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10/22 0:03:53 字数:3980

司隶府衙门外的学生散了,但是舆论还存着,天子既然开了金口那自然要一查到底。何驰城北田庄里的广场上铺满了各类书籍,这些都是参加会试考生的随身之物,要逐一去查“舞弊之物”光有力气可不行,苗胜控制住现场后,王漆就调来了监考时负责搜身抓枪替的官员。

人人都知道现在查舞弊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可是天子金口已开,是是非非一定要有一个定论!有些风不是你想起就能起,想歇就能歇的!

“要我说,闹个什么劲啊,要是延误了放榜那也只能等着!这群读书人也不想想,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值当吗?”

咸老头继续经营着街头舆论,按照一鼓作气的实践论,昨天通济门到今天司隶府前那第一波声浪应该是最大的。不知是谁成功化解了这第一重攻势,就算卷土重来也不会有今天早上的热闹。

“盛进士,恭喜呀!”

“这不是郑进士嘛,同喜,同喜!”

两个提前得到消息的进士在百廻楼撞见了,上午得了那小娃儿的消息后,这两个家伙的嘴角就压不住了。知道自己站在了干岸上,先是一阵舒心,再是一阵踏实。一到中午腹中饥饿,想想这几天寝食难安的日子,终于觉得该吃顿好的庆祝庆祝,两人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百廻楼里准备点几个菜喝几杯酒。

“盛季云,你好大的雅兴!”

盛季云听到背后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把脑袋低下只当听不见。想想之前自己跟着这群人闹个什么劲,现在想躲都躲不开了。

“张学兄!”

“郑新卓,这里没你的事!”

郑新卓一点不带慌的,比起盛季云那种脑子里缺根弦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掺和进“替宋什鸣冤”这件事,所以现在提着十足的底气。反观那盛季云慌慌张张、躲躲闪闪,巴不得能挖个地坑跳进去。

“呵呵,张明兄好大的火气呀。”

“我不来找你!”

张明冷眉一甩伸手一指,对着目光躲闪的盛季云说道。

“我就问你,你临阵退缩是何居心,衙门外的学生被你一带都跑了。”

“张学兄,你何苦来怪我呢?”

“不怪你怪谁?宋什的事该怎么算?”

姓张的学生鼓动起来,一群人冲着“叛逃”的盛季云指指点点,咸老头在外用心看着,突然他灵光一现躲到拐角冲着人群喊道。

“什么怎么办!天子就在司隶府衙里坐着,禁军还没散呢,不是还在查吗?”

“谁!谁在说话!”

张明四下寻找说话的人,盛季云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挺胸朝向张明说道。

“别人说的没错啊,天子还在司隶府衙里呢。昨天晚上听到我们的声音之后,万岁立刻就调了兵丁,就连那些礼部的大人们都在司隶府衙里熬了一整夜,不是还没查出一个结果吗?你急什么!”

盛季云一句话调动了风向,一众学生想了想的确如此,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一众高官陪着天子为这事熬了一夜。

“足见万岁对此事非常重视啊!”

咸老头又冒了一句,一声声“是啊”应和着,百廻楼里茫茫多的人在点头,盛季云连忙笑着冲司隶府衙的方向作揖道。

“足见万岁圣明,执法严厉,国家抡才大典不容有污!”

咸老头憋住笑提了提嗓子,继续添乱。

“那些田庄里的考生都被禁军堵在北门外呢,北门到现在都没开,你们想想是为什么呀!”

盛季云表演了感恩戴德,金榜十一的郑新卓怎么能屈居人后,他立刻接着咸老头抛出的话说。

“自然是陛下替所有参考的考生们问一个公道!我郑新卓感念圣恩!”

“张兄,别闹了。这事已经惊动了天子,礼部诸位大人也已经在查了,我们继续去闹不是火上浇油嘛!”

张明看着盛、郑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怒火高起,伸手一指指向两人说。

“你们不要得意忘形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随意报了两个名字,你们就弯了骨头。我张明不屑与你们为伍,告辞!”

百廻楼前好一个不欢而散,咸老头看着堵着气的学生快步离开,心中只说“年轻”,这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朝中诸多职位空缺,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科举入闱时监察力度可谓前所未有,如此严防死守之下还闹出这么大的“舞弊”来,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所有的一切都未有定论,就在这里堆出了成见,虽然不似宋什那般死心眼,但也是容易摔跟头的模样。

“咸老头。”

“哎呦,官爷我……”

咸老头看到一双靴子,以为是撞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等他抬头一看却见面前站着糠大。司隶府衙里被天子占了,一溜原班人马只能上街寻些事做,天子都没有休息,别人怎么敢喊一声累。

“原来是糠衙头,我还以为是谁呢。”

糠大笑了笑,百廻楼可是学子文人的聚集地,自己就伏在这边防止有人在此生乱,刚才咸老头的表现他可全都看在眼中,一场本来要起的风浪就被这鸡鸣狗盗的手段化解了。真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刚才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又能怎样,这群血气方刚的学生有几个听劝的。让他们可劲闹吧,等闹上几天之后没了力气,自然就消停了。”

糠大可不想让他们继续闹下去,天子在宫外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安全隐患,更不用说连带着礼部那么多人,司隶府衙的正常办公又该怎么办。他看这老小挺有本事的,于是想着过来讨个主意!

“总这样耗着不是办法,你在京城混了好久了,有没有什么歪招可用?”

“什么歪招?”

“别卖关子了,我还指着司隶衙门吃饭呢。这群学生把天子都搬来了,我们这些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

咸老头捋着胡子,糠大预感有门,连忙催道。

“况且我听说田庄里的学生闹得也挺凶的,总不能真的让他们打一架吧。要是真打起来,司隶衙门里的案子一准要堆到明年去!”

咸老头虽然知道糠大在京城里混的很开,但是他不知道糠大天子耳目的身份。只一个衙头能有多大的能量,撑死了也和自己这个在暗地里喊话的老乞丐差不多。

“你我这样的人,就是有主意又能怎样呢?”

“你这话可就轻了,现在礼部的大人们都在衙门里坐着,要有办法让他们睡个好觉,谁不用谁才是傻子!”

咸老头思索两息,最后点了点头说。

“其实我觉着这次能闹出来,与宋什之死并无多大关系。最大的事由,就是三个‘不服’而已。”

“此话怎讲?”

“这第一个不服,就是眼看着别人有餐食住宿,自己却要忍饥挨饿。虽然这的确是不公,但这不是何大人的错呀,其他州刺史父母官怎么就没有动作呢。总不能说大家全都挨饿受冻是对的,吃饱穿暖就是错的吧!宋什是并州的才子,他的名声可是不小,为什么就没人帮上一把?很多人替他叫屈、叫不服,实则都叫错了人。”

“那第二个不服。”

“这第二个就是推己及人。放眼天下穷多富少,有人叫不服,那是替自己的家乡叫的。”

糠大背后毫毛一竖,他竟然被咸老头点开了思路。

“竟是这样?”

“那你以为呢。宋什是并州人,并、凉、幽这三地想出个人才不容易,能来这里参加会试可谓是众望所归,保准一个县的人都盼着他能出息呢。要不是这么大脸面贴着,他自知无法面对家乡父老,他能去寻死吗?好多并州学子也不想乱来,可是他们不发声的话,回去怎么向父老乡亲交代呢?尽力壮个声势,求万岁一个关注罢了。”

糠大突然觉得这咸老头是个人物,自己忙了半天还不如这老头几句话来的清澈!

“说来说去,这都没有法子,我们哪能管什么大事。你只说,有没有我们能用的法子。”

“有倒是有,就是闹大了不好收场。”

“快说。”

咸老头顿了顿、理了理思绪说。

“这第三个不服,就是不服,心不服,心里有股子气。年少轻狂,别说他们是那样,就是田庄里的学生也是血气方刚。依我看,约个架。”

“约个架!?”

“对啊,既然谁都不服谁,那就约个架嘛。武打拳、文斗嘴,都是从小时候过来的,你没打过?”

糠大有些接不上话了,这参加会试的考生约架倒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田庄那边咸老头可以作为传声筒,那么天子这边糠大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约架?约架……约架……”

“万岁……”

“嘘,容朕想想。”

天子正闷着思路,糠大的几句话瞬间让天子有了主意,一团思绪从朦胧中凝聚出了形状。既然不服就约个架过过招,明刀明枪的在众人面前走一回,孰高孰低自有公论。

“朕,有主意了。”

天子突然想出来一个馊主意,反正也是耗时间,那就换个耗法。不服之人如是有真才实学他必不惧挑战,不服之人如只是浑水摸鱼他自然不敢露头,约个架打上一打,看看各自的身手究竟如何。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京城里喊过了不公平,现在轮到淮北喊了,何驰在三个县内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不仅烧掉了原有的户籍册和鱼鳞图,还分发种粮、农具和耕牛。而反观一里之隔的其他乡县,莫说什么农具、耕牛,好多驿站还慌着呢。

下邳城外民意滔天,城内徐州刺史和一众盐道官员焦头烂额,淮北王带着钦差往东去巡察盐场了,留下李汶这个能文能武的镇军将军像监军一般监督着这些官僚的动作。

“姚刺史!”

“驸马怎么说?”

“驸马说他只管三个县内的事,其他地方一概不做主,但是他说了若姚刺史周转不开,可以凭这张借据去张家筹款。”

报信的将张唯栋的那封上奏递到了姚尽案头,这封上奏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落在了下邳城内。一个大大的罚字说明了一切,何驰相信哪怕张国丈就是个蠢人也该知道其中的份量了。

三县之外一概不管,三县之内那就是何驰发挥的空间。计划经济改革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先前何驰在南阳郡推行糖票感觉阻力重重,果然南阳郡还是太大了,而且由于大姓族的存在,各种票据无法向下渗透到民间实现惠民的作用。但是这捡来的三县叫一个正正好好,适当的大小,适当的外部压力,自己可以根据需要进行产业规划,甚至官僚集团都可以由自己一手任免,操作难度直线下降。

操作难度降低的后果呢?那自然是无尽的小辫子,一桩桩一件件的死罪,但凡天子过问一条自己都活不成了!

“招护林员、鱼塘管理员、市场管理员、码头纤夫!招针纺工、缫丝工、麻料工!急招有经验的木棉种植员!”

“退田还水,无惧洪涝!新修田渠,利国利民!”

自由市场附近已经张贴出了两张墨迹未干的榜文,三县的鱼鳞册都已经付之一炬了,那么何驰就可以根据现有的土地进行合理规划。林地、鱼塘、市场和码头的务工从业者是劳务市场,而由于灌溉的需求,淮河附近的田地过于拥挤,很多村庄距离滩涂不到一里,一旦桃花汛至整村人都会被洪水带走,重新规划水利设立防洪区刻不容缓。

眼看着何驰在淮南过好日子,有些人就不乐意了!关中那儿还欠着八百万石粮食呢,关中王的来信虽然文邹邹的,但何驰可不瞎,这明摆着就是连恐吓带要挟,就差把快点还钱写在信上了!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小孩子不懂事的确应该多多教育。我何驰出门在外多有疏失,有劳他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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