧。说不定这幅长相是我的身世的一个线索。”我刻意转了转自己红色的眼珠,这样答道。
“啊,抱歉,我不知道您是.......”士兵的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神色,“啊,您来日本是做什么的?”
这人怎么回事......我悄悄看了看两侧,确认一下是不是所有下船的旅客都要被这么盘问,不过其他人那里都是看完护照就结束了的。
真是的,这就遇上了有趣的人啊。我心中笑道。
“说不准啊……我大概回去赏樱,然后去看看真正的武士盔甲长什么样子吧。不过比起观光我也有要事要做。
谢天谢地,这家伙识相地没有继续问下去:“啊,知道了。那就祝您旅途愉快吧!”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
“啊,对了————”哇咧,真的假的。
军人又走到了我的面前,我不得不耐心带笑地看着他。
他说道:“这里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城镇里面的话晚上很热闹,安全什么的不用太担心。不过......如果您要是见到了衣服上带有像是妖怪的面具和海浪的纹章的人的话,最好是躲远一点,就这样。”
“喂,你说————”我明显是要追问的,但他已经走开了。在关键的时候话反而少了,这让我不得不去想他大概是在整我。
不过我记住了,衣服上有妖怪头和海浪的人不好招惹是吧?
重获自由的我提着唯一的一只行李箱,向着城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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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一切都是黑暗,不仅仅是因为双眼无法睁开,就连意识之中都被阴云笼罩一般 ,混沌一片。
我来自哪里?又有什么目的?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呃————有什么东西,像是火焰,在我的体内燃烧,好难受……但渐渐地,似乎有没有那种灼烧的感觉了;火焰,似乎与我合二为一。
“哥哥,你看,那是个人啊!”一个带着讶异而又柔和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在我黑暗的意识中洒下了一丝光亮。
话说,这是什么语言?我从未有印象,但却可以理解言语中的含义,甚至已经在用这种思维去思考了。
“我看见了。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吗?他的身上和衣服上居然除了泥土都没有破损,是什么材料做的呢?”另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雄浑一点,感觉比先前的那个声音要年长一点;不过,他的关注点有点不对吧?
“是呢,黑色的布料,那个后摆像是燕子尾巴一样————不对啊,哥哥,我们不是应该把他拉上来吗?”谢谢你,这个声音很好地表达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确定我是在一个什么坑里;大量的沙土忽然落到了我的脸上,似乎是有人从上面下来带动的。
我不禁轻轻摇头,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的感觉;同时,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光线,这让我感到了一丝力量,让我努力地抬起眼皮。
色彩缤纷的世界————虽然只有土色,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娜依莎,你的裙子!”年龄更成熟的声音带着一点责怪地喊道。
而那个活泼又柔和的声音则显得不是很在乎:“脏就脏了吧,我帮你来抬他。”
“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呀。”
两人这样对话着,向我靠近过来。我想要翻身看向他们的方向,但眩晕感随即又涌了上来,翻身的尝试也失败了。
眼前模糊,随后是再度笼罩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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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伦镇,实际上是一个居住着近千人,规模较大的村庄。村庄的西边是一个山头,没人知道名字;东边的河流是从城市中流出,属于下游。
村庄中最大的家族是巴赫姆家族,占据了全村三分之二的人口;除了多数带有巴赫姆姓氏的人都天生白发之外,这个家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据传他们是著名的白巫一脉的分支,一种拥有魔法师血统的人,而村里的村长菲利普 巴赫姆更是白巫一脉三大分家中巴赫姆家族长的亲弟弟。
巴赫姆家的族长有两个兄弟,大哥在玛丽女王的身边做魔法顾问,三弟,就是菲利普了。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真有血缘关系,毕竟人们很难想象女王身边的官员的亲属会在一个普通的村庄里当族长。
总之丹伦村里的生活气息十分浓郁,村民之间关系也很和谐。巴赫姆家的人数量有好几百,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可能没有那么的近,但彼此之间他们都将白发当做共同的符号,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剩下的相较起来更没有特点的“普通”村民们和这个家族也相处融洽。
菲利普村长的住宅是在村庄的最北边,相比其他的居民占地要大一些,倒也没有过分的奢华。其中在院落的东边,是菲利普村长的儿女:卡塔留斯和娜依莎的房间。
此时正是接近正午,春日当空。娜依莎端着一个水盆,肩搭着毛巾走进了哥哥卡塔留斯的房间里。
不过卡塔留斯此时不在屋里,这种时间他都是和别人一样在农田里;实际上这间屋子暂时不属于了卡塔留斯了,因为在三天以前,兄妹两人从村外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从天而降,身着黑色奇异衣服,同样也是黑发,面目特征与传闻中的东方人相似的青年自从来到了娜依莎的家中,就一直昏迷不醒。
这个青年真的很怪,不仅是来历怪,村里的大夫给他试探鼻息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出气儿;如果不是卡塔留斯和娜依莎坚持说这个人睁开过眼睛的话,大夫也不会再去听他的心跳。结果,青年的心脏无疑还在跳动,但频率却低的可怕,平均十米一次;最后大夫也不好说他是死是活,让菲利普自己决定了。
就这样,青年在卡塔留斯的床上躺了三天,全家人都希望他能够醒来。
“我又来啦,科玛————”娜依莎将水盆放在了桌上,将毛巾放进了水中,口中俏皮地说道。
科玛,这是少女擅自给青年取的名字,有昏迷的意思(coma)。
少女掀开了青年,或者说是“科玛” 的被子,露出了他赤裸的上半身。之前那件前所未见的衣服被脱了下来,洗干净后挂在了院子里;村里的裁缝说是要拿去研究一下,被村长拒绝了。
娜依莎将科玛的胳膊抬起,然后将平躺着的他摆成了左脸朝下的侧卧姿势,然后从水盆里取出了湿毛巾,拧了几下。
“都说尸体是会发臭的,科玛一点也不臭哦,所以还活的好好的呢。我来给你擦一擦,让你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照顾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的难堪或者不情愿,娜依莎此时的心情更像是捡到了一只小动物,对其呵护有加;当然她是把科玛当做人的,只是对其外貌、来历等等的好奇加上自身淳朴的本质才导致了她现在的心情。
毛巾从科玛的背上一次又一次地擦过,少女十分的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非常的瓷器。
“接下来,是正面咯。”自言自语着,娜依莎把科玛翻了回来,又是正面朝上了。
在开始下一步的工作前,娜依莎将手伸向了科玛毫无防备的脸上,指尖轻轻地划过。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真是漂亮的皮肤啊,从那么高的空中落下,身上却没有一丝划痕…….你可真是特别。快快醒过来吧,作为对我照顾你的感谢,讲一讲你的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我想尽可能地留下一些有趣的事情。”
娜依莎微笑着,语气中不知为何却透露出着不舍。
就在这时,昏迷了三天的青年居然抓住了自己的脸边的娜依莎的手腕,幽幽开口道:
“我会感谢你的,但我恐怕有问题要先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