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10/15 0:01:54 字数:4790

四辆马车停在了通济门前,陆茗姿心心念念的新裙子终于到了!

天子本想着,送来的裙子无非就是红金鲤和蓝孔雀的翻版,直到衣柜打开的那一刻他才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创意!

长公主的裙子是蓝孔雀和红金鲤,一为大蓝,一为大红,两者皆为大大方方的正色。二公主的裙子少了些方正多了些俏丽和淘气,夏紫竹和冬粉桃两种颜色倒是很符合小女孩的身份。

看着大冬天突然出现的一朵桃花仙,天子满意的点头赞道。

“好合身啊!”

“多谢父皇!”

天子想着自己只给出了茗姿的身体尺寸,而何驰竟然可以隔空照着气质把衣服设计出来。他明明只在御膳房与身穿宫女衣服的陆茗姿打过一次照面,这人倒是全能的很,从商到政、从农到工、从做菜到裁缝,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母妃!”

张贤妃在后面躲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出来面对。无论两淮出了什么事,无论天子最后如何处置,她都只能听天由命,最不济割舍掉娘家也必须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眼下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就是张贤妃最后的底牌了。

“臣妾叩见万岁。”

天子并不为难,一句“平身”之后,关切的询问道。

“贤妃身上不大爽利?”

“是有一些,已经请太医诊治过了,不敢劳万岁挂心。”

看着贤妃走向女儿,天子也不说破,指着化身冬季桃仙的女儿说。

“这是何驰设计的,叫什么花瓣裙。这满片满片的花都是绣娘一针针绣上去的,看着挺薄的,其实里面厚着呢。”

张贤妃看着女儿一身粉嫩,裙子都是由一片一片轻如蝉翼的丝绢累叠而成,虽然繁复但不失得体、娇而不媚,裙摆上面隐有硕大的暗纹绣花,如此含蓄的妆点避免了喧宾夺主,能花这么多心思在一条裙子上,其用力之深真真令人佩服。张贤妃无言以对,只应付道。

“又让驸马破费了。”

“休要替他心疼,这是他应该的。”

眼前这阵亲情秀着实让人意外,张贤妃摸不透天子的意图,今天来给女儿穿裙子或许是一个和缓的讯号。正当她还在思索着对策的时候,李福领着太监端来了茶具和茶点,张贤妃阔步上前添茶倒水,当一杯茶水递到天子面前时天子双手稳稳的一接,张贤妃心中一暖,料定自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闲言碎语了?”

“没有,臣妾只是觉得万岁许久没来。”

“朕的确许久没来了,你要体谅朕,天子无私事。”

天子一句话让张贤妃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天子无私事”仿佛是一种警告,她连忙点头闭口不再言语。天子逗着茗姿玩闹,她就在一边站着服侍,宫女和太监也不使唤,像极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媳妇,半点贤妃的架子都没有了。

“父皇,我听说有个小娃儿能携虎上殿!”

茗姿玩着玩着突然想到了这则趣闻,她便无心说了出来,张贤妃浑身一震,连忙指着女儿大喝道。

“你胡说什么,你哪里听说的!!”

陆茗姿被母亲一喝,瞬间耷拉下来,连手带脚的躲到父亲怀中。天子呵呵笑着护着女儿,转过脸去对着一脸惊恐的张贤妃说。

“你凶孩子干什么,这件事前前后后几人不知。”

“臣妾……臣妾……”

“好了!朕不怪,听说而已嘛。”

张贤妃惊魂未定,有些事的确是人尽皆知,后宫之中也是“民不举官不究”。可眼下淮北张氏风雨飘摇,任何变量都有可能让这艘大船倾覆,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是有个孩子,他还没长过朕的腰呢,就能和老虎玩在一起。那只老虎足有他四倍大小,嘴巴一张就能把他的脑袋含住!”

“父皇,我想看老虎。”

“这多危险啊。”

“我不嘛,我就想看老虎。”

陆茗姿抱着父亲的胳臂撒娇,天子任她腻了好一阵,这才勉强点头道。

“好,朕答应你,改天让你见见那头老虎。”

张贤妃的心反反复复、起起落落,女儿娇声娇气的只顾向父亲讨欢喜,却完全无视了这个快急出毛病的母亲。张贤妃的变化,天子都看在眼中,最后点头又应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便让李福带着茗姿去太极宫让太后看看公主的新衣。

“你们都下去吧。”

天子一句差遣,室内的宫女和太监全部退了出去,张贤妃还没回过神来,天子就对她说道。

“你站了好久了,坐下吧。”

“万岁……”

“后宫不得干政。”

天子一句让张贤妃的膝盖弯了下来,停顿了几息天子的右手牵住了张贤妃的左手。

“不要胡思乱想,朕已经交给何驰去办了,朕相信他。”

张贤妃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担心还是放心,何驰何许人也,那是一头神行百变的怪物。他去了两淮只有两种结果,究竟是血流成河还是相安无事,只有等最后揭晓的那一刻才能知道。

血流成河是最简单的做法,成本低、起效快、无责任、无后顾之忧,甚至还可以成功化债!

相安无事那是不可能的,痩个几圈才能息事宁人,总要有人付出一点代价。两淮的架子这么大,光是推倒就不容易,倒下去之后轻易立不起来,没有了束缚一轮野蛮生长必逃不过“谁拳头大谁说话”的困局。

所以杀鸡取卵和细水长流,你选哪一边呢?

“什么人?”

“我们路过的!听说这里能吃饭,能烤火!”

一群青壮拉着板车来到盐道驻所附近,他们车上载着被草席盖实的盐袋子。消息传的很快,昨天回去的那群人说这里来了个姓马的傻子坐镇,整个人憨憨的直冒傻气,于是后面运盐的也加快了脚步,抢着时间往这道关口上撞。

“什么吃饭,烤火!我问你,是种地的吗?”

“……”

一群拉车的人面面相觑,领头的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是”,只听对面朝着里面喊了一句“是种地的,开门!”,那禁闭的驻所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好!逮着了!”

陈家做了针对性布置,俗话说捉奸拿双、做贼拿脏,有什么是比当场查获更铁的铁证呢!那些板车一进入驻所,远处就传来阵阵马蹄声,运私盐的青壮只以为中了埋伏,他们立刻抽出车上的棍棒准备自卫,但驻所内百来个壮汉个顶个的结实,他们仅仅是体格上就弱了别人一圈。

“你们吃饭都用那么粗的筷子!”

何驰站在望楼上看着紧张兮兮的一群人,领头的昂起头看向高处,在他身后一个人伸手指道。

“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傻子马!”

“怎么着,吃我一回包子吃上瘾了,还返回来再吃一回,还带上一家老小来吃。”

一群人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放眼看看驻所内所有人都在各做各的事,门外那马蹄阵阵与他们全无关系。

“先把盐藏起来!等等查私盐的进来,咱们就栽赃给这傻子,反正人家有官身,出几个钱没有不了的事。”

“成吗?”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一群人淅淅索索的说了半天,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们咬咬牙把板车推到了马厩旁边,然后若无其事的围到土灶旁,还是昨天的蒸笼还是咸菜包子,一屉一屉端下,二十张嘴巴“吧唧”个不停。

“开门!何驰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敢窝藏私盐贩子!今天可被我们抓现行了!”

“什么私盐贩子!听不明白,我只问你们,你们是种地的吗?”

何驰的声音抛出围墙外,引来一串哄笑声,马队六十多人围住了前后门,里面就是有神仙也跑不脱了。

“我们是来抓你的!”

“那就不是种地的喽!”

“别废话,开门!”

“最后问一遍,是不是种地的!”

何驰的话音明显起了怒意,百来个壮汉也不工作了,一条条木棍从库房中取了出来,两方门口各聚着五十人,五十人排成十人一排的整齐队列。

“你有话到刑部说去吧!”

一人满弓射出一箭,何驰看着那只嵌入木屋顶端的羽箭,眼睛一圆从望楼上纵身跃下!

“啊!!!!呔!欺人太甚!儿郎们,把他们种到地里去!”

前后门同时打开,马队提着刀子准备冲进去,却见门缝里掷出几个罐子,罐子一碎一股异味就弥散开来,马儿齐齐惊叫起来,领头很有经验的大呼不妙。

“是狼尿!”

关中军马尚且怕狼尿,更何况这些淮南的马。不等马队重整,五十名壮汉便提棍扑来,他们上打马头、下扫马膝、中戳骑马者的小腿和膝盖,好一套有章法的棍棒。堵着两扇门的马队瞬间就被冲乱,领头的使劲调转马头,挥舞着钢刀才险之又险的脱身出来。他反身回去想要重组队伍,熟料六十名堵着前后门的骑兵已经溃不成军。有两根棍子挑起马上的一人送到空中,有三人直接拽住骑马人的腰带将他拽下马来,有一名力士直接抱住马脖子马步一扎、右胯一动直接连马带人掀翻在地。

眼前的一幕幕已经让那群私盐贩子没了底气,他们正想着趁乱推车离开,但是一根棍子拦在了他们前面。

“种地的?”

“是,我们都是种地的!”

何驰嘴巴一弯,棍子一收催道。

“好好回去种地吧,别绕远路啊,小心被狼惦记上。”

一群拉车的青壮不敢回头,那傻子的笑声着实可怖,手下百来个人个顶个的能打,陈家的六十骑私兵,转眼就折了大半!

不过盏茶的功夫,驻所前的骑兵就解决了!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连人带马都成了何驰的俘虏,看着眼前新增的二十张嘴巴,何驰想着是时候与陈家再交涉一次了。

“何驰你怎么敢……”

“自投罗网是吧!”

何驰这次上门可就不是空身来了,这一次他直接带来了五百人,将陈家前门围了一个扎实,并将那二十名俘虏也顺手捎上了。

陈家公气的手抖,这次也不顾的什么体面了,就在门口对峙起来。陈家也不打算隐藏实力,家族中有官身的全部亮出了官服,好一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的架势。何驰屁股一撅,林印就递上了一条板凳,坐在板凳上何驰仰望着高人一头的陈家诸位,笑道。

“说话呀,别僵着,外面可冷了。”

“何驰,你是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我何驰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就因为你包庇卖私盐的!”

这一句话直接把何驰逗笑了,他拍着手哈哈笑了一阵,这才摇头道。

“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我什么时候包庇卖私盐的?”

“昨天一趟,今天还有,有那么多人看见,你还想抵赖!”

“停停停!想必陈家公是误会了什么。”

何驰保持着嬉笑,指向自己说。

“我何驰什么时候能查私盐了?”

“这!你!私盐……”

“我何驰什么时候有权查两淮的私盐了?”

陈家公直接没了声音,何驰摇着双手一边安抚一边解释道。

“陈家公你莫着急,这查禁私盐可不是光凭一张嘴就能定的罪,也不是人人都能去查私盐的。我何驰带着人回来交税,回来修缮驿站、驻所,天子似乎没有把盐运这一项归到我的麾下呀!”

“可是你……”

“昨天和今天的确来了两拨人,但他们都是种田的,我何驰脑子不灵光,只要是种田的就是好人。”

“强词夺理!!!”

“好!那就来点不强词夺理的,我先上奏万岁,告诉他此地无人督查盐运。然后从今天开始我何驰担负起这个责任,在每处盐道驻所分派人手行督查盐运之事,不仅查私盐也查官盐,还有一应的盐引票据和盐道的所有对接账目。你们看我这样做,你们乐不乐意啊?”

陈家公气都快接不上来了,几个陈家男丁连忙抚胸顺气这才没有背过去。

“你看看,你看看!我不查,你们说我包庇私盐贩子。我公事公办,你又快气死过去了。合着两淮盐道,是你们陈家说了算啊!!!”

何驰暴怒起身,五百人的队伍齐齐上步,一声整齐的踏步震得陈府的匾额“咯咯”直响。

“给脸不要脸,说你们是种田的还抬举你们了。前有天地君亲师,你们排老几啊。后有士农工商,你们又排老几啊。这几个披着皮子的,你们的书都白念了!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们说我该查私盐,我就去查私盐。天子都没有让我查私盐,你陈家的嘴巴是什么做的。我且问你们,你们有权查吗?!你们这里是盐道衙门吗?!”

“……”

“一个盐商指挥上荆州刺史了,平时调度林印这样的废物,调度惯了是吧!别说是你,就是天子派来的盐道钦差,没有圣旨也不作数!只要好处,不要坏处,真真脸皮比城墙还厚。我无权去缉查,只要查到你们头上你们又有话说了,一准还会给我扣上一顶滥用职权的帽子!”

“……”

“翻翻大律,看看清楚。光凭我刚才说的几款,写成上奏递到刑部,定你们陈家一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驸马息怒,驸马息怒!”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来者连声呼着息怒挤开人群来到何驰面前“噗通”一跪,三张一万贯的银票双手递上。

“驸马息怒,这里的事自有张国丈做主。”

“什么张国丈,不认识。我只问你,张国丈他种田吗?”

“种!种地!”

何驰嘴巴一翘,那股傻气又无端冒了出来。

“种地好,我何驰就喜欢种地。”

傻气满溢的何驰眼睛一歪,看向站成一排的陈家男丁,伸手一指道。

“可是这陈家他让我去查死盐,谁知道死盐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这里的盐还分死活啊?”

“驸马只管种地,接下来自有张国丈做主。不管他死盐还是活盐,都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何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对林印说“放人”,转眼那二十个被俘的就被放走了。

“人还给你们,但是马已经牵去驿站了。不过还欠着好多呢,你们一定记得补啊!”

张家来的管事正好衣冠,回来拱手道。

“驸马放心,我们立刻就去办。”

何驰越笑越欢、越笑越傻,最后傻里傻气的仰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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