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甲中!韩孝先,甲中!史正,乙上!范先,甲下!符有田,甲上!”
事实证明设个擂台真的能缓解不少戾气,之前大家相互嘴炮全凭个人主观臆断,各自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伙人不服另一伙人,如此种种拉扯的没完没了!
俗话说的好真金不怕火炼!三天的擂台打下来,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偷奸耍滑已经一目了然。现在一伙人见了另一伙人,纵使心中还有火气,但每个人的成绩都张榜公示在衙门前,技不如人就只能认输,那莫须有的“舞弊”之谈也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三天时间共考三十六场,每场五人,一共一百八十张卷子全数在此!”
随着最后五张卷子张榜公式,这次由“舞弊”掀起的闹剧,也将就此落下帷幕。
“传天子口谕!”
文官一句抛出,一众看热闹的学生立刻停了声响,天子陪着这些学生在司隶府耗了足足五天,现在日落黄昏时一切也该有个交代了!
“据朕查实,诸生答卷,皆秉笔直书,无代笔之迹。考官阅卷,俱按章而行,无偏私之弊。所谓舞弊之说,实乃捕风捉影,莫须有也!朕观天下士子,寒窗苦读,披星戴月,若因谣言而伤其志,则非朕爱才之本心也。诸生当以诚信为本,考官当以公正为绳。若有妄言构陷、扰乱科场者,一经查实,必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门前的学子呼呼啦啦跪成一片,齐声朝着大堂之内的天子山呼“万岁圣明”!
到此为止,舞弊之事也算告一段落了。天子起身,李福先一步来到门前高呼“起驾回宫”,学子们齐齐散开两边,禁军前出趟开道路,车辆马匹随即来到门前。在所有人跪送之下,龙辇朝北缓缓而行。
司隶府衙再次沉寂下来,门口的那些考卷还将展出一段时间,它们是这三天的热闹的见证。好多考生的关注点立刻从“打擂”转向了放榜,谁也不知道这次突然的考试会不会对金榜产生影响。
“师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金冕侯府的后门处站着些人,这师父带徒弟的架势让人感觉十分奇怪,徒弟发问,师父转过头来指了指马说道。
“要你多问,小心牵住了马!要是等等跑了,回去一定罚你!”
徒弟看了看身边的马儿,又看了看这些期待着开门的太医,心中充满了疑惑。又等了大约半刻,马儿突然嘶鸣起来!一股子腐肉似的臭味从院中飘出,几名太医满意的点头又往门口凑了凑。
这些太医是来取老虎粪便的,平时这种玩意儿必须去山野林地中找,现在有人家现养了一头大老虎,那就省去了好多麻烦事。
两名工人将纱布包的粪便和收集的尿液封入两个坛子,然后开了后门端给了守在门外的太医们。这玩意可以入药,更是天然的驱兽剂,太医院、上林署、司农寺可都等着呢!
“呜呜呜……呜呜……”
一只大黄狗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平时这畜生总是捻着小徒弟跑。今天小徒弟跟着师父去接了一回虎矢,黄狗见了他立刻就萎了。
上林署的差役将沾着虎尿的布巾挂在鹿园附近的树上,狼群迎风嗅到新鲜的老虎味道,它们也就不敢靠近了。守林人听着狼嚎声越来越远,便知今晚的鹿园必是风平浪静!
“姚尽,你不得好死!!!”
“本官忍辱负重,就为了今天!”
姚尽提起利剑刺入匪首咽喉,三千私兵尽数折在泗水河畔!既然天子不想换牛,何驰就不能把牛宰了,全牛还在也不伤皮毛只是锯了牛角,这样的处理结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一群做生意的盐商需要这么多私兵干什么!这样处置之后天子还要发难的话,何驰不介意直接撂挑子。
“今日剿匪大获全胜!姚尽多谢驸马鼎立相助!”
姚尽站在泗水河边,他的兵丁都举着火把,何驰领着马队前来,看看这一地温热的尸体,只叹姚刺史好生快利。要是他往年有这一半的勤快,两淮何至于出现荒驿之事!
“姚刺史,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骗了。收拾收拾准备上奏吧!”
姚尽目光一冷,何驰毫不意外,他骑在马上看着提剑的姚尽说。
“怎么?姚刺史这是嫌弃山猪肉腥臊?”
“时也势也,还望何驸马能助我一臂之力。”
时也,势也。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背锅侠,这姚尽是逮住了一个负责人就往死里薅啊!何驰的死活与他何干,只要他能平安落地,只要他能全身而退,那么让两淮翻个底朝天也是值得的。
“呵呵呵,看来姚刺史是想吃牛肉了?”
“两淮百姓苦盐贼久矣!驸马既能带着我们尽剿盐匪,难道就不能成全大义,还两淮一个朗朗乾坤吗?!”
“不能!”
何驰一句话噎得姚尽半天没有缓过来,似乎是为了确定姚尽没有宕机,他特意重复道。
“不能!因为我不想换牛,所以不能。这个理由足够了吧,姚大人该收兵了。”
眼看着身边的兵丁起了退意,姚尽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大声疾呼“且慢”,再次朝向何驰说道。
“何大人,这是何故!”
“剿匪,剿了!”
何驰扬起马鞭一指两千多颗脑袋,又甩向站在高处的姚尽说道。
“功劳,你的。”
“……”
“大家各回各家,等着朝廷论功行赏不好吗?”
“……”
姚尽保持沉默,何驰哈哈大笑起来,心说这个人的心思真是好容易猜呀!他看过沿河布防的兵丁,这些人脸上早没了战意,于是不着急施压,只慢慢说道。
“所以我说姚大人别把自己骗了。别人不是傻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他们比你更清楚。今天剿匪的事能成,你以为是你这个废物刺史的威能吗?”
姚尽卷起袖子擦去剑上的血迹,一声冷笑直奔着何驰而来。
“驸马如此不客气,那我姚尽也就实话实说了。”
“哦,洗耳恭听。”
“我姚尽终究是徐州刺史,只要朝廷没有革我的兵权,徐州之内可退可进!”
何驰不为所动,直接摇头回怼道。
“姚大人该不是想说,你可以纵兵挑了那些盐商,最后独留一个张家,让张家反过来保你?”
“何荆州果然多智近妖,你说的不错。既然天子不想换牛,那你做的我姚尽为何做不得。”
“姚大人胃口不小,您捞了全功,我何驰一家老小该怎么办?”
姚尽哈哈大笑,越发得意忘形起来。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况且驸马得天子偏爱,到了关键时刻还有公主替你求情呢。”
“姚大人说的好轻巧,可是您就没有想过,这般强吃强做张国丈未必会听你的,毕竟张庸可还在我手里呢。”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看看究竟鹿死谁手吧。”
姚尽窝囊了一辈子,终于玩了一把梭哈!也不怪他临阵换边,若是何驰站在他的角度去看,一条路上堆满了杀人的证据,第二条路是一句口头承诺,还有一条路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其相信那些证据与何驰的口头承诺,自己打出来的生路才是最保险的!
“且住!”
何驰为什么要给张庸批上甲胄,现在终于可以揭晓答案了。张庸是和那四箱账册等值的货物,谁能握住张庸,谁就握住了决胜的关键。领队发现路边的草丛好生“茂密”,春天新绿刚至,一路走来都没有这么厚的草丛,其中必定有埋伏!
“前方有异样,车队有序后撤!”
领队指挥着车队调头,伏在暗处的伏兵蠢蠢欲动,忽然几支箭向那些茂密的草丛飞来射中了几个埋伏!
“兄弟们,露馅了,不躲了!”
“杀过去,拿住张庸,赏金千两。”
前方伏兵摇着火把杀来,押送张庸的马队却已经提前做好了布置。张庸的马车已经退到了队伍中心,两辆铁架子车往前堵住大半的道路,其他人各司其职长枪在前弓箭在后,不等敌人杀到阵前就已经折了十几人。
李铮和章晨押着证据自然快不了,他们只过了四个驿站就决定在此过夜。何驰划出的地界具有一定的威慑力,李铮一边分配人手看护证据,一边吩咐都丽带着自己的书信联络李汶,一夜时间足够李汶调兵遣将了,只要衔接妥当便可万无一失。
都丽揣着信件一路沿着官道北上,却在一处盐道驻所门前见到了举着火把的一群人从门里出来。领头的正是敖大虎,都丽一眼就认出了老熟人!
“敖大虎?你不是在南阳郡吗?怎么会在这里?!”
“偏偏这个时候……”
敖大虎也是尴尬,偏偏在调动支援的时候遇到了熟人,但是他立刻调整好状态,对都丽说道。
“你去干你的事,我这里有我的事!”
“谁问你的事了。”
“那你刚才问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个不欢而散。都丽看着挡路的敖大虎带着一众人骑马往东去了,嘟囔了一句“没意思”便继续顺着官道往北奔去。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押送张庸的马队阵型没乱,阵中的张庸却已经吓得飞了魂魄哇哇乱叫。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张庸只能举着两面皮盾护住左右,他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河蚌!先是箭矢嗖嗖似在刮着他的头皮,再是刀兵锵锵让他牙齿打颤,几人撞了车子,几人摔了跟头,几人惨叫、几人怒吼。又不知过了多久,好多马蹄声传来,四下的杀声变得断断续续,再过了几息时间只听车外有人说道。
“收拾妥当,换下伤员,其余人继续北送!”
一场遭遇战不到两刻就结束了,敖大虎带来的新锐换下了马队中的伤员,他们替车队清开道路,目送着他们继续北上。
泗水河畔姚尽还在等着何驰回心转意,熟料河对岸突然出现了阵阵火光,不到片刻十几艘小船便冒险涉水南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姚尽显然失了应对,而反观何驰却一脸轻松的坐在一根横木上。
“张管事!”
“姚大人!我奉命来此劳军,诸位剿匪辛苦了!”
姚尽一个激灵转头看向何驰,何驰还以微笑,并不言语。
“何驰你!”
姚尽话音未落,突然远处一队披甲骑兵沿着大路来到此地,火光照亮了李汶的脸,姚尽心中又是一惊。
“何驰你!……你……你!”
“我给你看了扬州刺史如实上奏的奏折,却没有给你看李汶将军如实上奏的奏折吧。”
“你!算计我!”
李汶下马向着姚尽一礼,说道。
“姚刺史,你调兵剿匪本将自然赞成。但无令调兵可不是一件小事,请你速速收兵呈报万岁,否则本将就要暂时收掉你的兵权了。”
姚尽看向何驰,又转眼看向身侧的张管家和带兵而来的李汶,这才明白自己落入了何驰的算计之中!!!
“姚大人还有诸位将士们,你们剿匪辛苦了,我何驰请你们吃大餐。”
“何驰你不得好死!!!”
“不要这么激动嘛,只等朝廷的赏赐下来,我何驰亲自登门道贺。”
何驰面对姚尽的诅咒毫不动容,他举目看向姚尽身后的兵士说。
“怎么!剿匪的敬酒不想吃,你们是想吃罚酒吗?”
“多谢驸马!”
兵士们齐声回应,李汶只轻轻一带便让他们离了姚尽。此时此刻支撑姚尽的最后一丝心气也没了,他的双脚一麻、双膝一弯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