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我关上了游戏机的盒子，揉了揉微微发黑的眼圈。
“诶————再玩一会儿嘛。”焰媚不情愿地扭动起了身子，“才三点。”
“就算你是寿命有几百年，不会老化的法灵，也该注意保养肌肤吧？熬夜的话皮肤会干巴巴的哦。”通常从来不擦油保养的我这么说道。
焰媚撇了撇嘴：“切，熊太郎和漆剑大人都说一样的话呢。焰媚可不在乎这些。”
生着一副令人嫉妒的皮囊还不知道珍惜的野丫头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或许你不在意，你也有这个资本。但是，有些时候细节真的会让某样东西变得更好，甚至是将其升华的，就像是你。我喜欢你的性格多过你的容貌，但，如果你变得更加美丽，你觉得会怎样？”
“你会更喜欢我？”焰媚眨眨眼。
“是的。”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真的？你没有骗我？”
不知道她那么兴奋干什么，我发誓道：“真的，让你早睡是为了你好，骗你是小狗。”
汪汪汪。
“看来我以后也要注意美容了啊。”焰媚美滋滋地起身，朝着卧室走去，“晚安咯，熊太郎，祝你有个好梦。”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漆剑十一点不到就已经睡下了，现在有送走了焰媚，等她睡熟，就是我动身的时候了。
我还穿着一身全套的衣服，在床上躺了下来，等待着时机。
想起来，两次相遇，结果都放了她们的鸽子，我的心中也过意不去啊。
尽管只有短短三天，能再见到她们，与当年一模一样，我还是很开心的。
所以，就让我的记忆，保留在这开心的时刻吧。
时针指向了四点，我安静地躺了有一个小时了，此时应该正是她们睡的最熟的时候。
我站起身，走出房间，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拿，也没有往门口去，而是打开了客厅的窗户。
就在我将一只脚踏上窗台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让我脊背一凉的声音。
“你想去哪里呢？”
回过头，漆剑和焰媚两人都站在客厅里，早就料想到我会离开的样子。
“诶，你们为什么还醒着呢？”我从容地应对着。
漆剑说道：“用过一次的招数可就不管用了，你应该更有创意些。我们根本就没睡，不管是今天还是之前的几天，这对法灵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那你呢，”我看向焰媚，“每天晚上都和我耗着，是为了让我没有溜走的机会？”
“诶嘿嘿，和熊太郎一起玩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啦，”焰媚说着鼓起了脸颊，“不过啊，熊太郎骗焰媚去睡觉后就打算离开了，真是令人失望啊。”
“你还有脸说，”漆剑摇了摇头，“这么明显是要将你支走，方便他离开，你居然真的倒头就睡了。”
“好吧，”我摊了摊手，叹息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们应该都玩腻了角色扮演的游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补偿一百年前那次没有结束的旅行，但我也清楚，物是人非的道理。”
“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到我身边的？”
“熊太郎，你听我说————”漆剑卸去了微怒的神情，似是要乞求一样。
我打断了她：“我换一个问题吧，用这个问题开始是直接了一些。你们，是怎么成为法灵的？”
这是我对她们的怀疑的产生点。世界上的法王千千万万，凭着努力或者天赋，一个魔法师终能达到这个高度；但法灵是不一样的，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天赋和努力仍是成功的因素，但那最为宝贵的灵光一闪，自身的独特感悟，太过宝贵了。
漆剑与焰媚的天资只是中上水平，资源也并不丰富，两个人同时进阶为灵者，这样的奇迹，我不相信。
对于我的问题，漆剑没有隐瞒，坦白道：“那是在你离开的十年后，五逆忍众之乱终结之后。那时，我和焰媚都已经成为了法王，说实话，真的是一点前进的道路都看不清了。除非有一个更高境界的老师，否则抵达法王之后，别人的经验也不会再有意义，书本上也不会有更加深刻的知识，只能凭自己领悟 。”
“就在那时，合刀流来了三名访客。我们简直吓坏了，神话中的天照、月读命还有须佐之男这三大尊神居然亲临也就在当地名声不小的合刀流。”
果然，是他们。
“我们被收为了他们的弟子，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原因。但有了他们的指导，二十年的时间，我与焰媚便双双突破。”
“那个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应该刚刚结束吧。日本因为战败，一度陷入低谷。合刀流的流主之职已经被我继承，那段时间，因为没有服从天皇的命令，加入魔法特种作战部队，合刀流的风评也是两极分化。有人为我们坚持本心，没有加入那场不义之战而支持我们的人；也有将失败归罪于合刀流这种不愿意为帝国献身而攻击我们的人。”
“那个时候，合刀流又来了一名访客。那个人是当初正在筹划建立魔法研究协会的根源掌控者。他的理念，是魔法师不应该参与到普通人纠纷当中，也不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完全受制于自己的国家，或者由普通人组建而成的权威。这是他在目睹了二战当中魔法师在战场上的压倒性的强大，以及一些魔法师因为拒绝应征，和政府的冲突后所思考的。”
“ ‘听说，他们要组建一个什么联合国，为维护世界和平，将不同国家的力量集结起来的那么个组织。我觉得我们魔法师也应该效仿，联合起来主张我们的权力。这并不是说，因为我们有魔法的天赋，就要凌驾于他人；正是因为我们的非凡，我们才应该约束自己，约束彼此。如果魔法师们都愿意加入这个协会，遵守统一的条例，这对这个世界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根源掌控者是这么和我们讲的。”
“我和焰媚也有所疑惑，的确，我们两个都是法灵，但在那时合刀流也仍只是名古屋当地的一个流派。有我们在，自然是名声远扬，但要说到公信力，又怎么比得过别人？在北方，天极雷宫的天极灵者已经闻名数百年；关东地区，也有比我们更早成名的灵者存在。为什么会单单找到我们呢？”
“根源掌控者的解释是，他相信年轻人领导的未来会更好。哈，当时我们真的就信了，还有些热血澎湃。在他离开后，我们便开始联络各地的法灵们，并请他们也号召当地的各个门派，加入到这个事业中来。经过了几年的经营，时机成熟，根源掌控者便颁布了规章制度，向全世界宣布了协会的成立。我和焰媚来到了东京，轮值了几年的分部长后，便退位继续做着协会的代表，一边管理者协会，一边还要时不时地留意合刀流。”
“这百年来，我们始终都在忙碌，为大大小小的事物操心。毕竟除了我和焰媚喜欢亲力亲为外，其他的灵者加入了协会，也都是挂名而已。我们偶尔闲暇时，会回忆起过去，想到你。那段时间虽然短暂，但却令我们印象深刻。心中，我们其实也一直有在期盼，期盼能够和你在某一天再见面，哪怕是在便利店里偶遇互相打个招呼。我们早就知道你肯定是个不凡的人物，你知道吗？当初你随手附魔的那双 ‘熊月’，比天照大人收藏的绝大多数武器都要强大。”
我“随手”附魔的武器，沾染上了始罪业火的力量，至少也是顶级的灵器。三尊神手中最强的武器就是那把圣器“天丛云剑”，漆剑所言不假。
漆剑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就在一个月前，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和我们接触过的三尊神再一次找到了我们。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数十年后第一次和我们见面，就提起了你。”
“大暗之神，他的化身，这听上去与我们如此遥远的东西，居然就曾在我们的身边。”漆剑自嘲一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得到哪些特别的重视了，熊太郎，这都是因为，我们曾经认识你啊。”
一阵沉默，我开口道：“这么说，看到新闻中的灰焰，联想到是我才来上海来找我，是说谎的？”
“没有，”漆剑摇头否决了，“我的确关注到了那则信息，也产生了一些联想。但你那么说也没错，这次我与焰媚来到这里，是奉三尊神的命令。”
三尊神，当初应该把你们杀光的。
“他们让你们两个来，你们就真敢来？”我保持着冷漠的语气，“你们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与目的了。”
“对啊，”焰媚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才来的。我们知道你的为人嘛。虽然你生来就是为了灭世，就像焰媚生来就是忍者一样，但你看，焰媚现在帮助漆剑大人打理协会，也受到万众敬仰了，而熊太郎，我相信你。那三位大人，肯定是想太多啦。”
相信......
“是啊，正因为我们曾与你共渡一段困难的日子，虽然对你来说那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吧……..我相信你，五百年的时间，你应该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人们向往的希望，不是吗？”
美好希望，你们也对我寄存着这种东西吗？
“这样啊，你们是这么看我的啊。”我笑了，这是什么样的笑容呢？在她们看来，这也许是会心的笑，欣喜的笑，但我自己，却不明所以，“那三位大人让你们来，就是为了试探我吧？毕竟最近我的一些行动可能让圣人们都感到警惕了。漆剑，你说的没错，过去的日子里我见证了许多人类的光辉一面。我曾沉浸于时间的洪流，任由其冲洗着我；我曾享受，作为凡人的生活，为他人的担忧而担忧，为他人的喜悦而喜悦。”
“作为一个凡人，我确实是看到了美好，看到了希望，但————”
“以大暗之神的角度去看，这五百年，人类毫无长进。”
“咚咚——”两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战争，饥饿，贫穷，歧视......就在人口急速增长，科技飞越，医疗成熟的这个时代里，那些因为人类的劣性而滋生的问题丝毫未减。人类以为，有更多的食物，更强大的抑制力，就可以减少纠纷，减少罪恶。人类，从没有意识到本身的问题。”
“所以......”漆剑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你的结论？”
我背过了身去，不愿去看她们的表情：“人类，必须灭亡。”
她们应该对我很失望吧，很好，这是我所希望的。我从没有希望过，任何人会对我有所期望。
“熊太郎……”焰媚冒出了哭腔，“你真的，真的要毁灭人类吗？”
“是的，”我仰起了头，强迫自己看着她们，“这是我的使命，我存在的意义。我承认，在人类这个族群中，总是有一些没有错误的人，这包括你们；你们，是我在这五百年的时光里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对你们，我必须说————”
“抱歉。”
我其实很讨厌“抱歉”这两个字，因为平常你将它们说出口的时候，总是十分随意地表达着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歉意。当你真心感到自己需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它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漆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我啊……一开始听到三尊神让我来找你时，真的是满心欢喜的。 ‘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熊太郎就是熊太郎，和大暗之神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当初，我为什么要和你认识啊！你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
“就是啊！还给我，把那个心地善良，带我吃各种好吃的的熊太郎还给我啊！你这个骗子！”焰媚也爆发出了怒吼，两行眼泪，划过了她的脸颊。
“我是不会动摇的，你们，不要阻拦我。”我后退了一步，靠近窗台。
“不可能让你离开的！”
“欺骗我和漆剑大人的人，必须受罚！”
两人各自拿出武器。漆剑手中的双剑，熊月，燃起了灰色的火焰；焰媚也整个被金色的火焰包围，手中的苦无朝我刺来。
明明知道我是谁，明明知道我的实力。你们还真是执着啊————
“噗！”我张开双臂，任由她们的武器刺入。三把武器穿过了我的衣服，进入了我的胸膛，却在进入不到一厘米后便停止了下来，即使我什么都没做。
“看吧，你们根本伤不了我。”我无奈道，“我是神，你们是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我在她们的耳边各打了一个响指，紫色的符文流入她们的体内，两人纷纷失去力气，倒了下去。
漆剑有句话讲的对，如果我们没有相遇过，如果我一开始就毁灭了这世界，就好了......
但，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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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东方明珠的尖上，我俯视着这座城市，晚风从我的身边吹过。
指尖划过了胸口，刚才留在胸口和衣服上的小小创口瞬间消失了。
要是对心造成的伤害也能这么简单的修复，就好了。
我不会再回头了，尽管我可以再等上一千年，但我始终会选择答案，而不是沉沦，所以，这一次就一走到底吧。
有一句台词，我早就想说了，现在想起却觉得有些蠢，到底讲不讲呢.......
讲吧，即便是以我的寿命，能讲出这种台词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的。
“人类，做好准备吧。”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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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就在我享受着说出了霸气台词的快感时，我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
陌生的号码呢......不过我对自己的个人信息还是比较注重的，垃圾电话的可能性很小。
“喂————”我接通了。
“科玛先生？”
一个有些耳熟的女性声音，好像是————
“是我，雪莉。”
对了，我是给过她我的号码来着，虽然本意并不是保持联系。这种时间她为什么要打给我呢，不过她那边应该是早上，但她听上去还是有些焦急。
“怎么了？”我简短地问道，连问好都没有。
“是，是安然。”她说道，“安然她逃走了。”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