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的天空,是那样的遥远。
我好像是这个世界过分渺小的一员,似乎对这个世界,自己做什么都影响不到,改变不了它。
虽然也可以说是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啦,偷懒也好,偷吃也好,还是被伙伴讨厌也好,被忘记也好,被抛弃也好......可是有一种莫名的寂寞感。
“你没事吧!”
在仰望那满天繁星时,那个人挡住了天空,他好像急坏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等一下我去找根绳子!”
他就像是闪烁的星星一样,又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不见了。
明明在这之前世界什么都没有才对,现在却有一种强烈地只剩自己一个人被留下的失落感。
只是他这样忽然在这个世界微弱的闪现一下,一种说不透言不尽的孤独感和寂寞,还有膝盖的疼痛伴随着无比的委屈涌进鼻头,让眼睛和鼻子酸痛无比。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呢。
是啊,因为我没有行动,我应该向他求救的?可我太渺小了,渺小得都忘掉了我自己至少对于自己来说都很重要。
明明就是渺小,才必须要依靠自己的身体才能存在,却自以为是地忘记了这点。
可是为什么同样是渺小的,我会觉得刚刚那个人,对于我来说会那样的重要呢,以至于我想要哭出来。
“你要爬上来才行!”
什么东西被抛下来了。
“我不行,我脚好痛......我爬不上去.....我做不到.....”
“还没做这么就知道不行!你要试一试看啊!能不能和做不做,不是一码子事啊!”
“我......唔啊啊......”
“啊,别哭啊!”
他居然顺着绳子跳下来了,在曾经看来那是拯救自己的英雄之举,后来又觉得那样好蠢好笨。
他因为自己的哭喊跳下来安慰自己,却没有想过如果绳子不够紧怎么办?如果两人都被困在那个洞里,那又应该谁去通知大人才好呢?
说到底,怪罪小孩子是没有意义的,批评或许还有用吧?怪罪则是毫无意义才对。
但人们就是会认为那是一种罪责,没有理解规则是有罪的,而不管你究竟有没有机会理解。
不过,就是那种好笨的行为,却感动了我,拯救了我。
因为在那只有微弱星光闪烁的世界,虽然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可是通过和他的触碰,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他的存在。
我还活着,还有力气还可以用力抱住他,我是还有这种能力的!
现在我感觉刚刚觉得他很渺小就跟笑话似的,他现在几乎挤满了我的世界,就像是我的渺小衬托了他的巨大。
“已经没关系了,好了,别哭啦,已经没事了,现在,只要爬出去就好啦。”
他轻拍着我的背,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慰藉。
就是因为被他推着我才能鼓起勇气,用双脚踏住墙壁,感受着疼痛的存在,顺着绳子向上爬。
正因为每次的疼痛,和他直到爬出洞穴前都保持着的助推,我才在这个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光点的世界中知道自己还有力气蹬住墙壁。
他告诉我,只有我自己才可能做得到。
那时的记忆随着长大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倒也不是记不得了,而是变得越来越抽象,具体的不太记得反倒是细节细小的事物刻苦铭心。
只是这份感动,和那晚拯救了自己的他给予自己的力量,仍在心中,在自己面临无论如何孤军奋战的情景也可以想象,世界中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被留下了。
是他让我学会了,比起能不能做不做是另外的事,这份勇气。
可是忽然在某一天,他和妈妈一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无论我在那平时玩耍的树下怎么样等待,他也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之后的时间里,不安和愧疚就是每天的日常。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怎么样也不记得了,他最后爬上来了吗?他真的是和妈妈‘一起’消失的吗?
我是不是把那个帮助我的他......一个人留在那个洞里了。
之后每一次去帮助别人,听到呼救就前去,那种阴影都没有消失,那个他都再也没有回来过,却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妈妈之所以离我而去,是不是就因为我得到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卑鄙勇气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答案在哪里?除了妈妈和他的答案,我又能信任谁的答案?可是我还有机会得到他们的答案吗?
直到数年后的几周前。
重逢时他那双眼睛,我至今都忘不了。
‘你叫......什么?’
那双炯炯有神充满勇气的双眼,时隔多年再一次相见时却已经黯然失色。
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让我想起来曾经那落进洞穴里的自己,明明那只是很浅很浅的坑,对于孩童时的我却感觉像是无法逾越的困难。
‘你是.....谁?’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也不是厚颜无耻的人,非得要谁自记得自己视自己为重要。
只是被他这样问到,顿时又感觉自己像是落进了另一个洞穴里一样,落空感和意义感的丧失像是压迫胸口的巨大力量,让人无法喘气。
我落在那个名为‘世界’的巨大洞穴里,看到了他站在那个窄洞里,我们两个人都孤零零的。
他和那时的我一样,有力气也不自知,更无处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