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子以一种冷冽的语气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到冯默的床边，低头注视着她，林沫子的目光很冰冷，足以让一个人毁灭。
“你是来杀我的吗？”
冯默无力地询问，她的脸上有些喜悦，又有一丝哀伤，眼中已经没有了光泽。
“是的。”林沫子顺势坐到冯默床边的铁椅上，“不过，按照当前的医疗案例，对于双人格患者，两个人格的意识并不共用，可你却十分特别，两个人格的意识是公用的呢，关于这点，我很是好奇。”
冯默眯着眼，身体微倾，吃力地看着林沫子：“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我的?”
林沫子没有马上回答，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但又立马放了回去，有些遗憾地说：“对了，你有尘肺对吧，香烟对你有害。”
冯默仍然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在笑什么：“我想看你抽烟的样子。”
“你生病的不止肺部吧，虽然肺部是主因，但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长出了肿瘤，明明如此严重，真亏你的体力撑得住，换做别人，可能早就死好几次了吧。”
林沫子没有点燃香烟，注视着冯默白皙的脸。
“现在我已经放弃了，因为没有意义，我永远无法离开这里，去往天空，陪伴我的母亲。”
冯默出神地呢喃着。
“这样吗？”林沫子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再次确认一下，废弃楼群外的残魂，或者说幽灵，是你的外向人格吗？”
“我也不太清楚，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的眼镜就像飘在空中一样，在高空，向下俯瞰，感觉我就属于那里，那感觉就如同把身体留在了这里，而眼睛却飞到了空中。”
“你是在这时候失去视力的吗？”林沫子冷不丁地问。
冯默的身体微微一震，她脸上的神情也验证了林沫子的猜想。
“没错，从那开始，世界渐白，最近空无一物，但这对我并没有造成影响……即使我飘在空中，但我始终被束缚在这里，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冯默突然剧烈干咳起来，眼角和脸开始泛红。
林沫子对着冯默摇摇头：“慢慢说，别激动……听你所说，我也有了些许眉目，你的外在人格意识留在了空中……不过，看来你的内在人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那个外在人格应该彻底消失了。”
“是的，我是双重人格患者，由于父亲的家暴，我产生了外在的人格，与其说是外在人格，我倒觉得，两个人格都是我，没有他，我这个人并不完整。”
“亲手将父亲从楼上推了下去……”冯默捂住胸口，喘了几声，“母亲为了保护我，带我住进了坞区，母亲很疼爱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
冯默的眼里流下两滴泪花。
“母亲却无缘无故地跳楼自杀了，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很不争气，一直向往俯瞰生活，也许这是双人格所带来的影响……母亲死后不久，我患上了尘肺，病情极速恶化，这个病房成了我唯一能看见的东西，我也离自由越发遥远……”
冯默缓缓看向窗外，暴雨还未停止，透过窗外只能看见厚重的乌云。
林沫子看着冯默的样子，露出宽慰的笑容：“不，冯默，你没有错……只是你俯瞰世界的方式不对，你若向往天空，就要努力去飞。”
冯默猛然回头，虽眯着眼，但仍对着林沫子微微一笑。
“天空没有尽头，自由地飞行，就可以找到你所向往的世界。”
林沫子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道。
“患上尘肺后的每个晚上，都会害怕地想，我到天亮还会睁开眼睛吗？我很清楚，我如果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的生活就像在高空走钢丝，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我却只能依赖这死亡的气息生存，或者说，我早已变成了一具空壳。”
冯默突然抽泣地哭丧起来。
林沫子微微皱眉，轻声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冯默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这样吗……不过，逃避分为两种，一种是无目的地逃，也就是‘漂浮’；另一种是有目的地逃，也就是‘飞行’，两种其实并无多大差异……其实，我们并不需要根据背负的罪孽来选择道路，而是应该先选择道路再背负起罪孽。”
林沫子起身，将先前抽出的烟放到病房的空桌上，推开房门。
林沫子回头看了一眼出神的冯默。
“不过，你和她真是一样呢，都想俯瞰这个世界，如果是你，也会希望这样解脱吧。”
“这……大概也是俯瞰的结果吧……俯瞰……我到底还是没搞明白……不过，我如此理解，应该也不差吧……”
在一瞬间，林沫子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她所熟悉的少女，她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走出病房，轻轻关上房门。
“我是个懦弱的人，本来认为自己一无所有，但没想到自己竟保有如此纯粹的东西——那就是死。为了我生命中的一切，我应当去感受死……”
坐在病床上的冯默暗暗地想。
第二天……
暴雨后的天空格外明朗，万里无云的蓝天，高高悬挂着的闪耀且灿烂的太阳。
夏白带着闷在酒店三天的艾玛来到林沫子的事务所。
夏白熟练得轻敲两声，嘴角微微一笑。
事务所内传出一丝微弱的笑声，接着那句“进来吧，门没锁”便从屋内传出。
夏白带着艾玛推门而入，也就是在进门的一瞬间，坐在转椅上的林沫子和夏白相视一笑。
夏白和艾玛刚坐到皮革沙发上，那台电视机便被林沫子用响指打开。
“听听今天的头条吧，你会感兴趣的。”
林沫子的脸依偎在自己的左手，有些欣慰地看着夏白。
“昨晚，坠楼事件和少女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已被警方逮捕，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其在澪都医院犯下案件后，被警方当场抓获，现在少年已经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罪状，不过，令警方震惊的是这次的被害者是名为冯默的少女，其却不幸逝世。”
夏白一听，瞪大双眼看向林沫子：“这是怎么回事？”
林沫子习惯性地点燃一根香烟，身子微微后倾，有些遗憾地回应：“这件事总归要有一个替罪羊，不过，我并不想让冯默来承担，对于你而言，这似乎有些违背原则。”
“你擅自就修改了那个少年的记忆?让他自己承认他是凶手?”
夏白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有自己的原则，我只是提前为他选择道路来背负自己的罪孽罢了，现在的人们如果知道是残魂所为，或者说是一种魔物所为的话，骚乱可无法避免，因为太平太久了啊！”
林沫子吐出一口淡淡的烟气，庄严地看着夏白。
“这……那你是如何断定冯默一定会跳楼自杀的?”
“这是一场豪赌。”林沫子仰头闭上双眼，“其他的情况都是定数，只有这件事，是变数……”
林沫子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道光。
“因为如果在病床上的是响子，她一定会跳楼自杀的。”
夏白听后沉默不语，从开始听到现在的艾玛一直疑惑地挠着头，就剩把“这啥啊”写脸上了。
“那坠楼事件整个过程可以再复述一次吗？我对冯默还是一头雾水。”夏白盯着林沫子问道。
林沫子淡淡一笑：“你真不愧是个榆木脑袋……其实整个事件非常简单……”
林沫子一个响指打下去，除了夏白和她，整个世界如同静止一般，接着，一幅幅画面开始串联起来：
事件的开端是少女失踪案，社会不良人由于**爆发，急迫想要奖励自己，于是，他们绑架那些名为“乖乖女”的女大学生。
将劫持过来的少女玩弄，失去兴趣后，将她们丟到废弃楼群。
由于被玩坏的少女们都是富家子弟或者生活平淡，所以她们的心理防线会特别脆弱，经过这件事，她们一定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好巧不巧，冯默外在人格形成的残魂就在那附近，在残魂的引导和自身寻死的催化下，接二连三的坠楼事件发生了。
“那冯默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白弱弱地问。
林沫子轻挥左手，冯默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夏白面前：
童年时期的冯默因父亲的家暴产生了双重人格，外在人格还有目的地杀死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住进了廉价的坞区。
可坞区的高额赋税和亲戚的嘲笑，让一个母亲跳楼自杀，只留下了冯默一人，冯默却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追求让母亲自杀，这种愧疚让她产生了执念。
此后不久，冯默患上尘肺，病情急剧恶化，内在人格陷入沉睡，外在人格死亡，化为残魂飘荡在废弃楼群……
“这样啊……”
看完冯默的一生，夏白同情起她的遭遇来。
“好了，接下来就说说，你是怎么掌握死神之力的。”林沫子淡淡地问道。
夏白也是微微一笑：“因为我认同了现在的自己和我脑袋里的死神。”
意识世界的佩尔琪在听完夏白的说辞后，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林沫子也是会心一笑，又打了一个响指，世界开始正常运行：“那有缘再见了。”
夏白也利落地站起身，对着林沫子摆了摆手，带着一脸懵逼的艾玛，慢步离开林沫子事务所。
……
“大人，大巫师的力量已经找到了……”
“是吗？尽快锁定行踪。”
“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