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视白?啊——是那个堕天使呢。”
不然还能是谁!纪境异有种古怪的预感。
“对,就是那个当初跟我们一起住在一起的天使,你应该还记得她吧?”
“那种东西记得又有什么用呢?”
爱丽丝的口气变得无比冷淡。
“那种垃圾记得又有什么用呢?”
像是纠正一样,她用同样的语速语气重复了一便。
“姑且!那种‘东西’,姑且还算是天使吧?”
“天使的角质和渣滓也算是天使的话,人渣就不是用来骂人的话了哦师父?”
爱丽丝甜美地笑了,纪境异却感到不寒而栗。
“说到底,天使什么的,早就没人尊重那些家伙了。放在创奇可是令人唾弃的长生种,他们甚至算不上是值得信赖的命运共同体。”
明明自己也是精灵,也是长生种,可爱丽丝还是这样说了。
“师父,那种家伙的替代品随便就可以找出一大堆来哦?说到底是什么实际作用都没有,唯独活得比较长的活化石而已,藏馆里已经够多了这种废品,维护更是浪费社会资源。干脆全部回炉重造算了,制造成芳香剂都比他们现在维持着那种腐朽的姿态要对社会有益的多。”
“诶——”
这个,似乎已经不是毒舌级别的事了吧?她是真的厌恶天使吗?
“这可不是在说师父哦?师父是富有智慧的人,还可能学习各种各样的新知识。而那个堕天使?她已经停滞思考,乐在这个创奇游戏中了,完全没有指望的必要性,所谓完全靠不住的人就是说的她。”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啊......”
“不是很‘好’?”爱丽丝有些生气地往后靠着,那后脑勺顶住了纪境异脸,这家伙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娇小的精灵了,一旦顶撞过来,就会撞到脸。“你知道那个堕天使千年来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为了师父付出哪怕那么一点!我每次去见她,她永远都是一副‘魔王?我早忘掉啦!’的态度!请求她的帮助是得不到回应的,问她什么事是一问三不知的,她还四处造谣、诽谤,一些根本就不该去参与的事也卷入其中.....不,说到底,期待她做点什么的我也有错。她跟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呵呵,毕竟是神明的‘亲生’呢。”
“这样啊。”
“才不是‘这样啊’的级别!我真不敢相信,她跟着师父你白吃白喝那么久!她就是这种态度?!不怕遭天谴吗?连猫都知道报恩。”
“也许十年不到,对于动辄以百年为单位计算的天使来说,的确是不痛不痒吧。”
“也许吧。所以才说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前提是她把那曾经在自己学会的同步体感的魔法关闭,回忆起安视白的言行举止的效率,纪境异认为她根本是没有学会如何取消那个魔法。
“她是因为我才堕落的爱丽丝。”
“什么?她向你追责了?明明说好了不许的。”
“不许?爱丽丝,你对她说了什么?”
“她知道我会解除师父的封印的,哪怕我不解除,时间到了也会自动解开,她理所当然应该正视自己千年来的言行和背叛,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吧?”
爱丽丝一副‘我以为你懂’的表情。
“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让她永远别在靠近你,就这么简单。”
纪境异希望爱丽丝能和安视白好好相处的一厢情愿看来完全落空了,是啊,如果她们俩能好好相处,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说到底那种期待也只是方便自己而已,对她们两人来说好好相处又有任何实际的好处吗?
“不过看来,她也没有遵守那个约定嘛。亏我还保证她最低限度的安全和食宿还有身份。”
“你还做了这些。”
“她的光环不是被师父你拿去研究了吗?跟着一起被封印了吧,我帮她做了个新的。”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对天使光环那么有研究了。”
纪境异推进着话题。
“因为我也想过要不要完成师父未完成的课题,包括【无为象征】在内的种种我也发明了很多魔法了,不死的魔法自然也要有所涉及。”
“你知道那种东西对天使来说是有害的吧?”
“原装的本来也是有害的。”
爱丽丝冷不伶仃地这样说。
“什么?”
“我知道师父你想说什么,伪造的动机是虚妄对吧?原装的则是有神明在背后提供依据的。”爱丽丝回头看向纪境异继续说着。“可上帝已死,哪里还来那么多真真假假呢?你知道现在创奇的问题是什么吗师父?”
“是什么?”
“太自由,现在已经没有绝对的观念了。守护现在的生活,为了对抗即将复活的魔王还算是帝皇千年前留下的富有魔力的魔法。可除此之外,你也看见了师父。人们如果不以魔王为话题,都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人际交往。尽管那是最消极不过的话题,却也的确将人们联合在一起,可惜不是聚在一起让未来变得更好。现在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顶多是为了不让最糟糕的情况降临,除此之外,他们可以说是在一起什么都做不了。”
“神明承诺的那些,全部都失效了吗?”
纪境异问,爱丽丝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
“乌托邦跟着神明一起死去了,现在很多电影都有拍乌托邦的题材,可现在的乌托邦就是‘反’乌托邦的代名词。往往都是向观众展现一个美好的世界,然后将其中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放大,告诉观众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可能的,背后蕴藏着巨大的阴谋,这也是现在的人们对于神明的态度了吧。”
“神明欺骗了大家的意思吗?”
“是神明没有设想到帝皇这种人的出场吧?简直就是‘外神’了,帝皇和她的统治形式,把自由从神明那里解放,给了所有人。”
“神明也会有预料之外的事吗?”
“如果说其他世界真的存在,可能性真的是无限的,那或许神明也不可能全知全能。神明也有无知的,只是闭口不谈而已。”
“为什么?”
“比喻的话就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单纯地将其数量化的话,那真的是一个宇宙就‘装’得下的吗?以前还可以说是纯粹的能量,可是后来我们都知道了,能量和物质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区分,能量是物质的一种形式,物质是能量的一种状态。这种情况下,那无限大的无限大,硬要说的话简直就是无限膨胀的宇宙边界本身吧?
“而如果神明就是宇宙本身这种东西,那它肯定就是‘无作为’的了。不对,也不能说是毫无作为,毕竟它还是定下了绝对的规则,比如能量只能从高处往低处走......也不对,如果说世界和世界之间有缝隙,或许其他世界的规则也可能流入我们的世界来也说不定。”
“......”纪境异作为现代青少年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不,他不知道,老实说他有些不理解爱丽丝说的是什么。
“有些消化不良了?”
“是有点夸张了。”
“反正,那个堕天使,倒不如说从神明神隐以来,所有的天使都——可以说是堕落了吧。天使光环这种东西,就算还能发光也是邪光了。毕竟愿意为那光芒照耀大地带来福祉担保的神,已经死了,可那灯塔居然依旧亮着不关,给人们指引了一条已经是死路的方向,那不是堕落还能叫做什么呢?”
“啊,的确是可以这样说。”
“所以,还请别怪罪我,我能为安视白提供的动机,也就只有那些生命的兜底,食欲、睡欲、○欲、排泄欲什么的。她要是有自己想做的就不会被那些给干扰心思,她要是失落失意了,那些能给她带来最基本的动力担保,使得她不会轻易丢掉自己的生命,直到找到下一件想做的事为止。”
“嗯。”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许算不上好事吧?没事可做不算活着,就像是神明强迫她的命题一样,我不过也是扮演了那个强迫她做事的神明的延续。虽然我个人不愿意这样想,毕竟也有可能她自己都觉得死了要好点,那时天使光环会变成永生的诅咒。所以我向她承诺了,只要师父复活为止,她就可以舍弃这种‘必要生存’,那时她可以丢掉天使光环。”
爱丽丝认为,最终会死去的才是生命,她也尊敬着这生命的必要一环。
永垂不朽的才不是生命。
“为什么?”纪境异马上联想到了安视白和自己相遇的那些行为。
“因为我不想被师父责怪,说我没有照顾她,袖手旁观,到时候还要向你解释天使是怎么死掉的,那会很麻烦。”
“其实我本来还想着应该是她照顾你的才对。”
“她照顾我?那我早就被饿死了。”
“那么严重吗?”
“那家伙师父被封印之后就叫着要我养她,理由是因为我是师父的弟子。”
“哈哈哈.......”
“她难道没有手脚吗?”
“天使的话,估计走到哪里都是被爱戴的吧?”
“那前提也要我信仰她啊?至少拿出点诚意来吧?她连骗我都懒得,一点好话都不愿意说。不过现在想来还真好,要是她说些有的没得关于师父你的话,我还真被骗到了,那才叫完蛋了。”
“她没有骗过你?”
“她没有说过什么有的没的,她还说自己就是直肠子,说话就喜欢直来直往。”
安视白那家伙明明在自己面前就是满嘴跑火车。
“而且我才不是好心才给她的光环,也不是畏罪,因为师父你偷走了她的光环嘛。我只是单纯地怕麻烦而已。”
“你也可以让她改正的,比起给她光环什么的。”
“师父你还真是喜欢强人所难。她不会被我说服的,天使认可独特的个体,就因为他们自己每一个都很独特。可他们的独特根本就是来证明其余人的‘普遍性’一样,那个堕天使也是,我感觉她是瞧不起我吧。”
天使就是一群;‘我们很独特,你们很普通’高举这种打旗四处游荡的家伙们。
“天使这种存在才不会瞧得起谁,如果那样不外乎就是在说他们的命题捏在别人手上。哈.....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好好相处?”
“我才不想和她好好相处,也没有那个必要,不相往来都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是全面开战。本来她都该算作是魔族了,我可是好心好意动用私权给她算作是天使了哦?”
眼前这个滥用私权的研究者还很骄傲似的,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连她都要赶出创奇学院去吧?
“可是啊爱丽丝。”
“我知道我们需要考虑那堕天使的生活,没关系的,钱肯定是够的。”哪怕养条宠物都会有情感,爱丽丝当然清楚这点,更别说昔日的天使了。要师父接受神明的死亡也需要时间。
“也不早了师父,我们睡了吧。”
爱丽丝撑起身来,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这样就睡了?”
“一次性说不完的,而且我一直会在你身边,有什么你都可以问我。”
“啊,嗯。”
“而且,过去的事,的确值得我们关心啦,可是真正重要的,不是接下来要如何生活吗?也不知道未来帝皇会做些什么对吧?我们也要有相应的准备才好,不能一直沉迷在过去,未来可不会等我们哦。为此好好休息,吃好锻炼好,才是基本中的基本。”
爱丽丝举着手指说着在正常不过的话。
“什么时候我都要被弟子说这些话了啊。”
“我还会说很多大道理哦?多读几本书就能说好多。”
“嗯。”
“那么。”爱丽丝把灯给关上后,也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爱丽丝?”
“......”她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摸着黑,将窗帘紧紧闭紧,那窗帘很厚,几乎遮挡了所有外面的光,无论是路灯的漫反射光芒还是月光,都被阻挡在房外了。
“怎么了师父?”
“你是要睡这里吗?”
“既然师父你都恢复记忆了,我们就按照以往那样不是更好吗?我也担心师父你一个人在这遥远的千年后觉得孤单寂寞啊,一切都改变了!所以我才更需要要向师父证明,虽然我的样貌变化了,可是我还是我哦?”
纪境异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衣服的摩擦声和爱丽丝的呼吸声,听起来就像是她在脱衣服。
“话是这么说啦。”
可是以前的你......纪境异完全说不出来,以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过爱丽丝和自己睡觉这件事——算得上是一件‘事’。
事情和事件,可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就像是一个人很寻常地做着自己的日常,和想象自己被谁给凝视着做那些日常,两者是完全不一样。
“我说的那些,要是让师父你陷入混乱了也不好,为了避免师父做噩梦醒来身边谁也不在,我也有必要睡在这里。”
“你是不是有些小瞧自己师父的承受能力了?”
“你要是听到什么就接受什么,发生什么就承受什么,我也会感觉很担心。”
“什么跟什么.....”
“师父,我认为这种时候,这种夜晚,就应该抱在一起睡觉会安心些。就像是过去,我们被帝皇袭击也好,躲避巨龙时也是,在冰原中.....倒不如说最早我们没有钱的时候,可是天天睡在一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吧!”
“我还是我。”
“喂,太近了!”纪境异没有安奈住自己的声线,因为这张床很小,而她已经把被子给盖住,挤了过来。
“没有办法,床只有这么大。”
“因为这是一张单人床!”
现在两人在一张被子下。
“总感觉,好像有些紧张啊......”
爱丽丝的声音变得细小起来,像是跟随着着黑暗的氛围一样,好像仅有两人的无边宇宙中一样,伸手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赖嗅觉触觉听觉。
爱丽丝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纪境异知道自己身上就只有一股铁锈的臭味,那是干掉的血液的味道。
“至少让我洗个澡吧,我今天可是被人造奇美拉给袭击了啊。”
“我喜欢臭臭的师父,不想这种味道被工业制品给污染。而且!这有什么好值得害羞的,我们连续两个星期没洗澡都在一起睡过了。”
说着爱丽丝还将头埋进了纪境异的胸膛。
“至少,让我把衣服脱了......”说出来纪境异就后悔了,倒不如说现在就应该把衣服穿得紧实些,而不是担心衣服上的污垢会弄脏什么。
“恭敬不如从命。”
“什么不如什么?”
纪境异感受到自己的裤子被施加了一股向下的力。
“喂!爱丽丝,你在做什么?”
“好奇怪,明明说要脱衣服的是师父自己诶?怎么大呼小叫的也是师父呢?那么大声要是让邻居听见就不好了哦?”
“邻居难不成是巨龙吗?你要这样悄咪咪地说话。”
“我们的邻居啊,是很了不起的研究者,某种意义上的现代龙头人物呢。”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在纪境异说话的同时,爱丽丝就像是看准了一样,她又稍微往下施加了一点力,在纪境异说话暂停的同时,她却又瞬间停下了。
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纪境异感受到了她强烈地鼻息。
“我自己会脱好吧!”
“我差点以为师父就是希望我来脱了,毕竟说要脱的,是师父自己嘛。”
“别说的那么奇怪好吧。”
纪境异说完希望挣脱被子脱衣服,可是怎么样都不如意。
“爱丽丝,你把被子压住我不好脱。”
“我不想冷空气溜进来啊,好冷的哦,师父连我这点点小请求都不能满足吗。”
“......”
沉默稍微降临了一小会儿,纪境异只好自己开始脱起来,先是把裤子的腰带解开,然后将其快速地脱下。
其实在快点脱还是慢点两者之间的选择中纪境异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脱得很快也很奇怪,但至少主导权在自己手上,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毕竟脱慢了也不知道爱丽丝又会做什么,指不定这次她就会伸手‘不小心’摸到奇怪的地方去。
不!是你色不是爱丽丝!别想歪了。
纪境异能够感受得到在脱到小腿处的时候,爱丽丝的脚也伸了过来,将那裤子给勾住踩到了被子的末端去。
为了安全,在脱裤子的同时,纪境异尽可能侧身背对了爱丽丝。
纪境异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杂志’在大脑里成像,他的心跳止不住地鼓动起来,深怕和自己睡在一张枕头上的爱丽丝察觉到自己的这些想象和自己身体的变化。
“还有上衣哦?”
爱丽丝你的声音短又快,像是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样,纪境异没有多想,只是开始尝试脱掉那破掉的外套。
“衬衫也脱了吧?”
“那样我就只剩一条裤衩了!”
“可是衬衫也坏掉了吧?而且我记得师父你就喜欢这样睡啊,难道说......”
“我在脱了,好了,脱了!睡觉,睡觉了。”
纪境异蜷缩起来,心想自己这股焦躁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啊,对了,自己还从来没有和女人一起睡过来着。
不对,爱丽丝怎么可能是女人。
不应该这样想。
睡觉了,该入睡......
那炙热得足以说是有些烫的手伸了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腹部。
“爱丽丝......你的手.....”
“我是担心师父的伤口没有愈合啊?”
“那是多余的担心。”
“请坦率地接受自己的弟子的关心,一直都是师父在关心我嘛,也该我报恩了。”
纪境异快速地握住阻止了爱丽丝的手,因为她开始顺着小腹往下了,可是带着自己龌龊的想法去揣测爱丽丝的动机或许有些不好,爱丽丝绝不是那样的,两人间绝不是那种关系才对。
考虑完用词后,纪境异连忙解释。
“爱丽丝,有些地方摸着会很不舒服,你看这里吧,没有伤口了。”
纪境异只好牵着那手往上,在原本那被打出个大洞来的地方,贴住后这样说了。
这应该就够了吧?
“......”
这样的质问换来的却是沉默,和那贴近过来的肌肤,那柔软的肌肤,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像是被绵密的什么给包裹一样的感觉。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爱丽丝紧紧贴在身后抱住了自己,自己依旧被她依赖着。
她不仅仅活着,还是那个和以前一样的爱丽丝,光是这样,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就涌上心头。
一种得到就害怕失去的感觉。
纪境异看向眼前的黑暗,被牵起的却是对她的愧疚心,这下倒好了,不用心里一直念着六根清净了,不过今晚还是变成了一个难眠之夜了。
说起来,【帝皇】居然是个.....异世界人?究竟该如何证明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