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10/11 0:01:41 字数:3504

“张庸!”

“张庸叩见公主殿下!”

琴扬坐在殿上俯视着跪地的张庸,谁能想到天子的贪财之举还有意外收获,现在张庸就成了释放善意的工具,只需利用得当何驰就能通过他获得很多有用的讯息。

“两淮的事,你知道吗?”

“小人怎么可能知道两淮的事,小人只在牢里听说有一群人突然就逃荒到此了,其他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三乡两镇上万人逃荒逃难,驿站荒废,盐道驻所被匪贼扫掠一空。”

“公主!小人实在不知啊!我张庸就是想……,我也办不到啊!”

看着张庸这幅怕事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这胆量,究竟两淮之地出了什么样的变故,只有何驰亲自去了才能搞清楚。难民的说辞也很混乱,有三年前就开始被人强制征税的,有去年开始被迫交纳驿站的马税。

对这件事何驰的看法较为简单。

“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村子的人逃役,他们或是逃出去成了流民,或是依附了豪绅成为不用纳税的佃农,但是县内的官员利用权力压了下来。户籍还在,那么理所应当由户籍带来的产出还在,这一部分的税赋就累加到了其他地方。”

何驰早就回来了,但是他不急着出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万三千人的建设部队如果没有后援就是一支孤军。何驰要在后方培养一些靠得住的人才,这样才能确保自己在离开之后一切运转顺畅。随着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清晰的路线图,钱伯义、钟文平、桑重阳、刘飞,还有何悦岚和王找儿都点起了脑袋。

“大厦将倾绝非一朝一夕,隐患可能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三年丰收,户籍理应年年增长,一定有人在户籍上做假,朝廷照纸面上的户籍收税,下层摊派必然越来越严重。虽然那些百姓不会将这些事连贯起来,但他们应该知道每丰收一年,每多一个村庄成为逃税的佃户,他们的赋税就会重上一层!所以今年的爆发,许是两淮之地打算搞一番大营生吧,临时加税导致数年积累问题的集中爆发,点点滴滴蛀空了树干,才见大树轰然倒塌。”

算上今年昭国已经三年丰足,换做其他的朝代,此刻应该是大水漫堤、火龙烧仓,只需发两个不大不小的灾难,那些做假账做出来的“人口”就会被齐齐划掉,税收一降一免他们前面干的龌龊事也就抹平了。

可偏遇上黄河下游检地,齐王整年整年的督修水利,朝廷甚至已经开始筹款翻修古鸿沟了。皇族的势力步步紧逼,留给两淮豪族用来平账的空间已是越来越少。加之襄阳的地位因为乌林展览会变得越来越高,两淮豪绅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压力越大就越会干些不着边际的事,何驰只是隔空摸骨就摸了一个大概。许是有人想着效仿一下襄阳,也想组织起来搞一个某某展览会间接创收。结果就是这一地鸡毛,一群铁公鸡讨论了半天都是只进不出!最后还是只能变着法的去摊派,在这冬天临时加了一道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子在天机殿上派刑部主持三方督查好不威风,只要明白了核心问题,此事督办起来就一点不难。何驰不想堕了天子的面子,刑部查就让他们去查吧。治标之策不能治本却能有效的恢复一地民心,让各级官吏和当地百姓见到朝廷的雷霆手段。况声势浩大不一定就是主力来的方向,有这颗大烟雾弹打掩护,何驰此去两淮还能少些障碍。

“治本也很简单,重新统计户籍!”

说的好轻省啊,“重新统计户籍”这六个字无异于刮骨疗毒,一刀刮下去不知道多少人会疼得跳起来。这么多年吃进去的土地,这么多年吃进去的人口,这么多年吃进去的红利,都要一刀一刀从他们身上刮下,光是听听就觉得毛骨悚然!

钟文平知道这六个字背后的份量,他从关中来,关中五大姓他是亲眼见过的。对于许多豪族来说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弄不好就会激起他们的激烈反抗,最有可能的就是大族带着百姓们闹起民变!有好多事就是因为一场大乱不了了之,想来两淮也不会例外。

“驸马!此一回颇多凶险,若是检地激起两淮豪族翻脸,这一万三千人恐怕不够啊!”

钟文平起身提醒,何驰笑着点道。

“其中因果我都能拆透,这些事我岂能不知。今天招大家来也就是告诉大家,两淮的事绝非一朝一夕能平的,各司其职徐徐图之才是正解。这些百姓我就交给你们了,必须给我妥善管理,从工到农,能教的教,能培训的培训,能上岗的上岗。你们一定要做到,来我荆州者无论男女老幼,都可物尽其用。”

眼前的人一个个起身,他们向着何驰领命,何驰心中一松,但又立刻抓起了防备。此去两淮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后方不乱就意味着哪怕自己失败了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在敌人还是暗牌的时候多留一个后手,就多一分胜算。

“驸马!齐王派人传话!”

何驰听到之后立刻散了课堂,何悦岚和王找儿两个妹妹嘱咐着小心,他一边点头一边脚步极快的踏出门去。

“参见驸马,齐王已经返回河南,他让你切勿逞能,有事多与淮北王联系。如有要紧事联络的话,可用此腰牌过关开道。”

何驰将侍卫递上的腰牌双手请下,这样的重视程度已经让何驰喘不过气来了。后手是后手,现在的何驰浑身挂着期待,一种不容有失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替我转告齐王,何驰一定不负重托。”

何驰目送着齐王的侍卫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钱伯义吩咐道。

“老钱去传我命令,一个时辰之后开拔!公主那也该审完了,无论有没有结果都不要伤了张庸,我留着他还有大用处,去四个能干的把他给我带上。”

“谨遵驸马吩咐!”

命令一到在宛城城外下营的一万三千徭役立刻拔营起寨,整个过程顺畅无比,其间更没有一丝杂乱。独轮车、驴车和铁架子马车分工明确,各自搭载上分类的物资,每一个徭役身上都裹着厚实的羊皮,每人都有一双兔皮手套挂在脖子上,裤子是加厚的棉裤,脚上是厚底的鞋子,鞋子还绑上了防滑钉!

这样的一支齐装满员的队伍哪像是去搞建设的,张庸看到这整齐的队列,心中猛的一抽往后缩去。

“张大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何驰用手猛力的往张庸背后一拍,张庸缩起来的身体立刻被拍回了原形!

“何驸马?”

“对喽,有何指教啊。”

“何驸马,这些军士要去干什么?”

“这些事徭役。”

“何驸马莫要做这样的玩笑,我张庸看到的是一万战兵,莫非天子已经……”

何驰拍着张庸的肩膀,将他硬拖到队伍侧方,高声对那些挂着“税”字口袋的人问道。

“你们是徭役还是战兵?”

“是徭役!”

“去两淮干什么的!”

“押送税款,重修驿站,恢复盐运!”

何驰冲着张庸哈哈大笑,继续扯开大嗓门朝着这些人喝道。

“路上慢慢走,可别累着了。”

“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张庸越看这群人越像战兵,说他们是战兵还算客气的,这简直就是何驰养的亲兵死士,他们整齐的一顺排在官道上,组成了扎扎实实的四列队伍。

“张大人,请上车吧,我们两淮走一遭。”

何驰伸手往一辆铁架子车上一指,张庸便愣愣的走了过去,车子两旁是十名干练的汉子,他们押着车子跟在队列之中。

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天子的后宫从来都是与政治联动的。

张贤妃代表的张家盘踞两淮,势力虽不说多大,但是光从天子点选张庸为盐道巡察就可见一斑。这三乡两镇的百姓出逃,张家有没有参与其中呢?天子没有何驰那般阅历,单以现在的情报来看,这桩事绝非一人所为!

在天子眼中,这就是做局、就是示威!是一种对皇权发起挑战的讯号!何驰只想把这股力道及时卸掉,而天子要做的只有明正典刑这一件事!一个治标一个治本,与何驰所料的结果大差不差。

“贤妃娘娘,请用膳吧。”

“我要见皇上。”

“娘娘切勿令我等为难,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张贤妃看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提不起胃口。自己在宫中又聋又瞎,天子刚刚放了张庸一马,这两淮又出了什么惊天的大事。久居后宫的人自能读懂后宫之中的风向,这几天来好多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冷了,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好饭好菜供着一个死人,穿衣簪花打扮一个死人!墙倒众人推,要是张贤妃连这都能看错,那她真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总之这件事与我无关!”

“什么与你无关,马上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东海郡下邳城内,几个身着锦衣之人正在打商量,只可惜商量还没起头,锅就已经甩了起来!一辆马车在门外沿墙绕了大半圈,最后停在一处不见人的地方,徐长庚从车上下来,招来两个仆几垫在脚下,他就这么攀上了墙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以前你们抢食吃的时候怎么不说与你无关!”

“陈家的你少血口喷人!要是你们盐商乐得出钱,何故还要加税呢!加税就加税吧,加个几厘还不至于出这么大事,怎么就能闹到如此境地!”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那群官吏做的孽!”

“张太公,您的女儿是贤妃娘娘,您好歹也是国丈啊,您可不能躲着不说话呀。”

徐长庚只觉里面乱哄哄的一人一句,全是吵嚷听不连段,不过他听出来了,里面吵的很凶。于是轻轻说了一声“下”,两个仆几便弯腰放他落到了地上。

“东家,怎么样了?”

徐长庚边嘬牙花子,边摇头道。

“这事绝对不能掺和。张家许是不保了,咱们就不掺和了,撤吧。”

徐长庚刚走没多久,王氏府内的讨论声就熄了下去,一个老沉的声音说道。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剿匪!那些逃掉的,就由他们去吧。那些逃役之后就地落草的绝对不能留!大家出出力气,趁早剿了、焚了,兴许还能又回转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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