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们撰写故事,将他们所见的世界定义为真实,把不可窥得的秘密当做幻想。
——然而所谓“幻想”,所谓“神秘”自古便存在。
所谓魔术师,即为钻研神秘之人。拥有浅薄的魔术回路,行使神秘之人亦可称之为魔术使,而仅有穷极生命与血脉,为抵达根源而不断探求之人有资格称为魔术师。
——“神秘”从未退却,魔术师的存在自始至终贯穿人类文明的历史。
——“幻想”也并非全数是虚假的,其中亦有真实隐匿。
……
公元2007年,伦敦。
时钟塔的据点之一,位于伦敦市区郊外的某座隐秘大宅之中,一场囊括魔术协会乃至整个西洋魔术界的盛会在此处如期展开。
“穹顶峰会”,协会每隔五十年便召开一次的例行会议,包括“十二君主”在内的所有魔术界风云人物与各大谱系家族的家主皆会出席。
会议的目的旨在神秘的延续:内容大都是共同商讨解决魔术界亘古至今不断涌现的诸多遗留问题,或是为愈演愈烈的派系斗争做调解或者利益分配。
毫不夸张地讲,这场会议将会左右未来五十年内整个西洋魔术界的走向趋势。
穿着一身不合身礼服的Lord埃尔梅罗二世此刻正站在会场的角落,他的脸上充满了局促与不悦。
他放眼整个会场,名流们端着酒杯,身着华丽的晚礼服于闪耀的灯光下遨游畅谈,精美的料理在喧嚣中不断被佣人从后厨送上来。
「这哪里是什么峰会,分明就是社交晚宴…」
韦伯一向讨厌这种社交场合,但君主的身份却让他无法拒绝出席,此刻他突然羡慕起自己那个吊儿郎当的混蛋挚友能轻松地推脱掉邀请函了。
正当他耐不住厌烦之情,准备到隔壁的房间去抽一根雪茄冷静一下的时候,一位优雅端庄的年轻女士端着酒杯向他走来。
「埃尔梅罗阁下,贵安。」
黑色的双马尾与红色的华贵礼服,来者正是当今远坂家的家主,远坂凛。
「哦,凛啊…我现在好歹是你的老师,你就不能以尊敬师长的口吻称呼我吗?」
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后三年,作为参战者之一并幸存的远坂凛来赴时钟塔留学,好巧不巧地成了韦伯的“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
韦伯总是拿这个放纵的大小姐没什么办法,和那个芬兰的金钻头女一样只要出现就让他胃痛。
「算了,早知道今天带胃药来了……凛,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来征求一下你对今天议案的看法,毕竟我们同样都是圣杯战争生还者。」
韦伯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唯一能给协会的建议就是别去插手。」
「为什么?」
「哼,先不说那圣杯战争本身,单是考虑到举办地点在东方魔术界的管辖范围内这一点就已经够呛了。」
凛笑着摇了摇头。
「您还是那么谨慎啊……不过现在协会里的多数派都主张大力干预呢,毕竟前两次都因为各种意外而不了了之了。」
「愚蠢。圣杯战争那种东西说到底都只是骗局罢了,无论怎样挣扎都不会得到好结局的。」
「嗯,这我倒是表示认同。」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会场突然间安静下来。场内散落的灯光汇聚到一起,全部打到了舞台上。
「哦?开始了啊。」
一位风度翩翩的魁梧中年男人登台,他是全体基础科的君主,民主主义派的领袖麦克达内尔·特兰贝里奥·埃尔罗德。此刻灯光聚焦于他,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也同样如此。
「感谢各位齐聚于此,我是主持本次穹顶峰会的埃尔罗德。」
全场响起一致的掌声,不久又整齐的停息。
「过多的废话就免了吧,我知道诸位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就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这次峰会我们的主要议题,简而言之就只有一个——魔术协会是否应干涉即将在中国吟瑰市召开的第六次圣杯战争。」
距今大约三个月前,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不久,一个消息将整个西洋魔术界振动—在位于中国东部,冬木市对岸的某个滨海城市“吟瑰”中确定了即将充能完成的大圣杯系统的存在。
紧接着,“第六次圣杯战争即将召开”的事实便让整个协会阵脚大乱。
「虽然我们还不确定这是否是山岭法庭或者螺旋馆的手笔,但大圣杯系统遭到复制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我们已经确认在吟瑰市地下拥有高强度的龙脉存在,大圣杯再过数日就会充能完毕。」
「诸位都知道,我们协会与东方魔术界的关系一直处于僵持状态,所以还不能断定这次大圣杯的构成是否是对协会的挑衅。」
「但无论这件事最终如何处理,圣杯战争的召开都将是迫在眉睫的。我们已经确认到斯库拉迪奥家族与千界树都有所行动,有东方势力参与的可能性也很高。」
「所以今天我们在这里要讨论的就是协会是否应该派遣人手参与这次圣杯战争。」
所谓圣杯战争,即是对万能愿望机所展开的争夺战,这原本是冬木市御三家以降灵仪式•英灵召唤所构成的系统,是借由所召唤英雄的灵基实现第三魔法,以此来抵达根源的仪式。
可惜的是迄今为止的五次圣杯战争都以失败告终了,对圣杯展开的争夺战始终没有出现赢家,在战争中总是意外频出。
「我赞成派出“御主”,如果东洋人真的构建除了未被污染的“圣杯系统”的话,这便是抵达“根源”所不可多得的机会。」
发言的是天体科的君主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他一直都是圣杯战争的热衷支持者。正如起名的天体科魔术师们大都喜欢长期躲在山里观星,阿尼姆斯菲亚家的家主更甚,绝大多数的时候从不抛头露面,就算有什么大事也都只派遣自己的女儿下山处理。
「马里斯比利!你难道忘记了圣杯战争让我们协会蒙受乐多少损失?埃尔梅罗家的君主、马克雷密斯家的“人间兵器”、还有…」
愤怒的老者出言反对,他身周缠绕的死亡气息宣誓着他的身份,降灵科君主卢弗雷乌斯·娜泽莱·尤利菲斯。
「正因如此才要讨回来吧,卢弗雷乌斯,我看你就是因为女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吧!」
在十几年前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卢弗雷乌斯的女儿跟随前矿石科君主埃尔梅罗参战,最终双双阵亡,自此他便对圣杯战争极端地厌恶。
「你说什么!?巴瑟梅罗你这混蛋!」
意见分歧的两批人就这样不顾魔术师姿态的争吵了起来,他们各自都放下了自己的高雅与矜持,一时间喧嚣声充满了整个会场。韦伯•维尔维特无奈地靠在窗边,他虽然也是君主之一,却并不想参与进他们的争吵里。
「唉……」
他叹了口气,始终找不到机会离开现场,只好放下手里的雪茄。韦伯越来越对没带胃药这件事后悔了。
他自然是不支持干预的,但如果协会的多数派执意要掺合上一脚他也不会反对,只要明哲保身即可。如今地位弱势的埃尔梅罗只能如此做。
韦伯•维尔维特曾经亲历过“圣杯战争”,当他还是个不成器的学生的时候,因为急切于证明自己的强烈自尊而偷走了老师的圣遗物擅自参战,最终仅仅因为好运才得以幸存。
他能够断言那所谓万能的愿望机实际上只是充斥着憎恶与欲望的结合,而对此抱有渴求所带来的结局只会是灭亡。
……
魔术师们的争吵总是要持续很久的,就算到最后那些意见对立的人们也大都不会放下彼此的成见吧,但最终弱势的那一方总会妥协。
韦伯无所事事,只好装作眺望窗外的夜景,希望那些君主们的纷争不要波及到自己。
伦敦的夜景总是变幻无常的,这座城市保留着古典的风雅与近代工业的辉煌,宛若是见证时代的活遗址。
马车与汽车在道路上穿行,街边的路灯都有些昏黄,大英博物馆依旧灯火通明,大笨钟的钟声准时地响起。
这扇窗户在瞬间似乎变成了只属于他的世外桃源一样,沉醉在静谧的夜色里,耳中再也听不到半点那些恼人的喧嚣。
然而。
这安宁似乎并非是瞬息的幻觉,当他恍惚地回过神来时,已然无法听见身后的会场那些自傲的魔术师们传来丝毫声音了。
讨论出结果了吗?
一股稀薄却充满异质的迷雾忽然间升起,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了起来,某种即使是他这样的二流魔术师也能察觉的“异质”在空间中蔓延开来。
他立刻悄然调整好了魔力,做好了随时应对袭击的准备……然后,韦伯•维尔维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
他所看到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原本在激烈争吵着的会场已然安静了下来——准确来说并非是他们停止了争吵,而是那敞亮的峰会会场中此刻已然空无一人了…仅留下半空的酒杯散落,就仿佛是在宴至途中,所有宾客都凭空消失了似的。
「凛?…………莱妮丝?…………」
韦伯试着呼唤方才还在他身旁的学生,以及本来应该就在不远处和阿尼姆斯菲亚家那个小姑娘扯着闲话的义妹。
可是无人回应,会场中没有丝毫人类的气息。
「Fuck……到底怎么回事……」
一向冷静的韦伯此时也感觉到有些不安了起来。他能确定的是这绝对不是这场会议预订好的环节,身为君主的他从未听说过会有这种事发生。
那么就是这个会场遭到了某种攻击?光是做出这样的假设就使得他脊背发凉。
就算把他这个半吊子魔术师排除在外,在场的成员中也是有十一位“君主”与诸多声名显赫的强大魔术师,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动什么手脚的难易度可谓是“地狱级”的困难吧。
然而实际情况却似乎是“它,或者它们”得手了。
……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阁下,晚安。」
正当韦伯在心中暗自揣测着做出这一切的幕后真身以及其目的的时候,陌生的女性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空旷的会场内——天蓝色的长发披散,头戴着奇异的宝石冠冕,身着有着华丽纹饰长袍的少女仅仅是一个晃眼间便站在了那里,没有丝毫预兆,却似乎在昭示着她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韦伯第一时间就将她的面容与脑海内所有记忆做比对,一番思索之后很快就将这副脸孔锁定在了一个名字上。
「…萨达特•言峰。」
「哦,您认识我啊。」
「我怎会不认得你…圣堂教会最年轻的代行者,第八秘迹会的首席牧师…既然你在这里,就说明教会终于打算和协会撕破脸皮了?」
「…关于这点请您放心,先生…我的所有行动都是纯粹的个人行为,与圣堂教会的立场没有任何关系。」
韦伯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在了解对方的意图之前就贸然试图先发制人或者逃离在当下这个局面无疑是愚蠢的。
「你做了什么?会场里的其他人都去哪了?」
「…我并没有义务回答您的问题。」
「……Fuck……你也是被圣杯战争引诱而来的?」
「被您猜中了呢……你们这些魔术师的目的性太过于强烈,若是放任不管,我们的计划很可能会受到预料之外的干扰……所以我们才专门挑了这么一个时机把你们尽数排除。」
「你们……」
少女用着一副十分天真的表情叙述着在韦伯耳中无比恐怖的事情,就算是自己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地挥舞起镰刀的弟子也没有给过他这样诡异惊悚的感受。
「嗯……不过我们倒是特意的留下了您,我能感受到您的身上有着不同于任何魔术师的独特的价值呢。」
即使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少女的语言中依旧保持着使用敬语,不过韦伯已然没有余裕去关心那些了。
「萨达特•言峰,不要再接着戏弄我了!无论如何,你都是在以教会的立场与我……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对话……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说出你的来意与目的!」
「啊啊,抱歉,我并不是在戏弄您…方才您已经认定了我就是萨达特•言峰,不过我要告诉您的是其实这其中有些误差……虽然这副身体与面容确实与她相似,不过我的内在却并非是她。」
「……那你究竟有什么企图,是什么人?」
少女微微一笑。
「您可以叫我阿胡拉•琐罗亚斯德•玛兹达,魔术师啊,请您也来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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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7年7月7日,魔术协会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穹顶峰会”召开期间,包括十二位君主在内的所有参会成员全数行踪不明。
以传承而存续的西洋魔术界所千百年积攒的所有成果随之一同烟消云散。
然而圣杯战争却如期而至,混沌钟声准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