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11/29 0:13:31 字数:3423

有钱人往往对钱没有概念,当权者往往对被统治者没有概念,前者是一个数字,后者也是一个数字。长久不见到真实的东西,这种隔离感就会越来越强,甚至你会开始厌恶主动接触这些,甚至都懒得去管手中的钱和权到底有多少!

直到某个人出现并开始动摇你的根基,以至于你必须亲自去检视所拥有的一切!而当你意识到你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后,就会诞生出空虚、后怕和畏惧。有些记忆无法被时光磨灭,它坚如磐石静静地等待着,当你的回忆触及到它的瞬间那些被深藏的伤痕都会被突然揭开!

“老爷?”

张国丈站在自己家的库房门前想着,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亲自来过了!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间仓库,想当初自己赚第一桶金的时候,自家的粮库和钱库都是混在一起的,吃饭的时候因为粗粮里混入了铜屑,一个工人还磕碎了牙齿。

“这里,是什么时候修的?”

“老爷您忘了,这是五年前翻修的。”

“那两个阁楼是?”

“那是存放玉器的阁楼,老爷您吩咐下面的人要将玉器分置,不要让宝玉染了金铁之气。”

张国丈长叹一声,久不经营之后,自己都变得浑浑噩噩了。盐可真是一门好生意,一年放着不动都有钱滚进来,不知不觉就堆成了山。

张国丈现在毫无疑问是心虚的,就像陆欢一样,当他们重新审视自己的财富和权柄,就会一边害怕失去、一边害怕拥有。失去意味着重新回到过去,拥有意味着即将迎来清算,任何人到了这个位置都会陷入同样的困局。

“所以无论是利还是权都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后来者源源不断,而分权者和分利者手中的权与利只有这么多。你多一点,别人就少一点,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你的权越分越少,你的利越分越少,而你的追随者或为权来、或为利来。无论你手里有什么,要么贪到极致一点不让外溢,那么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抢。要么分到极致到了分无可分的时候,你也就快被人取而代之了。”

何驰坐在彭城县衙内,今天公堂之上站着十一位新任的县令,包括挂着一条胳臂的张明也站在公案前听着他的长篇大论。

“我何驰是匪,对于做官无甚大见解!唯独知道‘是非’二字是永远分不完的,权利终有尽头,是非公道常在人心。有好多事、好多利益、好多纠纷,握住了是非就等于握住了权柄,尤其在徐州,利这个字靠的太近了,很是危险!”

“……”

“也无甚好说的了,我在时你们只管是非公断,谁乱是非我便砍谁。哪天我不在了,便也管不着了,到那时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需知道无论走权还是走利,都逃不过清算的一天。”

何驰说罢便拍桌起身说着“散了,不送。”,林印追着何驰往衙门外走去。今年科举入仕的官员好多都是苦寒之地出来的,而且由于人才储备不足,许多人未经历练就直接跨上了基层岗位。淮北来了一批新血是一件好事,尤其像张明这样的人,整体形象真叫一个朝气蓬勃,他们让死气沉沉的淮北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但万事万物都有代价,何驰就是替他们兜底的人物,一边是新官上任,一边是地头蛇联盟,一旦处置不当便是天翻地覆。

何驰这次也是抽空北上,名义上是视察各地驻军情况,实则是为了调研彭城案之后淮北各地的基层治理。张国丈表现有些超出何驰的意料了,他竟然积极配合官府弹压民情,新船舱位有限的道理他应该是明白了。

正当何驰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匹快马飞至,来者上气不接下气,一下马两条腿都已经瘫了。

“回禀驸马!天水王府发来回函!”

“呦呵!”

何驰心中想着,那陆欢莫不是撞了狗屎运吧!

这么快就有回信,那陆欢八成是没看金宴的信,金宴再看过信之后就直接给了回信。陆欢没有看信!这个信号可是极好的,说明陆欢经历生死之后真的看开了,再也不执着于权力了。否则一封递进王府里的书信,他怎么可能憋得住不去看个明白呢!

“贤侄如晤?”

何驰摊开信纸,只一眼就来了兴致!回信之人不是金宴更不是陆欢,这秀丽的字迹应该是出自一名妇人之手。

“贤侄如晤:得见来书,字字恳切,如见赤忱。今观宴儿,才器卓然,确为佳婿之选。王室之事亦关乎宗庙社稷之重,非情谊可断。婚姻大事更非儿戏,须审慎以行,方不负两家之望。襄阳之地,繁荣安定,山川形胜,人文荟萃。不日吾将携大虎与宴儿同往,增二人共叙情谊之良机,亦可游历河山,开阔眼界。此举非为推托,实乃慎重之策。望贤侄体察王室难处,勿生嫌隙。他日若缘分既成,自当公告天下,以彰其荣。今暂此复,伏惟珍重!”

好好好!陆欢病倒了,王妃出场了!不光回了信,还要带着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往襄阳去!

这是吃了何驰的恩,打算摒弃前嫌好好讨论关中与襄阳的经贸往来?还是说这个王妃更加狠辣,想要借金宴为盾,在何驰的腹地搞些小动作?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陆欢过刚,猎虎失败之后他丢了面子,现在负伤在身正是软硬不吃的时候。当敌人的应对策略在意料之中,何驰也就无需惧怕了。但是现在来了一个王妃,于陆欢的刚凑了一对刚柔并进,看起来不过多了一重变量,但其实远比想象的复杂。陆欢是不方便南下的,无论是负伤之前还是负伤之后,王爷的身份摆在面上,太后的那关也是难过,再说他的动机和他的臭脾气都不支持他完成这趟旅程。

反观王妃一上来就如此柔软,想来她比陆欢有更强的机动性!

“国际象棋。”

对!就像国际象棋中的王后一样!天水王妃直接把襄阳定成了旅行目的地,无论她为何而来,何驰都必须有个对策。棋手从来不会惧怕搏杀,他们害怕的是风平浪静,投入到乱局之中的棋子越多,局势越是错综复杂,就越能激发出执棋者的潜力。

“娘娘使劲,就快出来了!”

温霜难产,三日不下。今天太医开了一服催产的汤剂,灌下去之后总算有了起色。稳婆们在产房中接力,产房外的太医们也在做着保小的准备。太后已经示下,到了关键时刻温霜必须为保住龙子做出牺牲,一剂猛药下去,轻则不能再次生育,重则气竭而亡。当然这还没有算上产后大出血等等极端情况,时间拖得越久风险就越大。

坠儿将太医准备好的汤药端到了床头,温霜斜过脑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一脸的倔强。她是从万花丛中杀出来的人物,抢着第一个落下孩儿,也是她的选择!这是风险最大、收益最大的选择!

天子下了朝之后就一直在等消息,皇宫之中的一切都停顿了下来,连同太极宫中的太后也在熬着一个结果,温才人这里的动静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娘娘,快了,快了!”

温霜将嘴里的毛巾咬得“嘎嘎”直响,她两眼瞪出双手抓着借力用的布条,手臂上满是青筋,模样极为可怕。一口气只有出没有进,好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坠儿看着她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了煞白,只以为温霜撑不下去了,就在她低头端起药碗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灌满了整间产房。

“出来了!是皇子!”

产婆用丝绸接住了出生的孩子,温霜力乏气竭双手一松整个人倒在床上翻起了白眼,坠儿疾呼着“大夫”,产婆们连忙护着婴儿退了出去,大夫们也顾不上避讳,直接带着急救的东西进入产房里。气球中冲出的氧气扑在温霜脸上,她一时有了半分清醒,随即手臂追着婴儿的哭声抓去,但是力气不济一瞬间又落了下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温才人诞下一位皇子,只是因为生产时用力过度整个人昏迷过去了。太医诊断说她强行用力致使身体劳伤,要悉心调养才能恢复,一旦用药进补就会断奶,应是无法哺育皇子了。”

“苦了她了!”

天子拳头一松,总算是母子平安,四天煎熬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李福传旨,赐封温霜为婕妤,另置居所供其修养。小皇子配给乳母照顾,随温婕妤一处居住。再敕封温公为县子,封地一百亩。另赏金银五百,绫罗千匹。”

李福领旨要走,天子突然一声唤住了他的脚步,一顿紧张刚刚褪去,天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陛下还有吩咐?”

“另去昭仪那儿,问问萧心的伤情如何了。”

“遵旨!”

真是挨的好一番毒打,天子算是记挂上了这个可怜人。李福跟着天子前前后后,岂能看不懂天子的心思,看来萧心得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有劳万岁挂心,已经好多了。”

萧心身上的伤痕一寸未退,却嘴硬着说好多了。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摆着,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李福点头去了并不多问,何昭仪也立刻让萧心进屋,不让风吹吹到。

“娘娘不必替我担心,萧心只是伤了皮肉。”

“何故乱说,你伤的哪里我还看不出来。”

萧心的视线落在何家妹身上,何家妹看着她并不做多想,然而萧心的脑中却满是房殷的话语。

“后宫之中没有子嗣岂能立稳,温才人之后是柳宝林,这一个追一个的架势,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何昭仪。就单说何昭仪的出生,她是受尽凌辱依然坚强的奇女子,但是她一旦有了子嗣就是皇家的污点。皇家要的是她这个人,要的是她这个榜样,要的是天下的民心所向,而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你若真的替何昭仪着想,就应该用你自己的肚子想想办法,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她孤立无援能扶你到几时呢?你难道就没考虑过将来自己能反过去扶她一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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