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全村的人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托人捎了话;村长家的院里院外,在这一天十分的热闹。
菲利普事先就有说过,我和娜依莎已经在教堂接受过了祝福,现在在村里的婚礼也只是在庆祝而已。
当然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去教堂。首先,巴赫姆家族的人都不信教;其次,比起不去教堂这样的“罪过”,身为魔法师的我们去了教堂反而更危险。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格里格先生如约现身了,而且他是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当然也不是完全一样,还记得他之前要做的那件仿制吗?哦,天哪,可能是因为颜色和材料的不同,单独来看还好,可当我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副景象有多滑稽就不必多说了。最好的是,他来参加了我的婚礼。
我们一起干杯,我们一起跳舞,直到午夜时分人们才散去。而娜依莎则告别了父母,来到了同样在村内的我的家里————那个曾经的窝棚。
是的,我们要睡在一起了,同床共枕。
嘿嘿嘿。
随后,便是一夜无话——————
……
……
……
什么?一问我关键的部分哪里去了?什么关键的部分————哦,你是指“那个”啊。的确,新婚之夜应该也是“初夜”,圆房的时候......
但是,扪心而问,我适合做那种事情吗?不说我的外表和思想,在春天时,忘记了过往一切的我获得了新生,现在的我才不过半岁啊!哪里有刚刚半岁的人会对性生活有需求的?
咳咳,扯远了。真正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们究竟不像普通的夫妻,过着正常的生活;考虑到娜依莎今后的状况,我不能给她增加更多的负担,也就是————怀孕。
不过说到底,我也不感兴趣。况且,那一晚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对于女性身体的好奇已经得到了彻底的满足;至于细节,这里就不方便赘述了。
总之,我们注定不会长久的夫妻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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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昨天晚上有点太过尽兴了。今天早上到现在头都是疼的。”莱特坐在草垛上,捂着头说道。
婚礼转天的中午,我与众人照常地在我的家前分享午餐。当然,现在这个前窝棚也是娜依莎的家了。
“我又不是没劝你别喝那么多,不节制的下场就是这样。”卡塔留斯笑道,将手里的木碗递向了娜依莎,“快点开饭吧,我都饿坏了!”
然而,娜依莎没有理会卡塔留斯,倒是向在另一只碗里盛满了炖菜,给了我。
“你们都等着,我先给科玛盛。”
娜依莎这样搞特殊待遇,都让我不好意思了:“啊…谢谢。”
卡塔留斯止不住的摇头:“完了完了,妹妹一结婚,我在家里的地位又下降了。”
说起来卡塔留斯真的够惨,身为长子,在家里排在父母之下,娜依莎又深得宠爱,只能排在第四;我这个外人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地位超过长子的,但很不巧我是以娜依莎的丈夫的身份进入这个家庭的......只能说我在暗爽的同时也挺对不起卡塔留斯的。
“算了,”卡塔留斯耸了下肩,“反正我早晚也是要自立门户的,就不和你们计较排行了。”
闲聊告于段落,大家都分到了各自的午饭,开始进食。
“对了,”书呆子约翰忽然说道,“卡塔留斯,盖纽特家族的人是在一个月后来吧?”
“二十七天,就在娜依莎的生日那天。”卡塔留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我心中隐约有预感,他们讲的事情和《真名法典》有关。
“你们是在讲关于守护之女的仪式的事情吗?”我问道。
“嗯......是啊。”卡塔留斯点了点头,“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怪不好的,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和娜依莎能够像现在这样的时间,只有二十七天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的身上,讲什么关键的机关启动了一般。“娜依莎的时间不多了。”菲利普曾这样说过,所以我们才匆匆结婚,想要尽量满足娜依莎的心愿。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让她最后的日子成为她一生中最为难忘的时光,但我却从来不知道这个“最后”到底是多久。现在,我明白了,沙漏中的沙子已经所剩无几。
已经不是为时间的快速流逝而感慨的或者悲情的时候了,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卡塔留斯他们,一直都在体会着这种心情吧?眼前的人,如此活泼靓丽,却又像是堵不住的水桶;一滴,一滴,尽管缓慢,也终有流尽的时候。
我不禁去想,也想不清楚,随着“最后”的临近,其他人的饱受煎熬的内心究竟是会更加的忧郁,还是已经达到了平静呢?
从他们的脸色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一丝线索。
“嗯,我知道。”我点了下头,实在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但在娜依莎的面前也就只有露出笑容了吧。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答案了。不管心中如何想,表面上只要露出笑容,直到度过这最后的日子就好了。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吧。
我握住了娜依莎的手,坚定地说道:“不论是二十七天也好,二十七年也罢,我都不在意。因为,我的诺言是要永远地守护在你的身边。”
“科玛……”娜依莎的眼中闪烁起来晶莹的光彩,但在任何一滴咸水流下以前,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听上去,像一个骑士。”
骑士......
对,我是骑士,永远守护娜依莎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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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第七天后,一些预兆终于出现了......
正当我在熟睡中的时候,娜依莎弄醒了我。我不能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也许已经过了十二点。
迅速地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后,我坐了起来,看向娜依莎。她的神情……很低落。
我搂住了她:“怎么了,亲爱的?”
“我感觉不到了......”娜依莎喃喃道,“身边的人都不在了......”
“你在讲什么?是噩梦吗?”我开始担心了。
她看上去对自己的情况也很迷茫:“算是吧。其他的人明明就在我的身旁,但我却感觉不到他们......”
矛盾的话语,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就在你的身边,你能感觉到我吗?”我问着,一边轻轻摩擦起来娜依莎的后背。
沉默许久,娜依莎回应道:“是,你就在我的身边,虽然你的身体比起常人都要冰凉,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许的温度。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我既没有感到害怕,却也没有感到安心。安心也是一种情绪,对吧?但我现在只感到 ‘平衡’,甚至......空洞。”
我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娜依莎的情绪,正在消散。 ‘守护之女’,一座用来守护《真名法典》的监牢,就要铸成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没有比这更适合形容现在的情况的了。上天啊,你就连这最后的时光,都要一点点地剥削走吗?
尽管清楚这样做的效果只会越来越小,我还是试图安慰道:“的确,你的情感将会一点点地被封印起来。你还可以听,但你不再会去在意别人说的话;你还可以说,但你不再会想去表达。然而,除去这两样,你还有许多啊。美食依旧是可口的,凉风仍旧是清爽的,鲜花依旧是芬芳,而我的手.......也还是冰冷而透着温暖的。你的感觉终究没有变化,即使是内心封闭,我仍会带着你感受这世界,体会一切美好。”
“……我知道,你会照顾好我的。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她也许是在尝试着说一些感谢的话,但她却笑地很勉强。
别再去想这些事了,我想这是目前能够处理这个问题的唯一方法。
轻轻抚摸着娜依莎的秀发,我和她用重新躺了下来。
“睡吧,明天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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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地平线处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对于村子中的普通人们来说,这只是初夏的一个普通的早晨;但对于盖纽特一家,甚至是他们出身的整个白巫一脉而言,这一天带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当然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很平和,没有任何的异常。
村子外的一处山坡上,一群由十余人组成的黑衣蒙面者正在缓缓行进;他们如同幽灵一般,仿佛融入了晨雾,没有人注意到。
这群人的首领,与众不同,身上的衣着洁白到一尘不染,搭配着一条白色披风,像是特意与他人划出区别一样。
从样貌上估计,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脸庞的整洁程度与其衣物一致,没有一丝胡须。在他的背后是一张至极华丽的金色长弓,令人怀疑其实际用途;男子的背后还有箭壶,里面却只有一支质朴无华的箭,与金色长弓不成搭配的样子。
随着小队的靠近,丹伦镇的轮廓逐渐浮现;在这时,男子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众人随之停步。
男子远眺向了还未苏醒过来的村子,如同猎鹰的双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兴奋;他提起鼻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哈,这熟悉的气味。看样子我们早来了一步,就在此处等待吧,相信再过不久,狩猎就可以开始了。”撩了一下自己的披肩白发,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