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了。”
“陛下,已过午时。”
天机殿上,天子端坐,不喊散朝,文武百官也只能熬着,有些年老体衰的经不住久站双腿已经开始打颤。
“陛下!陛下,有人劫法场!”
一名官员快马回宫在大殿外跪下,他的一句话让九五之尊的天子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张晴可曾逃脱?!”
“未曾逃脱,可也未曾伏法。刘大人遣下官来再向陛下请旨!”
“……”
沉寂了许久的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文臣武将纷纷讨论起来,毕竟开国百年这还是头一遭。之前秦末就有劫法场的专业户,所以到了昭朝每每这等官员问斩的时候,都会有额外的警备力量投入,这次十六名千牛卫都没能挡得住“贼人”劫法场,天子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说,但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贼人呢?”
“回禀陛下,此贼人十分凶狠,十六名千牛卫大人联手才将他拿下。”
事情既然发生了,朝堂上的大员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张晴一死了之并不会牵扯出其他人,此时跳出来一个劫法场的凶徒,审讯时再牵连些关系,不知又要轮到哪个官员倒霉。
“此贼人姓甚名何?”
一个武官压不住火了,从百官之中出列对跪在殿外的官员喝问道。
“此人……此人……”
大殿门外的官员扭扭捏捏,天子龙颜不悦的说道:“进殿来!”
“是!”
“劫法场的是何人?”
“回禀陛下,此贼人正是……正是……”
官员瞥了一眼少太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贼人正是户部尚书何大人之子何驰!”
“那真是好身手,十六个千牛卫奈何不了一个娃娃,骑着马在法场中冲杀,到了刘三思桌案前一棍子便戳掉了那厮的官帽,刘三思的脸色都青了散着头发满地打滚。”
“你可真会吹,我怎么听说那贼人摔了个狗啃屎,被十六个千牛卫压在身下成了肉饼。”
酒馆里的热闹传到了街道上,今天去了法场的看了一出好戏,没去法场的也得了谈资,那法场里的故事掰成了十六瓣,再经了三十二人的口传出一百零八般样貌。
不过能咬死的也就三件事,千牛卫之中几人挂了彩,张晴没死,刘三思尿了裤子。
“张晴大人有话就说吧。”
眼看着一墙之隔的那寿限牌子一伙近一伙远,何驰便知道那濮州刺史现在很不安生,从法场上逃过一劫,现在寿限显示的是37(66)。就算因为此事张晴不能在朝为官了,他至少还有二十多年能活,命是保住了却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个好结果。
“……”
“……”
有问无答,何驰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毕竟两者的身份差距过大,论亲族关系他和张晴又是半个仇人,如此相处不免尴尬。
很快缓解尴尬的人来了,才将将傍晚牢内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几名狱卒点着火把将来人引入牢中,火光之中照出一个公公的脸,何驰从他的衣着、举止上判断,他大概率是天子的人。
“哪位是劫法场的贼人。”
“小的便是,小的见过公公。”
“不敢,不敢。你倒是厉害的紧,十六个千牛卫伤了四个。”
“逞马匹之利,撞伤了几位大人,小的罪该万死。”
“你为什么要劫法场呀?”
何驰长叹了一声,故作痛苦的说。
“小的知道张大人是个庸儒,遇事不知辩解。小的许久之前便来牢中求见大人,希望能替他一辩,却被他拒绝连面都未曾一见。”
“哦?张大人可有此事?”
张晴被押入大牢这半年,来访者屈指可数,而且牢头也很少放来访者进入大牢内,大多是经过狱卒传话。张晴当时以为是故交挚友来访,抱着不希望牵连他人的心态直接拒绝了。
“确有此事。”
“好,咱家知道了。”
照着公公脸的火把又转回到何驰这厢,公公还有问题需要答案。
“你是户部尚书之子,尚不到弱冠之年,有何资历替张大人一辩?”
“并无资历,但我知道张大人这等庸儒一定不是贪官污吏,我替他一辩胜算至少有九成把握。”
“为何腐儒就不能是贪官污吏?”
“庸儒贪名却不贪生,庸儒怕名却不怕死。小的问公公世间最大、最易得、最易失的名为何?”
“为何?”
“清廉。”
公公直了直腰,复言。
“可是你为了这一辩闯了法场,伤了侍卫。为这一辩你犯了死罪呀!”
“那么公公知道清廉之上更大的名是什么?”
“咱家不知。”
“公公,清廉之上更大的名是卫道。”
公公听完了何驰的话,微微摇头叹了一声,狱卒们簇拥着公公离开了,牢房之中又一次被黑暗笼罩。
秦亡昭兴,那按照现在的时间线发展就不会有新朝,更不会有汉末三国,没有三国就没有晋,更不用提之后的朝代了。坐牢的时候何驰除了胡思乱想便没有其他解压活动了,现在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人问津,三天时间除了狱卒送饭,牢中便再无一个可以解压的活物。
“张大人……”
何驰念叨了一下张晴,头歪向隔壁牢房的隔墙。三天隔壁没放过一句话,就是不定时有叹息声,晚上也有鼾声传来想来是睡得不错。
坐牢无趣的狠,何驰便又只能胡思乱想,突然一闪的念头蹦出了些火花,天机帝虽然传授了造纸、高炉冶铁之类的技巧,但唯独没有把火药弄出来,而且秦末时两方拉扯了二十年,愣是没有热武器现身,改革的大多是行政、商业体系,银票之类的东西已经出现了,但军武体系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总不能去掘开天机帝的皇陵看看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吧……”
就在此时牢狱的大门被人打开了,这时并非饭点,来者之中还有身着甲胄的侍卫其脚步声格外沉重。等一行人来到关押何驰与张晴的牢门前立定,前几天来夜探牢狱的公公抱着黄卷不紧不慢的走来了。
“张晴、何驰接旨!”
隔着牢门宣旨,这般情景的后续大半是一杯毒酒一丈白绫,何驰也保不准天子有何打算,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跪向那位公公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晴一案明日天机殿天子主持会审,何驰为张晴辩护。钦此!”
“谢陛下!”
张晴谢恩,何驰的主意却打在了那张圣旨上面。
“草民何驰谢陛下隆恩。”
赶紧谢了恩,何驰盯着公公手中的圣旨黄卷说。
“公公,这圣旨可能给我。”
“咱家姓李,名福。我问你,你要这圣旨为何呀?”
“草民今生第一次接圣旨,虽然是和张大人一起接的,但能不能给草民留个纪念。张大人您没意见吧!”
张晴憋了半天,才隔着墙传来一句话:“就让你接吧。”
“哼,啧啧怪哉。”
李公公说着将圣旨递入牢房中便走了,不多时糠大命人点了两盏油灯进来,又不多时送来了文房四宝,又不多时送来了一荤一素两道菜的丰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