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何驰野心勃勃的杀奔到淮陵,本想着这里的地理条件虽然不甚理想,但终究是淮南地界。晏子使楚中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淮南的农业条件怎么说都得是可圈可点的一类!
可是春苗一拔,田地里的肥力就瞬间耗尽了,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补一点肥长一点苗!
种植区划分,没有!
多样化轮种,没有!
发酵物补肥,没有!
手头唯一可用的只有新鲜的生物肥料,眼下的情况是急、很急、十万火急,甚至连让新鲜肥料发酵的时间都没有!
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何驰知道两淮一定很烂,但是没想过他们能这么烂!难怪百姓要逃驿呢,地里长不出东西,各级官员层层加码,还要做假户籍征税,不逃等着饿死吗?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庐江的吸泥船已经在路上了,抓紧时间把女山湖里的淤泥抽出来搅拌发酵一下,先把今年的收成对付过去再做长远的打算。
“给天子去封信,让他调些肥料来?”
何驰坐在县衙大堂内思考着对策,自己伸手向天子讨东西,那天子可开心了,少不得借机开口顺便来个超级加倍。
“让父亲从江夏送些发酵肥来?”
且不说这里的土地肥力已经枯竭,一亩土地需要撒多少发酵肥才能补回肥力。就单说肥料的运输成本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何况你把江夏的肥料调走了,江夏就不要种地了?江夏的土地经过多种作物的轮种和发酵补肥,现在已经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这已经是工业化改革之前农业的最优平衡,唯一能打破这脆弱循环的东西名叫化肥!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绕不过化肥这一关!农家肥的肥力极不稳定,不光要对收集物进行分类,还要经过熟成发酵避免烧根和寄生虫。就拿肥力最强的草木灰来换算,其一吨中的有效成分大约只有35%至36%,且主要成分是磷肥和钾肥,还需要配合等量的大豆饼或花生饼才能凑成一份合格的农家复合肥!有效成分稳定在总重量的40%左右,就已经是农家肥之中的明星产品了。至于那些混合粪肥的有效成分,大约只占总重的10%左右,经过混合发酵之后顶天20%。
司农寺现在使用的硝酸磷肥和硝酸钾,早已经甩开了传统农家肥几个档次!这就是现实问题,这就是工业化给农业带来的降维打击!自然农业脆弱循环必须依靠天时地利人和,一旦这种循环被外力打破了,那结果必定是颗粒无收、饥寒交迫。
“驸马,您要的金竹已经到了。”
何驰一听张管家的声音立刻咽下了苦恼,端出一副笑脸相迎道。
“不错啊,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驸马吩咐的事不敢怠慢,只是不知道这些金竹究竟有何用处。”
引雷针还能有什么用,天时地利人和,先借个天时把今年顶过去。借着雷雨多多白瞟些肥料,白瞟的次数多了迟早也会吃成胖子的。不过何驰现在站的地方可是淮河中下游,在这里白瞟雷雨可是有风险的,万一河水漫堤,这四面环水之地可是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事实证明古人并不蠢笨,当他们发现一件事对自己有益处的时候,他们就会试图复现!这是人类探索世界最原始的手段,一次次实验一次次寻找规律一次次的复现,直到结果稳定下来成为历法、兵法、书法、礼法等等等等。
“请雷公!”
“请雷公相助!”
关中平原上不乏模仿者,去年肖得意的田地上请了雷公,长势那叫一个有目共睹。尽管人人嘴上都说妖法,但当“妖法”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跟风而动。
今年好多乡村砸锅卖铁铸了一根金杵,就那么直挺挺的一根指向天空,德高望重的长者摆开祭坛,向天乞求雷公相助。
水电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失去了神机营的支援,何驰要自己亲手拉一支与神机营一模一样的顶尖团队出来,非得十几年的功夫!果然白瞟来的就是香,在京城里何驰压根不需要考虑工匠的问题,他只需要分派任务给刘国勋就可以了,就算培养工匠他们也是有文化的工匠,教育难度和普通老百姓相比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你说直接向天子要一整支团队来淮陵支援建设?!何驰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按揭贷款,但怕就怕自己没那么长的命可以还贷。
所以综合眼下的困局,何驰终于决定了一五计划的核心议题,那就是一个土字!
从基础建设到土地肥力,五年时间培养一批技术人才,拉起一支由技术骨干为核心的施工队伍,建设几个村级小电站稳定提供硝酸肥。先把土地承载力叠上去,这是打地基的第一步。
“尽一切可能铺垫,尽一切可能保障土地产出,尽最大可能培养土木人才。完成一轮村级规模的小型建设,为将来大工程落地打实基础!”
金竹阵已经在田间摆开,林印和一众官员远远的看着何驰在祭台前焚香遥拜,听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万丈高楼平地起,五年计划就以土为开端!你觉得如何?”
何驰三拜之后将三柱香插入香鼎之中,林印感觉头顶突然一阴,他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已经聚起了厚厚的云层。远处似有蛟龙翻滚,黑云之中金光闪过,闷雷阵阵滚滚而来。
“为师让你平时少露些锋芒,你就是听不进去!”
孟连道长看着“闯祸”的许怀安,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道。
“此卦表面的确是大凶之兆,但是你少算了一样东西。”
“请师父指点迷津。”
“此卦利西南,不利东北,天水王猎虎是往西去的。所以此卦凶中藏变,若有金相之人襄助……”
“如何?”
“开山劈石者金也!虽然免不了一场皮肉之苦,但是于国事、于天下诸事,大吉也。”
两名禁军在门外听着孟连的掐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天子吩咐下来要让孟连师徒三人去一处地方。禁军敲响房门,孟连倒不惊慌,几句对话过后禁军伸手做请。
天子的邀请谁能拒绝?孟连带着虚缺和许怀安来到云来院门外,一辆被黑色篷布包裹的铁架子车就停在路上。还不等三人上车,一道惊雷直直往东北落下,滚滚雷声一声追着一声,一场雷雨即将到来。
“下雨了!快扎营!”
陆欢只得了半天的威风,刚离开京城不久,一场暴雨便拌着雷声淋了下来。这天公和他唱反调也就罢了,女儿还派人来给他添堵,一直跟在队尾的侍卫看准队伍停下的时机追了上来。
“胡闹!什么困兽之相!那丫头明显是被江湖骗子给骗了,你们可记住那人的长相了?”
“回禀王爷,属下记住了,不过他是一名官员。”
“官员怎么了!只等本王狩猎回去,亲手把那骗子的嘴巴撕烂,看他以后还怎么骗人!”
侍卫们替陆欢打伞,他们一众人都站在高地上,暴雨突至今天恐怕走不远了,眼下扎营最为紧要,若不趁着天还亮的时候把营地立住,五百多号人去何处落脚歇息呢。人群之中金宴踩着泥水搬着车上的麻绳,他和众工匠一起将帐篷扎牢,几次跌倒几次站起来,不消一刻就成了一个泥人。
陆欢盯了他许久,最后冷哼一声挪开了视线。
淮陵码头一名背着圣旨的太监焦急的望着对岸,眼看着雷云滚滚,他生怕河水暴涨起来把他打翻在淮河里!渡船摇摇晃晃的靠了岸,太监立刻奔向驿所取了一匹快马,并顺着驿卒的指引往地头赶去。
“驸马,雷雨将至,我们快撤吧。”
“怎么?你们怕了?”
谁不怕打雷啊!看着乌云之中金雷滚滚,张管家和林印的眼皮跳个不停,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碗口粗的雷电直直落下,立在远处的一根金竹被雷电击中,所有人眼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光刺的一瞎,胆小的人已经哇哇叫着滑下了田埂,祭台前只有何驰一人能稳住心性。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雷雨将至,哪怕有避雷针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正当何驰决定带着众人躲雨去的时候,传旨的太监远远的就喊着“圣旨到”!
雷电一道道落下,雷鸣电闪之间那太监的马匹都惊叫起来,但他马速不减,似乎是吃了天子的死命令!
“圣旨到!”
张管家看着那马都已经扬蹄了,连忙催着人去帮忙,闪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阵阵雷声已经炸得人耳膜生疼几乎失聪。瓢泼大雨落了下来,传旨的太监在众人的协力下才稳住马儿,他脚步急促的奔到何驰面前,就伴着暴雨和雷声将圣旨端出。
“天子有命,此旨极要。旨到既接,延误者斩!”
何驰不知道天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无奈他只能跪在雨中垂头侯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雷动九天,雨泽万方,乃天道之常,亦人君之责。今察何驰智略过人,于天象之变有独到之见,于风雨之调有卓越之功。为彰天威,以顺四时,特擢何驰为大司雷,位同九卿,执掌雷霆,行风雨之令。即日起着手组建雷部,官设常例罗列详实,呈文上奏不得有误!”
大司农管农业,大司马管军事,大司雷管电力,如此论资排辈倒没什么不妥。
何驰喜笑颜开,说着“微臣领旨谢恩”接下圣旨,果然持久战是真理呀。如果何驰早一步求了天子,那们供需关系就倒置了。一个小小的瀍河水电站哪里够用,现在天子来催说明他想要更多、更为急迫。电力就是化肥、电力就是火药、电力就是生产力,昭国也是开了先例,如此明晃晃的新设雷部也不怕把一众不明就里的人吓出病来。
“驸马,这是万岁批的奏本。”
何驰在雨中打开奏本,他只见苏黎黎的名字旁边写着一个大大的赏字立刻来了精神,暴雨浇不灭他的喜悦,雷霆更掩不住他的狂放!
“师父,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第一次参观瀍河水电站内部的虚缺直接软了双腿,室内恍如白昼一般,而在玻璃罩内还有一道道电弧跳动。屋外雷雨交加,屋内也是雷霆闪烁,连道家魁首的孟连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何伟力,许怀安虽然早有耳闻,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
“呼吸不要太急,这面具里面很闷,小心喘不过气来。”
刘国勋负责带着这师徒三人参观瀍河水电站内部,这里正在用电力生产硝酸和硫酸,虽然只是几条简单粗陋的生产线,但它们产出的东西可一点都不平凡。
瀍河水电站的生产能力已经达到峰值,再多一寸都没有了。如是这般连轴运转,其所有的产出也不够眼下所需,是去生产炸弹和火药,还是全部用于生产白肥,必须有个抉择。不怪天子急着把“雷部”推出去,实在是被人勒住脖子的感觉不好受。
师徒三人跟着刘国勋逛完了水电站内部,等出来时已经是半夜三更,雨过天晴月朗星稀,瀍河水电站上上下下点着电灯,整片山体都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这是驸马督建的水司楼,这里的一切都依赖雷霆之力运转。天子有谕,即日起命驸马新设雷部,以后专司雷霆之事。你们师徒打算何去何从啊?”
许怀安和虚缺同时看向孟连,孟连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毕竟那隔空传音之术就取名为电报,可见何驰引动雷霆之力为己所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于是他果断的向着刘国勋拱手说道。
“孟连必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