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吃过糖了？或者可以这么问一个现代人，有多久没有真正的、直接去吃白砂糖了？糖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但你有多久没见过那种白色晶体了？
糖是如此，盐也是如此。它们越来越多的作为添加剂融入到日常生活之中！
一个右手吃进扬州来的粮食，左手给朝廷不停输送购粮款的大粮商，他一旦开始饿肚子会是一种什么结果？人为了活下去往往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更不用说一个有渠道、有权力、有资金兜底的经济实权派了。
何驰只需稍稍挣扎一下，便能引发一场粮食海啸。假如说有“谷贱伤农”的道德负担，那么直接开设副食产业是不是一个极佳的选择。何驰的确许下承诺，不能打压白盐的价格，但是这不妨碍他卖一文钱一个的咸鸭蛋！
咸鸭蛋可是好东西，这玩意一天吃一个都能盐摄入超标！而且好运输，不易变质，甚至你可以发半成品到了目的地一边储存一边等待腌制结束。
有盐就有腌！腌咸菜、腌肉干等等一切腌制食品都将陆续推向市场。
何驰的确没钱了，但他有人、有地、有原材料！直接扶持一个民营企业家，甩给他一整套生产线。以一年或者三年为期，运作盈利就可续定契约协商分成。如果你能多产多销这条生产线就全部卖给你了，你能打出多大的天地，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听起来很熟悉对不对，曹纤已经在襄阳扶持了一批织户，大的手下有十几台织机、小的手下也有几台。这些民营小微企业已经渐渐站稳了跟脚，除去曹纤分发的纺织任务，他们还承接其他商客的业务，阻碍他们继续扩张的正是“重农抑商”的政策。
副食这一块是不是也有对应的打压政策呢？
原来是有的，但是自从天子下旨下放“蓄畜食肉”之后，政策的枷锁就已经消失了。再随着何驰获得了盐业许可证，这成本上的枷锁也应声落地！
“第一次来这儿吧，你不要这么紧张。”
“我，我不紧张……”
谷丫头跟着茶楼的老板娘往二楼走去，这豆腐西施回了一趟家，一口气带来了四口人。爹娘铁了心，二十贯钱一分都没有用在家里，而是拉契作保，硬生生将家族中的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从山坳里托了出来。这么一搞，谷丫头家中一下子多了四张吃饭的嘴巴，一个小摊哪里够用，于是她决定向人借些本钱。
“夫人，她来了。”
柯安民指向楼梯口，巧思宁视线一动，看到了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
“她就是宛城南集上的豆腐西施，最近回了一趟家带回来四张嘴。一共五个人挤在一间小棚子里，全靠一个豆腐摊养活。现在她想要借些本钱，驸马不是让我留心这些能吃苦能干活的人嘛，故我就留了个心眼。”
巧思宁微微点了点头，她不懂很多市场上的事，只是何驰听到之后想要抬举这姑娘一把，于是给巧思宁派了这桩差事。南集上卖烤豆腐的谷丫头也是远近闻名了，有了名声作为底子，企业初创时也可少些颠簸。
“谷丫头见过夫人。”
谷丫头渐渐放开了姿态，毕竟是在集市上摸爬滚打的人物，最初的恐惧褪去之后她已然冷静了下来。
“把东西端上来吧。”
巧思宁并不多言，一切都是按照何驰定下的流程在走，柯安民往后面吩咐了一声，一名伺候茶水的茶童就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谷丫头面前。托盘里放着一碗白粥和两个咸鸭蛋，一个完整的和一个剥开了壳露出咸蛋黄的。
“这是？”
“你不需多问，这粥和咸鸭蛋都是干净的，你吃过尝过再说话。”
谷丫头心中有些忐忑，茶童将托盘放到桌上便走了，整个二楼就剩下她和帐后的两人。
“若你有所顾虑，转身下楼便是。这事只当没有过，我们也不会对外人多说一句。”
“那我吃吃看……”
二楼只这么一个楼梯，楼下又有自家的两个兄弟等着，况南阳郡好久没听说过光天化日之下绑人的事了，人拐子只要在荆州地界抓到了就是死罪！郡守洪兴砍人拐子的脑袋，这番轮回真有点黑色幽默了。
谷丫头越想就越提气，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拿起了勺子，一口咸鸭蛋一口白粥的吃了起来。这丫头的食量不俗一颗齁咸的鸭蛋只不过三口就没了，巧思宁看她吃得挺香，自己也被带饿了。
“好吃。”
听着谷丫头的评价，巧思宁点了点头问道。
“是咸鸭蛋好吃，还是白粥好吃？”
“都好吃！”
谷丫头擦着嘴巴，眼睛瞟向那枚完整的咸鸭蛋，好像在说如果它是开着的，刚才就让它伴着白粥一起下肚了。
“所以你是来借钱的？”
“是！不知夫人能借我多少？”
“你若是来借铜钱的，我这儿一文都没有。”
谷丫头嘴巴大张，但巧思宁很快又说道。
“但我这里有一万个咸鸭蛋，还有熬粥所需的粮票。你刚才吃的白粥里加了些许白糖，我这儿还有糖票。”
谷丫头的嘴巴越张越大，这哪是没钱，夫人口中的所有东西都可值钱了！难怪白粥这么好喝，原来这里面还加了白糖，此时她真恨不得托起碗来舔个干净！
“除此以外我在叶县那边还有一个摊子，长久无人管了也就荒了。”
“听说叶县那儿立了盐井，好多打盐的工人在呢！就是不知道夫人的摊子卖什么，丫头能帮你张罗，你只需管两个人吃饭就可以了。”
突如其来的连珠炮打得巧思宁毫无招架之力，她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谷丫头还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吵闹，自觉的抿紧了嘴巴。
“这样吧！一万个咸鸭蛋，我算你一文一个。五千斤粮票我算你一文钱两斤，三十斤糖票我算你六百文钱一斤。你若一个月内把这些钱结清了，叶县那个摊子我便送你了。你不用担心那摊子不好经营，它就在官道旁边，器具一应齐备，你去了那儿一开张就有生意做。”
谷丫头脑子里一团乱麻，这细碎的账她根本算不过来，单是一万个咸鸭蛋就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柯安民见她乱了方寸，连忙从里面走出来说。
“一万个咸鸭蛋，一文一个，总合十贯钱。五千斤粮票，一文钱两斤，总合两贯五百钱。三十斤糖票，六百文钱一斤，总合十八贯钱。一共总合三十贯又五百钱，你如果能在一月之内把三十贯又五百钱结清了，叶县那个摊子夫人就做主送给你经营了。”
“一个月赚三十贯，一个月赚……”
眼看谷丫头的额头上蹭蹭冒着汗珠，巧思宁感觉这事不顺，本以为这女孩会知难而退，熟料几息之后她竟然抬起了脑袋。
“不是谷丫头信不过夫人，叶县离这儿要四五天时间来回。夫人能不能放宽一些日子，多出来的日子丫头追利钱给你，绝对不白用你的摊子！”
巧思宁发觉自己的应变能力还不如一个卖豆腐的小丫头，四五天时间追多少利钱呢。尽管她在乌林和媚娘经营过一段时间的食堂，但今日种种与往年已经大不相同了。
“夫人，这事好商量，您多给四天时间就行。一天时间丫头，多给您结一贯钱！一共就是三十四贯五百钱！”
看着对面的小丫头铁了心要做这买卖，巧思宁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反正是何驰起的坏心思，最后若是收不了场了看他这个大司雷怎么处置就是了。
“叶县的摊子是半间砖房连个棚子，今后一切修缮需你自己处置，若没有旁的事了，我们现在就定契如何？”
“丫头不是信不过夫人，只是一万个咸鸭蛋，能不能先让我看看……”
柯安民“呵呵”笑了一声，转回来端起托盘再次来到谷丫头面前，只见里面笔墨纸砚齐备，另有一沓粮票和一沓糖票。
“你这小丫头还算计上了，一万个咸鸭蛋就在茶楼后巷的车上，你只推开窗户看一眼就行了。”
谷丫头起身推窗往后巷看了一眼，只见果然有两辆驴车停着。护车的见二楼有人冒了头，于是将盖在表层的稻草席子一拉开，下面全是裹着黄泥的咸鸭蛋。
“下面的车上一共是两千个，契书一签立刻提走。剩下八千个我们会存在宛城里的盛德米铺那儿，这些事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之后你拿着契书去盛德米铺，他们会照账拨给你的。”
谷丫头看着那么多鸭蛋，视线久久收不回来。柯安民看她这股紧张劲，笑道。
“你要不要下去数数啊？说不准里头还有坏的呢！”
“不了，不了！我信得过！”
柯安民笑着提笔点墨准备定契，就在这时巧思宁追了一句说道。
“楼下的两辆驴车，也让你使唤一月。一月之后还到盛德米铺，自有人来收拾。”
本是心软说的话，却不想那小女孩直接冲着帘子跪了下来，巧思宁看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心中倒是懊恼了起来。
“谷丫头谢夫人大恩大德，一月之后我必定一文不少连车带钱全部还回来！夫人能不能留个名儿，让丫头能记住您，将来若有能报答的时候，丫头一定百倍报偿！”
巧思宁抑住心慌，何驰针对这件事也有了预案，若留实际的名字以后很可能会被她落了人家的话柄。干脆就说点囫囵话，让她有个大致的方向。
“我也不是什么夫人，只是受了曹乡君的恩待起来的人，现在管不及生意，见那里挺好的荒了可惜。你要报偿也不需向我来报，只需知道荆州好了大家才能好。”
“夫人高义，您比那些读书人还高，丫头感激您的恩德。”
盐和糖都可以化有形于无形，那么其他食材能不能办到呢？
三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加上一碗加量加料的面条，放到客院四人面前的汤面透着一丝古怪。云爻是个急性子，他嗦了嗦筷子就把辣椒和香醋添入面中，一口“嗦噜”之后发出赞许的“嗯嗯”声。
“这面？”
“好奇怪呀！怎么有股子鱼香！”
熊张和徐长庚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物，今天这碗面只是沾了沾唇齿，他们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满嘴的鱼鲜，却不见面里有鱼！
“这面条好像是鱼肉做的！”
云伯才拿起一根面尾仔细的看了又看，结合刚才吃到的鲜味，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一碗看似普通的白面，竟然是一碗鱼肉面！
熊张和徐长庚震惊之余加快了手中的速度，随着面条入喉，鲜味也一股股的涌入口鼻之中，最后那浸满鱼味的面汤竟然也被两人一昂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