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晚饭时间。
菲欧娜与罗密欧面对而坐,桌上摆放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高级红酒给两人的面上添上一丝红晕。
“再添一杯吗,菲欧娜?”罗密欧手拿着酒瓶,以亲切的口吻问道。
菲欧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不,不了。我还是不擅长喝酒,这一杯就,就好了。”
看到说话已经开始有些混乱的菲欧娜,罗密欧自然不在劝,为自己填满了半杯:“晚饭的菜式,还满意吗?”
“嗯!”菲欧娜点点头,“自从加入惩监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多谢款待!”
“甜点应该就到了,请再稍等一下。”罗密欧手举着酒杯,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菲欧娜用餐叉和面包配合着,收拾着盘中残存的饭菜。
“我只是出于好奇,你的父亲,那个传闻中冷漠无情、杀伐果断的惩监骑士,平常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菲欧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有一些纠结。
“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吗?那请你不要勉强。”罗密欧礼貌道。
“不,”菲欧娜苦笑一声,“这件事的确让我有些心情复杂,但我不介意和别人分享。父亲他......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他对我们这些他的孩子们要求十分的严格,无论男女,他都把我们当做他的事业与名声的继承人一般去培养。我十分感谢父亲严格的教育,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拥有现在这些 ‘天才’, ‘精英’ 的头衔。但另一方面,回想起来,过往人生中那些快乐的记忆里,好像都没有父亲的身影呢......”
“所以比起至亲,奥路菲斯先生更像是你的导师?”罗密欧将酒杯摆到了两眼之间,透过紫红色的酒液看向菲欧娜。
“天下父母都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好的,父亲他只是用了不同寻常的方式。他希望让我成长成一个具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意志与能力的人,稍微忽视了一些亲情中柔软的部分。我成为惩监骑士团的一员是我自己个人的决定。虽然有时会决定有些委屈,希望多一点点的呵护......我,果然还是爱我的父亲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罗密欧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轻柔,似是在释放催眠的咒语,“原来是这样的人。奇怪,甜点怎么还没来?”
“啊,酒劲好像有些上来了。”菲欧娜的眼神迷离了起来,四肢的力量似乎渐渐在流逝,“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了......”
菲欧娜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感觉越来越沉重。有哪里不对,警戒迅速在菲欧娜的心中升起,但在能够做出任何行动之前,她便身体前倾,双手滑落了餐桌,头垂落在了桌上。
“菲欧娜,菲欧娜?”罗密欧放下了酒杯,向菲欧娜走去了。
菲欧娜对罗密欧的呼喊毫无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
“哼。”罗密欧轻笑了一声,“与设想的一般简单,奥路菲斯的女儿,到手了。”
正当罗密欧将手伸向菲欧娜,欲行不轨之时————
“哒!”“唰————!”
两声清晰可辨的声响,一声是菲欧娜突然起身,将身后座椅顶倒;另一声却是菲欧娜手中的餐刀,迅速挥出!
罗密欧反应及时,本能地后退;锋利的餐刀从罗密欧的眼前经过,险险伤到他。
一击不中,菲欧娜艰难维持着平衡与随时可以反击的架势,朝后退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松,不过是在餐前例汤的中的昏睡药生效了而已。”变数突生,罗密欧却不慌张,仍旧操掌大局。
听到罗密欧细语柔声的“放松”,菲欧娜又是双腿一软,险些跌倒。不过此时她的虚弱只是假象,尽管有随时昏去的可能,爆发之间这个久经训练的女骑士仍旧可以对罗密欧造成威胁。
罗密欧的双眼下垂,看到了菲欧娜大腿上的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还有缓缓流出的血液。
“如果不是早有防备的话你应该已经倒下了,不会有靠自残强撑的机会。为什么要防我呢?”罗密欧说着,顺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把叉子。
菲欧娜没有回答。她不愿意分散强行聚起的精神力,一面防备的同时,还有思考逃脱的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罗密欧突然像是投掷飞到一半将叉子投向了菲欧娜;菲欧娜横刀格挡,不料叉子的冲击力远超想象,似乎不可能但又确实像是一柄利剑击在了短小的餐刀上,餐刀瞬间脱手而出,菲欧娜的身形也一阵摇晃。
罗密欧一步踏前来到了菲欧娜的面前,迅疾一掌击出,直击女孩儿的面门。菲欧娜仰面朝天地倒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可惜,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罗密欧整理了一下方才打斗中略带褶皱衣物。老管家在这个时候托着餐盘走了进来。
“甜点就不必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罗密欧将晕倒的菲欧娜抱了起来,对管家吩咐后,便朝餐厅外走去。
“是的,少爷。”老管家竟对眼前的事毫无反应,遵命收拾起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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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这样的,他在我的汤里下了药。”赤裸着被束缚住的菲欧娜想起了先前的经过。
“等等,那边的人,你说你叫做拉凡特?”思绪恢复的菲欧娜又看向了黑暗中的角落,“我听福利院中的孩子们提起过你,你应该是在海纳尔城的......天哪,这个男人究竟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地窖的温度意外地没有让一丝不挂的菲欧娜感到寒冷,但她的想法却让她自己打了个激灵。
一个表面上十分善良、大方,却在私宅地下监禁着少女的富豪;一个只有女孩子的福利院......
菲欧娜飘忽的目光落在了监牢外的墙壁上,那上面挂着一串钥匙......
“拉凡特,你可以拿到那串钥匙吗?”
黑暗中一阵锁链晃动的声音传来:“我也是被锁着的......”
“哈,是啊。”菲欧娜自嘲一笑。
事情没那么容易的,这次的险境想要渡过,还需要自己多想办法啊,菲欧娜!
抛下了挣脱束缚逃脱的想法,菲欧娜进入了收集情报的环节。
“福利院的孩子们说你离开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你一直都在这里?”
“三个月……”拉凡特呢喃着,“从我离开的日子,到朱利欧斯大人的生日,的确是有三个月了......”
一股危险的好奇心在菲欧娜的心中涌起:“他对你做了什么?”
“很多的折磨......最常用的是鞭子,或者用铁钳夹住我身上的肉去拧......偶尔也会对我用水刑或者木马,这些比前者都要更难熬,也不好把控,所以使用的频率会少一些。我的右腹部上还有一个烙印,被烙铁烫伤应该是最痛苦的体验了。”拉凡特缓缓地向菲欧娜描述着自己受过的伤害。
“还好……这个的人扭曲程度似乎没有那么严重。”菲欧娜心中暗道。
她本人没有过太多的见识,但平民出身,资历更深的骑士兄弟曾经向菲欧娜讲述过,他们以前抄腐败贵族的家的时候,见到过的残忍景象。
针刺、药物刺激————这些都是小玩意。奴隶被悬挂在天花板上,身体各处插着蜡烛被当做吊灯一般;切断四肢,不得不像牲畜一样爬行......那些贵族取乐的方式扭曲得不可思议。
“那么……在你之前这下面还关过别的人吗?”
“没有......希望如此吧。朱利欧斯大人说过他没有伤害过其他的人……”拉凡特很没有自信地说道。
菲欧娜感觉到了一些异状。且不说被囚禁了三个月之久的少女仍在使用的敬称,那种虽然有所动摇,但根深蒂固的信任让菲欧娜开始怀疑拉凡特的状态了。
与罗密欧这种绑架者交锋对菲欧娜来说是第一次,他的性格、心思菲欧娜都琢磨不透。为什么只有拉凡特会受到如此的对待?这应该与口味无关,失乐园中与拉凡特相近的孩子有克里修,斯蒂芬,还有乔安妮三个。那是为了尽可能不招惹嫌疑,才只对原本打算离开的拉凡特下手吗?菲欧娜同样怀疑这个可能性,毕竟罗密欧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菲欧娜身边有两个骑士跟随,如果她失踪了马文和休伊定会生疑。
拉凡特显然和菲欧娜想到了一块儿:“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谁?为什么你会被朱利欧斯大人绑架?”
菲欧娜回答道:“我是菲欧娜 奥路菲斯,来到科菲特城是为了————”
正当菲欧娜要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拉凡特忽然一声惊呼:“奥路菲斯!这是一个巧合吗?如果不是,那就是一个悲剧了。”
“什么?”菲欧娜心中一震,因为自己的姓氏而被认出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毕竟“冷面的奥路菲斯”的名号太过响亮,可是拉凡特的反应还是吓到了她,“为什么你要那么说?”
“菲欧娜,你......难道与帝国的惩监骑士团的奥路菲斯有什么关联?”拉凡特仍是无法冷静下来。
“不,不然呢?我是他的女儿。”奥路菲斯作为一个贵族姓氏重合度并不高,而现今最有名的一个“奥路菲斯”就是菲欧娜的父亲。
“那......朱利欧斯大人也知道?”从拉凡特的声音中,菲欧娜听到了颤抖着的恐惧。
“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就知道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菲欧娜也被拉凡特所感染,不安起来。
拉凡特久久不做声,仔细去听,居然是在哭泣。
“唔————朱利欧斯大人,朱利欧斯大人,您走得太远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菲欧娜不想对哭泣中的人吼叫,但她必须知道答案。
拉凡特强忍住了泪水,悲伤道:“你是他的仇人,如果他抓住了你,那他一定是要在你的身上施以报复。”
“仇人?”菲欧娜皱起眉头,“我才认识他不过两天————不,不是我,难道是我的父亲吗?”
终于,真相由拉凡特之口被道出:“十年前,以朱利欧斯为姓氏的贵族子爵蒙冤入狱,不久后遭到处决。那名贵族的遗子,就是如今的朱利欧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