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后半,在这个失乐园中的所有人都应该入睡的时间点里,两个黑衣人接近了罗密欧的宅邸,在一扇侧门旁止住了脚步。
其中一人蹲在了门锁前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套开锁的工具,往锁里一捅。
另一个人则在望风:“手脚麻利点,但也别把工具弄坏了。”
“放心,我开锁和拿钥匙开门一样快。”说着,门已经被打开了。
两个人就这样潜入到了豪宅中,轻车熟路一般朝着罗密欧居住的西侧靠近。
两人压低声音交谈着:“再往前应该是慈善家的寝室了,菲欧娜会在那儿吗?”
“那得看他绑架小姐是为了什么了,”擅长开锁的人摇了摇头,“不过这么明显的地方应该是不可能。”
两人继续在黑暗中探索着,终于找到了一扇可疑的门。门的背后是通往地下的楼梯,夜晚的时候更是看不清下面的状况。
小心翼翼地下到最低处后,潜行者们再次遇到了阻碍。
“又是一扇门,照明魔法的咒语还记得吗?帮我打下光。”手拿着开锁器的人说道。
另一人话不多说,伸出一根手指,晦涩地念起了发音不准的咒语:“埃......拉.....嗦斯!”
霎时间,一点微小的荧光在他的指尖浮现,正好照亮面前的一小片区域。
借着魔光的光亮,几秒之后,开锁专家就把门捅开了。
两人方一踏入,那点荧光忽然就被不知什么东西吸走,下一瞬,整个地窖忽然明亮了起来。
“靠!”习惯黑暗的双眼遇见了刺眼的光线,两人同时捂住了眼睛,都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腰间,好像有武器的地方。
当两人习惯了亮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大吃一惊:正对着地窖铁门的牢笼里,关着一个赤裸熟睡中的金发少女,角落里还有一个年纪要小一些的黑发女孩儿。
“菲欧娜!”
“小姐!”
两人掀开了黑衣的衣帽,露出了黑色蓬乱的短发,竟是被认为已遭到杀害的马文和休伊骑士。
休伊三下五除二地又攻破了一个门锁,两人来到菲欧娜的身边,马文直接脱下黑袍盖在她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菲欧娜,菲欧娜————她看起来不对。”试图将菲欧娜唤醒的马文发现菲欧娜紧皱的眉头,还有睡梦中不安的表情。
“管她的,不就是做噩梦。”休伊风格简练,一巴掌扇到了菲欧娜的脸上。
“啪!”瞬间见效,菲欧娜睁开了血丝满布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红印。
“不!我不呜呜呜呜————!!”正当她要惊叫出来的时候,马文立刻捂住了她的嘴。菲欧娜双眼中流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奋力挣扎起来。
休伊见状也按了上去:“嘘!小姐是我们啊!”
菲欧娜看清楚了两人的脸,忽然愣住了,马文松开了捂嘴的手。
“你…你们......”菲欧娜迷茫地看向两人,“我还在梦里?”
“该醒醒了,我们两个是活人。”马文说道。
“特地来救你的。”休伊补充。
突来的意外令菲欧娜仍在恍惚:“可我听说你们死了。”
“不诈死怎么能顺利潜入到这里呢?”
“详情之后再解释,你能自己走吗?”
菲欧娜在两人的搀扶下试图起身,但方一用力,体内寒气瞬时充斥全身,强烈的痛感刺激着菲欧娜每一个部位。
“唔————呃!!”她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哀嚎。
两人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了 ?”
“罗密欧对我用了毒,没有解药的话就会不断发作————走吧,我能坚持!”
马文和休伊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一下......”强忍疼痛的菲欧娜又挤出来一句话,“拉凡特......把她也带走吧。”
兄弟骑士不是没有注意到拉凡特,但却有顾虑:“又一个被罗密欧 朱利欧斯残害的可怜人吗?但是多带一个的话……”马文欲言又止。
“她不该承受这些的。”菲欧娜坚持。
“带上就是了,谁都想救......这就是骑士的浪漫吧。”休伊果断走到拉凡特的身边,直接用剑斩断了锁链。
拉凡特早就醒来了,看到陌生的两名骑士也不害怕:“你们就是菲欧娜的骑士吗.......太好了。不用管我,快走吧。”
“为什么?”
“因为我————”
“算了,突然不想知道原因了。反正让我们把你留下是没得商量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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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两个囚人在两名骑士的守护下再一次踏上了地面。
但对菲欧娜来说,这种体验没有带来感慨,只有无尽的伤疲;拉凡特同样如此,经历了最亲爱的人的背叛后,不知该去往何方。
“这么说关于总督密谋反叛的消息是真的,而且涉及地重要人物如此之多......”搀扶着菲欧娜的马文难得神情凝重,“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走的了吗?”
就在这时,黑暗的走廊之中忽然传来几声破空声,眨眼不及之时,数道银光已至众人面前!
“小心!”马文拉起菲欧娜躲闪到了一边,休伊却是慢了半拍,为了保护呆站着的拉凡特,不得已挡在了她的神情。
“噗!”尖刀入肉的声音,两把飞到分别从小臂与腹部穿透护甲刺入了休伊体内,仅有刀柄留在外面。
休伊惊呼:“呃!真是什么样的力道!”
“这不是蛮力,而是加护。”月光透入的漆黑走廊中,罗密欧 朱利欧斯缓缓走了出来,腰间别着一把剑,“这是师父偶然得到,用在了我的身上的能力。无论是什么物体,只要是经由我投掷出去的,都会拥有惊人的冲击力与穿透力,是一种低阶加护。”
“你们是————”罗密欧看着两个掳走了自己的囚徒的闯入者,面露迟疑。
马文此时已是利剑出鞘,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介于我们只是戏份少的可怜的小角色,在这里就特别向你介绍一下————骑士马文!”
“骑士休伊!”即便受伤,休伊还是配合着报上来名号。
“我知道,但你们应该死了。”
马文挥了挥手,用余光瞥了一下休伊:“接下来就交我解说。”
“话说那天,我们两人收到匿名信件,去城外破庙赎人。那当然是个陷阱,我们刚一踏入庙中,暗中就窜出来了八个黑衣杀手。眼看菲欧娜的确不在,我们的谈判立刻崩盘,当时就动起了手来。”
“尽管那八人的水平远不如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加在一起还是有够难缠。我和休伊拼着受伤各自干掉一个就负伤而逃了。”马文讲得绘声绘色。
“结果由于慌不择路,我们一路被追到了悬崖,心知硬拼是必死无疑,我们两个心一横就跳了下去。苍天保佑,我们一路掉下去碰到了不少树枝藤蔓,到谷底的时候竟是毫发无损!”
“那个时候我们要是想逃早就溜之大吉了,可我们终究还是放不下菲欧娜,又判断杀手定会到下面来寻找我们的尸体,于是就藏了起来。果不其然,天色变黑的时候,那六人从山上下来了。我们趁着他们分散的时候,又干掉两个,和他们交换了服装,并将他们的面部毁去,装作发现了尸体的两名杀手。”
“诈死成功后,我们带着 ‘自己的尸体’ 跟着另外四人回到了城中,发现了他们是总督府的人。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我们两人都低调地在府内四处寻找菲欧娜,但连着三天都找不到,这才判断菲欧娜所在的地方应该还是在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于是,我们便来了。”
“原来如此,”听完马文的讲述,罗密欧仍旧波澜不惊,“这样的事情没能算到,看来真是天意了。你们可以平安离开,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仍是马文负责交涉。
罗密欧指向了菲欧娜与拉凡特:“她们必须留下。”
“没可能。”
“再仔细想想,”罗密欧双手背后,大局在握,“关于叛变的参与者的消息,你们已经从菲欧娜的口中得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个消息送出吧?如果你们坚持要带她们离开,那,四个人可能都要留下!”
马文爽朗一笑:“哈!那也是不行。命可以丢,主子的女儿不能丢啊。”
“你也未免太有信心了一点。我们是两个人,就算是我受伤了,也是因为遭到偷袭。二对一,你的胜算不大。”
“既然如此,不二对一就可以了。”话音甫落,罗密欧倏然出剑,马文横剑阻挡,不料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黑影从休伊的身后窜出!
休伊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抽出剑来,砍向了偷袭之人。一剑劈空,黑影从休伊身旁闪过,一把掳走了菲欧娜。
另一方面,罗密欧身形脚步飘忽不定,马文一时无法追踪,专注防御。
罗密欧虚晃一招,便以惊人的速度从马文的身旁略过,当马文意识到被骗之后,敌人已到拉凡特的身边。
“别轻举妄动了。”罗密欧将剑架在了拉凡特的脖颈上,与两名骑士拉开了距离;劫持菲欧娜的人也现出了身形,正是忠心的管家盖尔。
“你这混蛋要用人质威胁吗!”好不容易解救到的人又落到的对方手中,马文也失去了冷静。
“卑鄙!”休伊捂着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渗血的伤口骂道。
“随你们怎么说,”罗密欧摇了摇头,形式逆转的他并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反而十分痛苦的样子,“我不能,不能放过......”
他的双眼中,满是凄凉:“将菲欧娜留下,你们走吧。这是我唯一复仇的方式了,我不要当一个弱者,不要.....”
“复仇?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前因后果我没时间了解,但对小姐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情,你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懦夫而已啊!”休伊怒吼。
“随你怎么讲,这是我生存的方式。”罗密欧说道,“你们是平民的骑士,或许小时候就是穷人,或许也有许多惨痛的经历?可是我,不但是在十二年前失去了曾经幸福的一切,为了活着,我又舍弃了多少!我抛弃了理智,抛弃了道义,抛弃了信用......如果我连一个你们眼中卑鄙的小人都做不了,那我就真正失去一切了!”
“你不是很有钱吗!我管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赚来的,反正我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现在你的身份不是拥有诸多资产的富商与慈善家吗!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对你就那么难吗?”马文也参与进了激烈的争论。
“这世上没有财富可以填满我的空虚,慈善也无法治愈我的创伤。那种幻梦破碎的感觉,那种无力绝望的感觉,我深刻地体会过,只有同样体会过的人才能分担我的痛苦,哪怕,那代表着我将是将这一切施加给别人的人。”
“可怜的人,”休伊闭上了眼睛,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同情还是厌恶眼前的恶人了,“你有你的执着,我们也有我们的。小姐必须平安离开这里,哪怕我们兄弟两人今天染血当场。”
罗密欧点了点头:“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吧,一对一的生死决斗。”
“一对一?”马文看向了负伤的休伊,心存顾虑,“那……”
“不要误会,我指的不是各自战斗的一对一。我的管家曾经也是闻名的战士,一个受伤的骑士绝不是他的对手。”罗密欧补充道,“我所指的就是你与我,骑士马文还有罗密欧 朱利欧斯,两个年纪相当,状态俱佳的人之间的战斗。”
说着,罗密欧已经放开了拉凡特,朝着马文逼近了过去。
“即使是我,用惯了阴谋诡计,从不懂何为骑士精神的我,也不会在一对一的决斗中逃避或者使诈的。你若死,你负伤的兄弟也逃不掉我们两人的夹攻;我若死,以我父亲的名字起誓,盖尔我命令你,放他们所有人离开。”
“遵命,少爷。”盖尔微微颔首,对罗密欧的决定毫不惊讶。
罗密欧死死盯住了马文,仿若随时准备扑出猎食的豹子:“你的答案?”
马文双手握剑,亦是无比认真与专注:“自然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