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区,屹立在北方暗域的红色天空下的堕落都市西侧,各类奴隶交易进行的区域,有着这样一个名字。
所谓宠爱,便是过度的喜爱,无条件的满足与纵容。用以形容奴隶与主人之间的关系,“宠爱”一词可谓是非常的恶意,但在城市的主人看来,是一个相当贴切的词汇。
主人与奴隶之间,只要主从的关系仍在,永远也不可能产生真正的爱;即便看上去美好,最终都会变得扭曲。
不过这也是想太多,毕竟大部分的情况下,主人只是在以自己的力量理所当然地榨取着奴隶的价值而已;反过来,在极度的绝望之中,奴隶可能也只会麻木下去,忘记应当追求什么,好像一切本当如此一样。
命运决定了有些人会做主人,有些人就只能做奴隶。大部分的人都是,无论是怎样的身份,服从于命运的。
至于那些反抗的人,等待他们的,会是更加残酷的压迫,又或者……是通往见所未见的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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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抬起来!”
啪!
削去了头部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了少女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印。在疼痛的自己下,将头深埋,目光停留在自己赤足之间的少女缓缓抬起了头。
少女的衣着如同薄纱一般,似有似无,紧贴曼妙的曲线
令胸部、玉背、蜂腰一览无遗。
少女的两侧各站立着三、四和她相同穿着的女人,样貌各异。有金发碧眼的大陆南方的女性,红发的克连帝国人,也有高索罗群岛常见的褐色皮肤的女人。
她们全部都是奴隶,这也体现出了北方暗域独特的包容性:在拉克修特帝国这样仍保有奴隶制度与庞大的奴隶交易市场的地方也不一定能见到这样全面的奴隶种类。
尽管来自大陆各地的不幸女人都在这个娼馆和奴隶市场结合的地方聚集了,少女的样貌特征在她们之中仍然十分突出。她的头发乌黑亮丽,双目也像两颗黑色珍珠一般,年轻的脸庞惹人怜爱,但最重要的是,她是来自大海彼岸的东方人。
“莱茵巴斯塔大爷,您看看,从小到大,从拉克修特到克连,还有东方的都跟您排好了,您挑吧!”
一排战战兢兢的奴隶偷偷看了眼打手手中的皮鞭,都看向了像介绍商品一样向客人展示她们的贼眉鼠眼的奴隶商贩,还有那位客人,一个金发的青年。
东方少女抬起头,看到金发青年好像正看着自己,马上稍稍将头偏离,似乎还在看着前方,眼神却避开了。
然而女孩儿的逃避并没有用,金发青年打量了她一阵,伸出手一指:“她叫什么?”
“她叫苏珊,十四岁!”奴贩看了一眼东方少女,笑嘻嘻地对金发青年说道。
“嗯,让她来吧。”金发青年转过身,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无需命令,名为“苏珊”的东方少女尽管脚步有些僵硬,还是跟着莱茵巴斯塔走了上去。
服从是每一个奴隶在失去自由的第一天便开始被灌输的价值,服从她们的训练师的指令,服从每一个客人的要求……虽然久而久之对许多事情都感到麻木了,但苏珊仍会感到惧怕。
金发青年与往常的客人很不一样。以往挑选了“苏珊”的人总是带着下流的目光看着她,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着的欲望。会光顾这种地方的人多是如此,而像金发青年一般衣冠相貌端正,或是看上去十分善良,或是异常冷淡的“体面人”,总是有一些恐怖的癖好……
想到这里,少女的身体不禁一颤。
不管是什么,都快点结束吧……
两人分别进入了简陋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是用来办“正事”的;墙壁的隔音不是很好,隔壁间隐隐约约地能够听到一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声响。
金发青年回看了过来,不及他开口,“苏珊”先说话了。
“那个……我会满足客人您所有的需求的,无论客人您是喜欢前面还是后面,或者是用嘴,我会尽可能地让您满意。但我……我对疼痛的忍耐度不是很高,声音也并不动听,客人您有任何特殊的喜好的话,还请……还请您手下留情。”
这是一套相当常见的说辞了,一方面是表示自己的顺从,一方面则是乞求对方能够仁慈一些。不过苏珊很难相信自己这样说后对方对自己做的事里会带有着一丝一毫的慈悲,并不丰富的经验也总是告诉她自己判断的正确。
“我叫海尔特·莱茵巴斯塔。”好像没有听到少女的发言一样,金发青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最近在血门区的 ‘百夜大战’中取得了优胜,得到了不菲的奖金。用这笔钱,我打算去做一些事。在那之前,我要寻找一个可靠的人同行。”
他在那个“百夜大战”取胜了吗……
“苏珊”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这个娼馆兼奴隶市场的地方了,但关于北方暗域内部的事,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北方暗域的血门区是佣兵与职业角斗士聚头的地方,而在这个充满血腥杀戮的娱乐的地方,最大的盛宴就是“百夜大战”。
以巨额的奖金为目标,持续百日,每天都要进行必须以参战一方的死亡结束的战斗,如果在百日之间放弃则会被处决的一条道走到黑终极赌局。
眼前这个人有多大?有没有成年都说不准。“苏珊”觉得青年是在说谎,毕竟在她看来海尔特是没有理由能够从“百夜大战”存活的。但是他说谎的动机也并不明显。
“可靠的人……难道是指我吗?”抓住了后半句的重点,“苏珊”磕磕绊绊,略带不安地问道。
“有待考察。”海尔特来到了不敢随意走动的“苏珊”背后,如炬的目光仿佛在测量着她的身体,比在挑选她之前更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这个东方来的少女。
“毕竟不是普通的商品,所以奴隶贩子也有 ‘好好对待’ 吗……”在“苏珊”的身上,海尔特除了之前那道并没有伤及皮肉的鞭痕外没有找到任何虐待的迹象,当然这也说明奴隶贩子在训练他人,让他们成为服从的奴隶这方面有着独特的手段,“烙印也没有。”
“苏珊”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上,十分失落的样子:“他们用了一种叫做…… ‘魂契’ 的东西,比起烙印……似乎在对奴隶的控制……还有转交上更加……便利。”
海尔特等到“苏珊”将话说完,在身后又看了一会儿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的少女,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她的面前。
“你成为了奴隶多久了?”海尔特如同庭审中的法官一样问道。
“两年……”一些过去的回忆似乎被触发,“苏珊”强行压下了伤痛的神情,仍是恭敬地回答着客人的问题,“两年了。”
金发青年点了点头:“尽管来日方长,要做的协调还有许多,前提还是要买走你。”
“客人……要将我买走吗?”少女的问话中充满了谨慎,“……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些特殊的可能性。”海尔特说道。
“我……不知道客人您在说什么。”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怕,而且很机敏,在与我的对话开始时你便在不断地思考各种的可能性。”海尔特一语道破“苏珊”的真实想法。
少女听闻,露出了十分慌乱的身前,急忙地为自己辩解:“不!我,我并不是有意揣度客人您,客人想要我做什么,我会拼命地去做,仅此而已!”
“那么直视我吧。”发出命令的同时,海尔特的手托起了“苏珊”的下巴,“目光不许躲闪。”
强制之下,少女抬着头,与海尔特四目相对。在“苏珊”黑色的双瞳里,海尔特看到的不是浑浊的迷茫与惧意,而是极为清澈,透露着坚韧意志的眼神。
无法再掩饰自己的“苏珊”,暗暗握紧了拳头。
“两年前,也就是十二岁的时候,你在这片陌生的土地,甚至连语言都不通,被迫做着肮脏的工作,迎合着他人的欲望……你跟我讲,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我……”少女意欲解释。
“刚才只有你没在看我,因为你不想被我选中。虽然你究竟是无法做出实质的反抗,被迫对其他被纯粹的欲望的人百依百顺,但即便是这小小的逃避,也是他人无法做到的。你与其他人不同,面对着远超你的年龄所能承受的绝望,对命运的不甘仍十分明显。”
海尔特放开了“苏珊”,少女的双眼不再躲避,两人的关系似乎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既然你来自东方, ‘苏珊’应该是你在这边被别人取的名字。告诉我你的真名。”
少女的脸色微变。真正的名字,那是与过往和自己尘封已久的真心一般,回忆起来太过痛苦,但始终没有忘却的东西。
“苏……”少女抿了抿嘴唇,努力地跨域着心中那到障碍,找回属于自己的呗禁止的名字,“我叫……苏雨伶。”
“苏雨伶。”海尔特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已然熟记于心,“坦白来讲,你的品质,你作为遥远异乡人的出身都是我选择你的原因。但究其根本,你最可靠的地方在于你身上被刻下的绝对无法违抗的 ‘魂契’ 。只有随时随地都能掌控着你的性命,我才能放心地将我的一些事交付于你。”
“那……不是很正常吗?”苏雨伶对海尔特的态度感到疑惑。她确定海尔特对自己的肉体并没有企图,而正是这份反常令她感到好奇与不安,“我只是一个奴隶,无论怎样不甘,服从主人是我唯一生存的方式……如果客人您觉得有必要确保我不会泄露出您的秘密,您可以做任何您觉得有必要的事。”
“错了。”海尔特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我打算奴役你,而是你是否想要为了换取自由而跟随我。”
一个词汇从海尔特的口中说出,令苏雨伶感到陌生:“……自由?”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不是作为奴隶,而是作为我能够信任的同行者。我不会强迫你去做背离你意志的事情,帮助我完成我想要实现的,是你自愿为自由付出的代价。魂契是我的保障,但不是你的束缚。”
海尔特做出了严正的声明,几乎是在发誓:“我不会说我让你帮助的事不会与你的意愿相违背,因为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许我的计划需要你的牺牲,我不会犹豫,但在那个选择到来之前,我为我自己的成功与你真正自由的那天而祈祷。”
“那么,苏雨伶,”海尔特伸出了一只手,“你要跟我来吗?”
“我……”少女经过了片刻的犹豫,看向海尔特的眼神已经不带有踌躇,说出的话,全都是她最真实的想法,“我很害怕真的会有谁将我买走,害怕我会失去更多,而我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能力和勇气去抗争。跟着你会遇到什么,也许是更多的痛苦和悲伤,又或者命运终于肯为我的坚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在乎了,因为终于可以再为自己做一次选择,我要……离开这里!”
苏雨伶抓住了海尔特的手,在这一刻,脱离了奴隶身份的少女,成为了这个男人的“命运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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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
被汗水和血液粘住的金发搭在灰尘遮蔽的脸上,深蓝色校服似的穿着已然破烂不堪,右手臂处仍有血不断滴下,而右手则因为受伤,连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狼狈的青年海尔特·莱因巴斯塔背对着悬崖,面前的路被三人堵住。
“海尔特,哈——哈——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气喘着发出警告的是一个同样衣着,伤势更为严重,连站立都困难的棕色卷发青年。
从另一侧阻挡海尔特的是一个灰银短发的人,手持两把匕首,不敢懈怠地观察着海尔特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在提防对方在绝境中的突然爆发,尽管自己的伤情也同样不容乐观。
在两人中间,相对情况要好一些的黑色马尾少女,眼望绝路上的海尔特,悲恸全都写在了脸上。
“放弃吧,海尔特。已经到头了啊。”完全褪去稚气,散发着成熟气质的苏雨伶十指交叉,双手紧紧握于胸前。
海尔特无视了充满敌意的另外两人,没有光彩的双眼紧盯着从始至终都与自己紧密相连的这个女人。
“雨伶,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的手中。”海尔特抬起了左手,手背上浮现出的纹路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而在苏雨伶的右侧胸口上,透过深蓝色的外衣,也要一道紫光在呼应着。
“你无法背叛我。杀了他们,带我离开,没人会知道我做了什么。”仿佛胜券在握一般,青年淡然地下达了命令。
但面对这命令,苏雨伶只是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让你成功,那样会牺牲太多太多的人。我……始终都是你的奴隶,那是我自愿的,现在……我自由了!”
少女踏前一步,含泪微笑,张开了双臂:“来吧,你的 ‘梦’ 到头了,就让我为它陪葬。”
“喂,你这混蛋不会真想做什么吧!咳咳————”棕卷发的青年怒视着海尔特,口中也流出了血,“太丑陋了,你已经输了,继续挣扎下去,连最关心你的人都要伤害的话就太丑陋了啊!”
“我的计划的确是被你们看破了,”海尔特仍是面色不改,抬高了左臂,“可让我认输,我做不到。”
“雨伶,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活下去的,但我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从不后悔。”
刻印在左手背上的魂契闪耀了起来,紫色光芒之中映照的是海尔特在苏雨伶的记忆中仅见的一次微笑。
(正文很快就会回归啦,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