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菲欧娜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个在与克罗索王国的战争时期,率领领地中的农民们强闯帝国粮仓的朱利欧斯子爵,是罗密欧 朱利欧斯的父亲?”
“你知道?”拉凡特对菲欧娜描述的细节感到意外。
菲欧娜点点头:“这个事件发生的时候的记忆我已经回想不起来了,毕竟十年前我只有八岁;但后来我有看过关于那场战争的记载,其中有提到农民占领粮仓,帝国军队与惩戒骑士团联手出击,最后经过谈判,为首的朱利欧斯子爵主动投降,暴乱得以解决。那时负责谈判的人,的确是我的父亲。”
“你说那是一件冤案?”菲欧娜思量起来,不禁摇头,“不可能的,无论实情如何,朱利欧斯子爵是暴乱的发起人这个事实不会改变。在这样的基础上,会有什么冤情可言呢?”
拉凡特没有回答,像是在看不清的黑暗中忽然消失了一样。
“……拉凡特?”
“我需要休息。”少女疲惫地说道,“你最好也是,晚安。”
拉凡特明显是有意要结束先前的话题,菲欧娜感觉到了,也没有继续追问。
朱利欧斯......初次见面的时候菲欧娜有那么一瞬将这个姓氏与十年前被处决的子爵关联起来,没想到自己的第一直觉是那么的准确……“朱利欧斯”并非是“奥路菲斯”这样被赐予的姓氏,原本是较为常见的;朱利欧斯子爵的爵位也不过只延续了一代,原本只是一个富庶的家族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巧合,将菲欧娜拖进了一处极度危险的泥潭中。
自己被绑架了,而且不仅仅是要勒索赎金的那种性质,绑架者对自己可能抱有某种程度的仇恨……菲欧娜没有忘记自己所处的环境是怎样的凶险,但在重复了没有结果的思考过后,她还是决定暂且随波逐流。
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之中,菲欧娜很快便睡下了。
————————————————
再度醒来的时候,四周仍是同样的黑暗,适应之后的可见度仍是仅限于身边不出五米的距离。
菲欧娜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只是打了个盹,很快就起来了,时间的流逝十分难以计算。
“拉凡特,你醒着吗?”菲欧娜看向了地窖的一角,现在她似乎能看清一点“狱友”的轮廓了。
少女的回复是一声轻哼,她真的很看重体力的保存。
“他什么时候会来?”菲欧娜问起了罗密欧,她们的监禁者。
很显然,拉凡特也无法计量时间:“他总会来的,虽然时间不定,但每天他都至少会来 ‘供给’ 一次,或者......会来折磨我。”
菲欧娜吞了口口水,感到了自己喉咙的干涸。如果可以的话,菲欧娜自然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但如果罗密欧不来的话,她也只能被锁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多久过去了————
“咚——咚————”一声声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引得菲欧娜一阵惊诧。
“突然看见光的话会难受,把眼睛闭上。”拉凡特平静地提醒道。
菲欧娜听话地闭上了眼,只听见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束微弱的光打在了菲欧娜的眼皮上;随后,整个地窖都被灯光充斥。
菲欧娜眯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向自己,身后的门缓缓地闭合。
“中午好啊,菲欧娜,不知道昨晚你有没有休息?”罗密欧打了一声招呼,将摆有面包与水,还有一个纸袋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头发、衣服上有一些水珠,像是刚刚淋过雨。
“……”菲欧娜不知道如何作答。如果她一无所知的话,她的台词应该是那句贵族小姐被绑架时都会脱口而出的“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绑架了奥路菲斯伯爵的女儿!”
但现在,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罗密欧取下墙壁上的钥匙,将监牢的门打开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菲欧娜才又想起自己是完**露着的,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体。
一声轻哼从罗密欧的鼻子中发出:“别这么害羞,就算眼神能够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那也只会是最轻的一种。”
菲欧娜仍旧保持着“防御”,终于开口了:“我,我听拉凡特讲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哦?”罗密欧看了看地窖的一角,嘴角微扬,“那就省了我的事了。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不知道我应该有怎样的感想。”菲欧娜坦承道,“应该说是震惊吗?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你又想做什么?要对我报仇吗?”
“报仇?”罗密欧从监牢中退了出去,拿起了一块儿面包还有盛满清水的水杯,“拉凡特讲的有什么偏差吗?都是父辈的事情了,你我不过才认识了几天,有什么仇恨可言?”
“那你为什么绑架我?”
“因为只有当你被扒光了,扔进这个地窖以后,你才会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助,什么叫做弱小。”食物和水被摆放到了菲欧娜的面前。
菲欧娜没有去看面包,她想要喝水,但又有些犹豫:“那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有些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我很想让那个 ‘冷面的奥路菲斯’ 也体会弱小的绝望,但可惜我一直得不到这个机会......他的女儿虽然与十年前的事无关,但既然落到我的手里了,就拿你来代替好了。”罗密欧冷冽的目光射向了菲欧娜。
“所以你的确是在憎恨,只不过是对我的父亲……”菲欧娜不闪不避,直接质问道,“但是,我的父亲做错了什么!朱利欧斯子爵煽动那些农民,在战事吃紧的时候将武器指向自己的同胞,占领了粮仓。父亲只是劝他投降而已,他做错了什么!”
“别急嘛,我这就告诉你,这个故事的我的版本。”罗密欧又拿起一份食物与水,摆放到了拉凡特的面前。
“十年以前,帝国与克罗索的战争进行到了第三年,为了支持前线,上面的人命令父亲在领地中征收粮食上缴。他们不知道的是,父亲的那个小小的领地本就不富庶,连年战争又赶上地里歉收,不要说上缴粮食,就算想要维持生活都不够用。”
“父亲试着去支持他领地中的子民们,把家中囤积的所有粮食发放一空,还是不够。那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可以搞到粮食的方法,当然那是一个冒险的方法,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甚至拼上性命————本来就要饿死了,农民们当然不会介意。于是,他们就跟着父亲起义了。”
“怎么样?听到这里有没有点共鸣和同情。我觉得有些难啦,你这个大小姐知道饥饿的感受吗?”
菲欧娜眼神闪烁,但仍坚定道:“我可以理解,但这不代表子爵做的就是正确的。他夺取的不仅仅是粮食,而是为帝国而战的士兵们的粮食。事情总是无法尽善尽美,我相信如果可以的话帝国是不会牺牲它的子民的,身为贵族的子爵应该理解这一点,懂得取舍。如果帝国在战争中失败了,那它的子民们又该何去何从?到那时将要逝去的可不是一个领地中农民们的生命,而是数十万计的帝国人啊!”
“啪啪啪————!”罗密欧鼓起掌来,脸上嘲讽的意味极为浓烈。
“不愧是贵族伯爵的女儿,深明大义,又无知得可悲。”
“请原谅我无法记住所有的细节,毕竟那时我也只有十二岁。”罗密欧的拇指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用力地按了下去,“战争,可笑的战争,唉————我的确敬佩那些为了保卫家园不被敌人侵犯而捐躯的战士,也知道如果那样的战争发生,为了国家的尊严,一切的牺牲都是必要的。然而,据我所知,十年前的战争不过是一次利益之争,没有入侵的一方,也没有自卫的一方,纯粹是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东西。更可笑的是,与克罗索王国的战争在第五年的时候便以两方签订和平条约而结束了,双方的版图与势力的平衡几乎毫无变化!”
“取舍?帝国最后取得了什么?反倒是无数无辜的性命,在那场无意义的战争中被卷入。当帝国狂热地将人们推入绞肉机中的时候,父亲却赌上了性命,想要拯救自己的子民。菲欧娜,你的下一个牺牲他人的理由是什么?”
“……”菲欧娜一时语塞,心中陷入了矛盾。
罗密欧举起了双手,像是要投降一般:“我承认,父亲的行为就是赤裸裸的叛变,无论有怎样的动机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如果他是为此而死,也是他应得的。”
“但是————”罗密欧忽然攥紧拳头,眼中露出了愤怒的火光,“现在我要讲你的父亲,奥路菲斯伯爵在这个事件当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了。”
“当初在他们谈判的时候,我和母亲躲在了一旁,我忍不住好奇,偷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父亲不断地试图去说服你的父亲,摆出了各种道理,只希望能够放那些起义的农民一马,如果来年收成好了或者是有别的得到食物的方法,到那时父亲愿意主动归案。”
“然后,父亲提出了决斗。朱利欧斯子爵与奥路菲斯伯爵一对一的对决,如果父亲输了,他就投降,如果赢了,他仍旧投降,但奥路菲斯伯爵要承诺让那些农民带着足够的食物回家。”
“最后,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父亲只有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下场如何,一直想的都是为他的子民求生路。”
“但自始至终,奥路菲斯伯爵的态度都很强硬,他给父亲的选择只有两个:放下武器投降,农民们可以回到家中;或者,顽抗到底,帝国的军队会将这支装备简陋的起义队伍瞬间摧毁。”
罗密欧看向菲欧娜的眼神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吞没一般:“这就是 ‘冷面的奥路菲斯’ 的恐怖之处,人们都说他杀伐果断,十年前我却见识到了他是如何用无形的权力将父亲的一切尊严都剥夺,到最后仍让他屈服的。”
“那一天,看着跪伏在地上,为自己的无力而痛哭的父亲,我也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那时年幼的我什么也做不到,但你或许会说那不是弱小,而是幼小。不,即使是现在,如果让我只身一人面对那时的情景,我仍是无能为力,那就是弱小。”
“如果我恨一个人,你的父亲都不是第一个,我最恨的是我自己!那个被现实狠狠践踏的自己!那之后,我心中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强者,要像强者一样活着!”
“再然后,我有十年的故事讲给你听,就是太长了。失去了地位,被流放的我与母亲是怎样艰难求生;母亲是怎样死的;我何时遇见了教给我一切的师父;包括用怎样肮脏、下流的手段赚到这些钱......太多了,现在不是讲给你听的时候。”
说完这些,罗密欧转身拿起了纸袋,从纸袋里他拿出了一瓶药液还有一只注射器。
“那是什么?”听完罗密欧的故事还沉浸其中的菲欧娜看见了罗密欧手中那些可疑的物品后,心中警惕起来。
罗密欧没有回答,他将针管伸入了药瓶中,吸出了满满一管的
药水,走进了监牢。
“朱利欧斯大人......”拉凡特看到了不明的药水,也显得担心起来。
随着罗密欧的接近,菲欧娜的胡乱双腿开始踢蹬起来。无论那药水是什么,菲欧娜都不想它被注射进自己的体内!
反抗显然是徒劳的,双手被锁的少女面对年长的成年男子,结局在一开始便注定了。
“不,不要......呀啊!”罗密欧用膝盖顶住了菲欧娜的胸口,一手按着头,一手将冰冷的针头刺入了菲欧娜的脖颈中。
无色的药水全部被打入了菲欧娜的体内。
“呃......哈......哈......”仅仅是挣扎了一阵就开始气喘吁吁的菲欧娜不适地扭动起了颈部,“那……到底是什么?”
“你猜猜,为了折磨你我会给你用什么样的药呢。”罗密欧笑着,将注射器和药水小心地放回了袋子里。
菲欧娜的脸颊一红:“难道————”
罗密欧摆了摆手:“如果你猜是催淫药剂的话,那就错了。我没有玷污你的打算,至少不会在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瞥向了拉凡特。
“我想要让你感到痛不欲生,感到绝望;我要让你痛哭着哀求我减轻你的痛苦,但我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你————唔,光是想想我就已经兴奋得汗毛直立了。到最后,我不确定需要多久,你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我让你咽下最后一口气,因为那时,你活着的每一刻都要比死亡糟糕万倍。我对你用的,就是这么一种药。”
单单是听到罗密欧的描述,菲欧娜的汗水就已经打湿了她的头发。她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那样的东西,而且还被眼前这个扭曲的怪物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可能不相信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但我向你保证,有的。”罗密欧仍保持着满足的笑容,“在遥远的北方,传闻中数千年前魔族入侵大陆的通道封印处,那个被称作 ‘深渊魔地’ 的地方,特产一种 ‘幻幽霜叶’ 。用这种植物调配出来的毒药一旦被注入人体之中,就会让中毒者的身体如同掉进冰穴之中,身体逐渐变得冰冷,还会产生令人癫狂的幻觉。这种药是有解药的,但也有一种可以缓解的药。每当你服下缓解药效的药水,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反冲的药效会更加强力。听上去像是毒品是吧?但它可不会让你爽哪怕那么一下,只会让你痛苦!”
菲欧娜的身体颤栗了起来,药还没有生效,但心中的恐惧已经让她感觉表现得像是陷入暴风雪中的迷途者了。
“你这个......恶魔!”
罗密欧耸了耸肩,对菲欧娜的评价不置可否。
“那么,在药水生效之前,我们先来热下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