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最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是最近这种感觉开始变得强烈，所以我想确认一下。”原本正常地在街头行走着的安然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当然，这种情况下她沟通的对象是斯摩。
“怎么了？”
罗安然靠在了街边一栋不知名的建筑的墙上，此时她一身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灰色卫衣，兜帽戴上，也没人看得见她自言自语。
“我感觉我认识你，”少女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几个街道前还能看见的辉煌著名的铁塔因为角度关系被挡住了，“不是说现在的这种互相知道名字，但我却完全对你没有认知的状态；我认识你，甚至一度了解过你。”
“你是说你忘记我了。”
安然点了点头：“很奇怪，这种错觉让我无法甩甩头，对自己说 ‘这是错觉罢了’，然后放下。这究竟是不是错觉，斯摩？”
“你当然听说过我。斯摩使徒会就是你的父母曾经协助过的组织，也是我名字的来源，你不会没注意到吧？”斯摩看似随意地说着，隐隐地却带偏了话题。
“我指的是更深层次的了解。你从未向我解释过你究竟是什么，突然就出现并激发了现在我身上的力量。然而我有一种感觉，一起我是知道你的……”
“你真的想多了，”斯摩轻笑起来，“又或者，你是在暗示我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事？假如是的话，那我们继续前进吧，部分的答案已经在前面了。”
“只是有点在意而已。”安然不再深究了。要说这场对话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加深了安然对斯摩的怀疑。她不难听出，斯摩在隐瞒，而且也不在意被指出。
但……有那个必要吗？自己的目的是杀死那个男人，至于之后的事，真的就无所谓了。只要自己获得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无论有怎样的真相是自己不知道的，都无所谓了。
顺带一提，安然现在是在法国巴黎。
几乎没有时间留意浪漫之都的风情，安然已经走上了贫民窟的街道。街道两边看上去和这座城市的繁华部分也没有太大区别，氛围却是完全不同。不远处城市中的生机勃勃在这里变成了死气沉沉，平静的街道下暗藏着一种绝望的挣扎。
安然的目的地是一栋公寓楼。进入之后，她敲起了一楼右手第一间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满是污渍的白衬衣的男人，他看到站在门前的安然，神色一滞。
无论是女孩儿的气质，还是她亚洲人的面孔都与这个社区格格不入。
“你好。”安然姑且是打了一个招呼，用的是英语。
“……你好，我……”然而在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开头之后，男子就无法继续下去了；他改用法语发问，听得安然一头雾水。
斯摩说道：“交给我吧。”
安然感到自己体内的黑暗气息忽然不再受自己掌控，擅自涌动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与男子对视，只一瞬，男子的表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啊！”他喜上眉梢，急忙让开入口，语速极快地说着安然听不懂的话，向她招手。
没有一丝犹豫，安然踏入了房间。男子一边招呼着，一边往里间走。
“发生什么了。”安然在脑中问道。
“我与他进行了灵魂交流，这样最为直接。”斯摩解释道，“现在你的能力相当于法灵，许多知识都可以轻松掌握。要是想的话，不论是灵魂交流还是法语你应该都能轻松学会吧。”
“不必了，能达成目的，其余的就交给你了。”安然跟着男子进到了里屋。
这间公寓的内部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黑暗教会集会所。窗帘紧闭，四处点着蜡烛，墙壁上满是红色颜料的图画；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是神情呆滞，了无生气。
“这是……”
“是该解释一下了，”斯摩出声道，“这些人全部都是信徒。”
“信徒？斯摩使徒会吗？”
“非也，但也对。无论是斯摩使徒会还是其他许多邪术研究组织、教会其实都出自同一个源头，表面上它们研究的是黑暗魔法，依靠被洗脑的信徒的献祭获取力量，实际上这些组织的共同目的是极致的负能量，完完全全由情感而生，与魔力无关的一种力量。”
罗安然的见识还止步于十五岁的魔法师学徒，不了解斯摩的话语：“为什么要研究这种力量？”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你心中的恨意、执念，经由我简单的引导，便化作了源源不断地力量源泉。情感不单能改变精神，只要掌握了方法，就会像魔法一样拥有引发 ‘奇迹’ 的性质。长久以来，世界各地，许多人像是这些人一样被邪术教会引诱。他们都是人生中经历了挫折、磨难，一阵不起，试图寻找出路，结果被控制，成为了试验品。可惜，研究始终没有突破；反倒是你，安然，在意外之中开启了负能量的大门，因而使我诞生，配合你将你觉醒的天赋发挥到极致。”
斯摩的解释过后，安然的疑惑反而增多。是谁在研究负能量？那个源头是什么？斯摩的出现的真正意义……好奇是人的本性，但就在安然追问之前，先前引路的男子在对地上躺着的人们激动地讲了一通之后所有人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站了起来，将安然围在了中间。他们只是将她围住，没有靠近，而后所有人居然又都跪下，做出了朝拜状，口中念起了听不懂的话。
“他们在干什么？”冷淡如安然也为这幅景象而慌张了。
“他们当你是救主，具体的就不读说了，这和他们的信仰有关，像你这样特殊的人，他们相信你会让他们摆脱痛苦。”
“我......我做不到。”
“你当然做不到，”斯摩发出了“哼哼”的笑声，“那本来就是骗人的。这些信徒没能像你一样觉醒，但他们可以成为你的资粮。来吧，释放你的力量，感受他们的内心！”
斯摩言语之间再度开始引导安然体内的黑色气流。大股黑气开始在房间中弥漫，将所有膜拜中的人都包围了起来。
“等等，这样的话他们会死 ————”
上一次出手的时候，白色狩猎的法王沾染了安然的一点黑气；虽然那是她自主将那“负能量”输入了罗杰斯的头中，仅仅一点也能够让法王倒下了。而这些普通人毫无防备的暴露其中，必然会有性命危险。
“即便你成为了圣人，对上那个男人仍是毫无希望；但负能量，或许可以创造弑神的奇迹。你甘心吗？眼前就是复仇的唯一机会，可你却要放弃，做回那个无能为力，连哭泣都做不到的可怜虫吗？”
斯摩忽然变得刻薄起来，迫切想要让安然顺从的想法暴露无遗。可就是这样粗浅的言语，轻易地挑动起了女孩儿的情绪。
“不，我不要！我要让他死，不惜一切代价！”
黑气喷薄而出，席卷众人。就在这时，安然的意识与所有的信徒产生了连接，强大的精神冲击立刻反馈了回来。
“呃——这是！”
意识冲击之后是层层叠叠的幻象。因为战乱而被迫离开故乡之人的凄凉，生意失败破产无法再起之人的不甘，没能从火灾中救出妻儿的悔恨……种种负面情绪，此时此刻，在安然的灵魂之中爆发！
“呃啊——————————————！！！”
比起在白巫的基地中刚刚被激活时身体经受黑气洗涮的痛苦，这一次由不同极端情绪混合的带来的痛苦要超出百倍。与此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安然身边的黑色气流开始变得更加浓郁了。
斯摩及时出声提醒：“接受这些情绪，但不要让它们将你吞噬。你的力量来自于你的恨，不要忘记，让你的恨驾驭一切！”
“啊——————爸爸、妈妈，我————一定会为你们复仇——————！！”
“呃啊————————————————！！！”
又是一声长啸，量变过后形成质变，更为躁动、深邃的“负能量”，在此刻彻底爆发！
——————————————
当安然恢复意识的时候，四周的那二十几人已经全部死亡了。
他们的身上并无外伤，但灵魂却已经被泯灭，双眼之中彻底没有了光亮，仍旧温暖的躯体也不再喘息。
而当她看向窗外的时候，她冷漠的表情终于动容了。
首先，窗户上的玻璃以及被震破了；向外看去，街道上一片死寂，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街道上的行人全部倒下了，不少过往的车辆因为失去操纵撞在了路边。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外面的人都……”
“力量提升的幅度过大，一时控制不住就会这样。我已经帮你稳定下来了，动身吧。”斯摩冷淡地说道，对外面的情形熟视无睹。
“他们……都死了吗？”安然想要恢复同样平静无波的心绪，却发现这十分困难。
斯摩回答道：“方圆十公里内都有受到波及，伤害程度各不一样。现在能从窗户看到的这些，肯定是死了。”
“……”安然默默地走出了公寓，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斯摩……”安然暗暗握住了拳头，“当我的目的达成后，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问及这个问题。
“我的出现就是为了帮助你达成目的。那之后，我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做自己的决定，对吧？对吧？”安然反复确认着。
“是的。”
“那好，”
“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确保这力量不复存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