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11/14 0:01:45 字数:3265

“魏大人。”

“何事?”

魏炅在礼部处理着公务,殿试的成绩还未公布,天子尚未言歇,官员们哪敢偷懒。自陆欢外出猎虎后,朝中可谓事事顺遂,每天看不见那些关中王爷站在殿中,文武百官的肩头也少了些压力。

“昨日有一队人马持楼兰王的文牒入京,上官知否?”

“原来是这事,我岂能不知。”

魏炅冷笑一声,不就是楼兰王把自己的二女儿送过来了嘛,一百多人的队伍八成都是女子,算盘珠子都崩到脸上来了。不过这队人终究不是使团,在京城也只是过路,他们花钱住宿更轮不到礼部接待。

礼部郎官并不着急,他耐着性子对魏炅说道。

“大人听我细细说来,这队人里面有几个番僧,说是来自身毒。下官昨日有幸见到,就与他们攀谈了一阵。虽语言不甚纯熟,但有意料之外的消息。”

“是何消息。”

“那些番僧见我能说西域土话,便和我说了很多身毒的事,譬如现在的身毒使者其实是犍陀罗国派来的,其大小不过十座城池,在身毒只是一个小邦国而已。”

魏炅突然来了兴致,之前身毒大军翻山越岭染指西域的时候,天子就一直想要搞清楚身毒这块地方的成分。尽管人人都知道“身毒”使者口中的“身毒”绝非那个能调动十万大军远征的身毒本尊,但奈何实在是山高路远,若派人实地走访起步就是三四年。

“不光是商贾说的话多有夸大,就连身毒战俘口中的话也多不可信!”

魏炅是真的很难想象,一个能调集大军远征的国度,竟然连基础的管理体系都没有。战俘口中的“国家”,绝非昭国人脑中的国家,更可能是无数村落汇聚成的大部族集团。

“那番僧头领名为摩善,他说身毒中心有一条圣河,在这圣河沿岸有很多邦国。我们这里的使者大多是靠近边缘地带的邦国派出的,因为身毒之内各邦王位更迭频繁,所以经常是谁占了地、谁就称了王。如今大月氏南下征伐时灭了萨迦,他们已经与犍陀罗国接壤,犍陀罗国的国君之前并没有参与征伐,他甚至是半年前才得到的消息,还因为使者带回了训斥之言而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

“这么说来仅仅是传递一道消息就要半年时间。”

“的确如此。”

果然是山高水远啊,说不准消息没到王位都已经换了人,魏炅隐约感觉到了这名番僧的价值。只是现在礼部全员都专心在殿试上,之前因为宋什自缢已经引发了一阵风波,现在的魏炅是不求全功,但求安稳落地。

这番僧跟着楼兰王的队伍,想来应该是去襄阳的。倒不如就放他去溜达一圈,等京城里的事全部处理完了,魏炅再向天子请示。

“我看这些人都是去襄阳的,倒不如修书一封让人发去襄阳给曹女使。且让她先接待着,如圣上真有兴趣,再传回京城不迟。”

“大人处置果然妥帖。”

“也亏得你细心,等殿试张榜之后,我必如实上奏。”

郎官压着笑脸作揖去了,魏炅刚刚提笔,却想到何驰的好色,又不免骂起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万事有得必有失,自己的儿子跟在何驰身边,自己就能坐稳礼部尚书的位置,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有了立场呢?天子是不是会把自己视为何驰的同党呢?

魏炅的脑子越想越乱,最后干脆把杂思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回头埋在了公文之中。

太后不可信?那么天子是否可信?

金宴从来没有担过这么大的责任!何驰的确教了他很多应对之法,但眼前的危局已经超出了金宴的处理能力。陆欢惹了风寒还受了外伤,如要救他就必须立刻返回京城,不但要立刻返回京城还要用上最好的医疗,只有这样才有希望保住他的性命。可是陆欢只要回了京城,就等于掉回了陷阱之中,京城里的确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但是那地方叫太医署!

只要回了京城,陆欢是生是死,就不由旁人做主了!

“你们听明白了吗?”

何驰要带更多的人上桌吃饭,金宴也是冲着这个目的接近陆欢的,目标人物的生死直接关系到最终的成败。金宴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哪怕冒着十成的风险都要派人去南阳郡问个消息。

若陆欢可以死,那么何驰一定会放任事件发酵。若陆欢不可死,何驰一定会赶回京城!

天水王陆欢已经陷入昏迷,在他昏迷之前托孤于金宴,这些侍卫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弯下腰来应着“领命”。两匹最精壮的战马向南奔去,金宴转回散着药味的小屋,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陆欢,心中蒙上了一丝阴霾。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太后和天子真的不值得信任吗?

金宴如果直接询问何驰,何驰会直截了当的回答他。当然不值得信任!因为曾经太后承诺了曹纤给何驰两年带薪假期,到今年为止你见何驰休息过吗?

“这些都是往年县试的考题,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魏征将一沓散发着霉味的书本端进了房间,何驰嗅着霉味轻咳两声,抬头对魏征说道。

“我要它们当然是用来编教材的,就放那边吧。”

魏征藏着一肚子话,何驰盯着他把书本放好,只等他转身过来的时候,问道。

“你是不是想当老师啊?”

“我可以吗?!”

魏征一阵激动,可当他满心欢喜的看向何驰时,对面却回了他一声冷笑。

“你爹来当老师还差不多,你就先管宿舍吧。该放学了,快去敲铃!”

何驰转回视线,魏征无趣的丢了一声“哼”,快步从这间书房离开。放学铃声响了,已经满头大汗的云伯才停下笔来,他的右手已经抽筋了,一沓白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一、二、三。”。不愧是用钞能力插班进来的学生,只这些简单的毛笔字都无法驾驭,看着同学们工整的字迹,他心中一虚连忙抱起自己的包袱往桌上的白纸上一压。

“放学了!”

魏征在外面喊了一声,同学们都开始收拾笔墨纸砚,云伯才刚想动手收拾一个声音便从脑后传来。

“你就叫云伯才对吧,我和你一起住的,我叫关大峰。”

“我……我……”

“快点收拾,洗笔要排队呢!”

云伯才只见关大峰满手的墨迹,手中的纸上也是歪七扭八的丑字,他瞬间像是找到了同类一般心中一阵安定。可不等他得意三息,一个字迹十分漂亮的人被关大峰拉了过来。

“这家伙叫祖茂,我们都是住一起的,一间寝室住四个人。”

云伯才看着小自己一圈的祖茂,顿时脸上一阵羞红,他连忙低头收拾砚台,突然一双手将压在纸上的包袱挪开了。

“浪费纸!”

魏征看着纸上的一条条的“毛毛虫”连连摇头,云伯才完全不敢抬头看人,他只觉脸上滚烫,好像是一个高烧了三天的人,行动起来连手脚都不协调了。

“我叫魏征,给你个忠告,别糟蹋白纸了。趁着天还早,去准备个沙盘,明天书法课你就先用沙盘练字吧。”

魏征说完将包袱放回原位,然后阔步离开了。云伯才抬着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如果魏征再多说几句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现实无比残酷,毕竟这所学院是南阳郡国际学院,第一批入学的孩子虽无法做到优中选优,至少也要经得起大浪淘沙。交学费只是交学费,在外面的识字班里能歪歪扭扭写几个字便已经算是合格了,但是在这里写好字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他爹是礼部尚书,他打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识字了,我们哪能比得了!”

云伯才收拾好纸笔,拿着毛笔和砚台站起身来,关大峰的话给了他些许安慰,但是当看到瘦弱的祖茂,他忍不住问道。

“祖茂的爹也是大官吗?”

祖茂摇了摇头,他抬起眼睛看着云伯才说。

“俺是逃荒翻山过来的,俺饿的不行就地里偷红薯吃,结果被何大人抓到了。他说我吃了他的黄金薯,欠了他好多金子,若是学好了将来当官还他,若是学不好将来干苦力还他。”

“我爹是种瓜的,我过年回了趟家,回来的时候何大人就安排我来这里读书了。”

只短短片刻云伯才的心态就已经上上下下颠了十几次,入学的第一天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肩头,自己同寝的室友更是身份各异。洗笔的队伍排的老长,大家都将毛笔放在活水之中洗去黑墨,一条墨带随水漂进河中,在远处与另一条墨带相接。

云伯才想着哪里来的第二条墨色,愣在那儿寻着源头,关大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知道他在看什么。

“那条墨是女班的,何大人的两个妹妹就是女班的班长,她们不光是学生,还是女班学生的老师。她们两个写的字可好看了!”

“女班?”

“等等吃饭的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云伯才似是而非的点着脑袋,正当他收回视线专心洗笔的时候,一阵狂风穿堂而过,好多人被溅起的水珠打了眼睛,一个个咒着风伯无故弄水。而在那处神秘的拐角,则传出了一阵女儿们的欢笑声。

“出大事了!”

窗门被吹开,何驰面前的蜡烛被狂风吹灭,心中一股沉重感在何驰的心中落下,想来一定是出了不可测的大事,才惹得那位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报信。打工人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南阳郡国际学院才刚刚起步,两淮的事只处理了一半,荆州的五年计划仅仅出了一个苗头!

何驰把书本一摔,抱怨道“天下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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