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两名剑士,一名是出身贫寒,接受过精英训练的骑士,一者是落魄贵族,经历了无数战斗磨砺;两人此刻针锋相对,却又彼此不动,观察着对方身上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
就在这一瞬————
“杀!”一声嘶吼打破了寂静,罗密欧行如脚下生风,快速接近了马文,连环快剑欲夺先机。
已对罗密欧的速度有了一个初步了解的马文没有放松警惕,攻势一至便完全处于守势,先求不败,再寻胜算。
“剑随风起。”身形如风,剑路更与步法完美融合,罗密欧的剑势似乎无影无形,不断寻求对手死角。
马文沉着应对,剑招无奇,随手拆招,不让对方占得上风。
休伊在一旁观战,看不出双方交手胜负几率,心中暗暗着急,按捺不住出手的冲动,但又忌惮身边挟持着菲欧娜的管家。
菲欧娜的身体状况让其完全不成威胁,老管家也只是在遵循少爷的命令才在一旁观看,顺便监视休伊不让其逃跑。
战斗愈演愈烈。
罗密欧久攻不下,不管招式如何变化,马文接得只是有惊无险。
两人实力太过接近,同样的压力,同样的执着,马文无从寻求突破。
面对胶着,罗密欧剑势转换,再展极招:“风起无尘!”
他犹如疾风,速度提升之间已经彻底无法捕捉,马文只感到侧脸被剑锋略过,猛然转身,罗密欧已至身后。
“这,是人的速度吗?”马文暗自吃惊的同时,罗密欧的身形再度模糊,又是一次突刺。马文只来得及用剑格挡,极速略过的剑影冲击在了剑上,马文不禁倒退一步,下一剑已从身后袭来。
“呲啦!”利剑轻易划破了轻甲的防御,在马文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这场实力相当的决斗之中终于有人出现了伤势。
一招得利,罗密欧速度更快,杀气更重,马文渐落下风。
就在所有人都如此想的时候,马文忽然做出惊人举动。只见他俯下身来,向前倾去,竟以身迎剑,令刺来的剑进入了自己的肩膀。
“什么——!”罗密欧被着反常的战术一时唬住了。
“这叫,以伤换伤!”马文使出了下段横扫,极限距离之下,罗密欧的双膝顿时受创!
罗密欧知道了马文的目的,但为时一晚,他倒退出去,速度已经不比方才。
马文则是强忍伤痛,追击上去:“失去了速度,你的剑法不再有威胁!”
“在意你自己的肩伤吧!”罗密欧挥剑反击,但他剑法之中关键的步法已经无法施展,数招之后,局势明显逆转,改为罗密欧的弱势。
一剑又一剑,马文虽有肩伤,斗志不减;罗密欧战意更炙,但负伤的双腿反成拖累。不断遭到压制之后,马文再次得手,砍伤了罗密欧的右臂。
“呀————!”罗密欧举剑过顶,猛然劈下,马文挡开劈砍,两人正好擦身而过。罗密欧没有重新靠近马文,反而接着这个机会迅速拉开距离,手向腰间探去————
马文注意到了罗密欧的小动作,对下一步尤其谨慎起来。只见银光一闪,又是一把飞刀从罗密欧的手中飞出,直取马文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马文以剑挡下了飞刀,顿感一股不可能由飞刀这样的物体而产生的冲击力由剑柄传入了双臂。刹那之间,马文先是旋身卸力,同时还用剑身吸附一般的带动起了飞刀,转过一圈之后,飞刀脱离剑身飞出,竟是射回了罗密欧。
罗密欧本想用飞刀制造破绽,不料飞刀被弹了回来,以更快的速度,命中了罗密欧的右胸!
“咕啊!!”如同正面吃了一记铁拳,罗密欧口中呕红,倒退数步之后仰面倒下了。
胜负就此宣告。
“少爷!”管家盖尔放开了菲欧娜,快步冲到了罗密欧的身旁,将他扶起。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那飞刀刺入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罗密欧的心脏,尽管不是即死,也足以致命。
口角带血,面容惨白的罗密欧缓缓开口:“盖尔,我输了......遵照我之前的命令吧……”
“知道了。”盖尔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了一点泪光。
他知道此时罗密欧所交代的就相当是遗言了,如果此时罗密欧又将命令改为对菲欧娜等人动手,盖尔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罗密欧看向了正在为大哥查探伤势的休伊,马文,勉强站立着菲欧娜,又说道:“我还有一些抑制剂在寝室中,很可惜,解药当初我根本没买。先用那些抑制剂支撑一段时间,尽快通过黑市买到解药吧。如果你们不急着走,可以先处理下伤势,拿几件干净衣服。”
原本还在拼死厮杀的敌人此时却是如此无微不至地关心,休伊和马文都搞不通眼前这个将死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了。
“拉凡特……”罗密欧又朝着另一个少女伸出了手,“我对你的歉意只能止于言表了。请你留下来,和盖尔一起照顾其他的人吧。然后……当你们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把关于我的真相告诉其他所有人。”
“不,你还有救,你先用治愈魔法稳定伤势,城里的大法师————”
“拉凡特,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算我对你做了糟糕的事,你仍只记得我的好,期盼着我的转变……别这样了,这样是不行的。而对其他人来讲……没有我,会更好。”
罗密欧让盖尔扶他站了起来,他离开了盖尔的搀扶,脚步踉跄着走开了。
拉凡特满是疑惑:“他要去哪里?”
盖尔拍了拍拉凡特的肩膀:“他的终点,就让他一个人去吧。”
“那个……老大爷?”马文叫了一声盖尔。“现在是什么情况?”
“少爷的性格与他做出的事都是受到了过去经历的影响,你们没有义务去理解他,只需要继续当他是敌人,而且已经命不久矣就可以了。”管家礼貌地回答道,“至于我,我曾经向老爷发誓要服侍他与他的后人;但我早就知道少爷的路走不远,只是愿意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罢了。”
“我很讨厌这么说,但是就算我们担心这里其他的孩子们,也顾不过来了,所以就姑且相信你吧。”休伊说道,“大哥,小姐,我们快点行动起来吧。”
仍旧心系着自身使命的三人,在搜刮了一切需要的物品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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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走一步就要滴落一滴心血,罗密欧 朱利欧斯还是走到了豪宅的外面,然后又一步一步地去了后山。
终于,在看到后山崖边的一座墓碑之后,他坐了下来,靠在墓碑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这是罗密欧为父母立的碑,里面当然没有尸骨埋藏,只是为了纪念而已。
在生命的尽头,他选择了来到这里。
“呼————坐在墓碑旁的将死之人,这算的上是讽刺吗?”他抬起了头,仰望着星空。
“父亲,母亲,我没能按照你们期望的方式成长起来。”
“或者该说,为了成长,我注定不能迎合你们的期待吧。”
“弱小的人是无法生存的。没有经历过地狱的人否认着这个道理,将他们生活的美好世界中的方式称之为 ‘正义’。”
“我从地狱中爬出来,就是为了将阳光下身边的一切都拖进去!”
“拥抱残酷,身上的伤痕才不会痛。被善意伤害的我,难道还要去追寻它,只因为它是 ‘好’ 的吗?”
“当你拥有给予和剥夺他人的一切的力量时,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是因为善意而做出了选择?这样不是自欺欺人吗?”
“残酷地行事固然爽快,心中的空虚也会扩大。”
“但即使如此,难道无力地承受,无力地哭泣就要更好吗?”
“在我最无力的时候,善意指给我的是一条绝路,所以我憎恶那些用别人的生命去编织童话的人。”
“奥路菲斯,你品尝过因为善心而不得不做出最为艰难的决定的困境吗?还是说冷面的你从来都没有过仁慈,却自称是正义?”
“真是可惜,就算不能向你复仇,我也真的好想将你的女儿送进我经历过的地狱,让她备受煎熬啊。哦,我好像有这个机会来着,但是就连上天都站在你的身边啊。”
“复仇,我早知道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你肯定没有怨恨的想法吧,父亲?母亲你也是吧?”
“你们总是这样的好,然后,你们就死了——————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山顶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呢?我是怎么落得现在这幅样子的?胸前的这把飞刀还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啊,难道只是因为我想给别人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凄凉的笑声,罗密欧 朱利欧斯,几乎用尽了最后的说话的力气。
“啊……至少,我不能再伤害任何人……至少,这场荒诞的游戏,心怀美好希望的人啊,与我一样绝望的人啊,你们继续下去吧,我————退出了。”
旭日东升,罗密欧永远地闭上双眼之时,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正落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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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密欧 朱利欧斯的一生结束了,于此同时,失乐园也关闭了。
清晨的时候,盖尔拿着一把铁锹来到了坟墓前,将罗密欧埋到了墓碑下。
那之后,他遣散了所有在失乐园工作的员工,在战争打响之前拿着罗密欧生前剩余的财产,带着女孩儿们去往了克罗索王国。
盖尔意外地很有人脉,在一个小镇中为所有的孩子们都找到了愿意照顾她们的人,并支付了相当数额的抚养费。在她们成年以前,这里是她们新的庇护所。
一切都好,唯一让盖尔和拉凡特困扰的是怎么解释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菲欧娜,马文与休伊三人成功离开了科菲特城。
“幻幽霜叶”与它的解药在黑市中都是有价无市,还好从罗密欧的寝室中带走的抑制剂可以调配出来。两个月后,菲欧娜终于得到了解药,但由于中毒过深,真正回归骑士团的工作还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话说在萘洛特省的叛乱,由于及时得到了情报,帝国军队的应对时间增加,战争刚一开始爆发的规模就被缩小到了叛军根据地的几个城市之间。由于和本应该援助叛军的克罗索王国的成功谈判,本有可能让萘洛特省陷落或者至少陷入几年的战乱的战争仅在半年里就结束了。
对于帝国的高层来讲,萘洛特的事件只是诸多内忧外患中较小的一个,在帝国的历史上还翻不到新的一页。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则完全被滚滚历史洪流所淹没。
这是一个没有英雄与魔王的时代,有的只是不断重复的分离聚合。在伽兰钢尔这片大陆上,任何人早晚都会被遗忘。
而下一次值得世人都铭记的主角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的时候,可能要从百年后异域游灵的出现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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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交代完了。”精神空间之中,罗密欧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前是一个金色短发的普通青年还有一个和比自己大几岁的银色马尾男子。
“什么嘛,”凯伊 达利摩斯甩了一下脑后的马尾,对罗密欧的故事评价起来,“听上去就是一个被反杀的反派角色啊,还把什么 ‘仁慈’, ‘残忍’ 挂在嘴边,幼稚。”
“宰了你啊,混蛋。”罗密欧心中想到,从这时起,他与凯伊之间的敌意便始终是满值了。
幸亏喜欢吵闹的人之间总有负责调停的:“凯伊先生不要讲那么过分的话嘛————您拯救世界的光辉经历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但是,大家只要在这里就要和谐共处啊,毕竟我们都是不为正常人所接受的 ‘狂人’ 不互相理解怎么行呢?”亚米克说道。
罗密欧扬起了头,将脖子靠在了沙发的背上,一脸生无可恋:“无所谓了……本来以为死了就完事了,没想到还要被拉到这种地方干苦力。”
“别这么说啊,”亚米克露出了苦笑,“有了罗密欧先生,我的战力能够提升许多啊 。”
凯伊摇了摇头:“我倒是不觉得一个能被普通的骑士在单挑中击败的人能有多大能耐。”
此时,罗密欧并没有和凯伊拌嘴的心情:“我已经厌倦战斗了,战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那以前,您是为什么而战斗呢?”亚米克真诚地想要理解罗密欧。
“……生存吧。”罗密欧自嘲一笑,“现在不必再考虑了。”
“那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拥有力量的你希望为何而战?”狂人之间意外的心灵相通。
罗密欧愣住了,过了许久,随着一滴死者本不该有的眼泪流下脸颊,他说道:
“我希望,可以为绝望的人带去希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