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听到这里放弃了挣扎,他已经预想到了后来发生的事,一旦一个人在当地名声过大,各种各样的事就会不由自主的找上门来,曹纤不懂推辞就遇上了越能干事越多的螺旋陷阱,萧太守也是个实诚人就差把曹纤请进衙门任个要职了。有了基层群众基础,很多人都开始寻曹纤帮忙,于是曹纤又变成了劳力中介,农闲时的庄户男丁又多了一条来钱的路子,为了败家她还给服徭役的壮丁家发过安家费。
“后来汉江闹水贼了,我就请了教书先生来,我说他写就有了《安生论》。”
“然后天子降旨,太守就派你去点兵,你就真去点了八百。”
曹纤点了点头,她哪里会带兵,只是按照何驰说的故事,学了掌旗行军和围将列阵,真正的战阵她压根没见过,要不是路遇的两百贼徒缺乏指挥,多冲杀几次军阵就垮了,而缺乏实战经验的民兵是绝对没有能力自行重组军阵的。
“几年时间你都快把襄阳倒过来了,那你现在究竟租了几亩田,又存了多少钱,那布庄账册上就只是布庄的数目吧。”
“水田四百,良田八百,旱田、杂田太多记不清了,有四个记账先生管着田间出入。工坊赚的钱都存在钱庄,仅这一项就有十万贯。”
何驰伸出手轻抚着曹纤的脑袋,委屈渐渐化开她的小嘴也不再嘟起,眼睛里还转着泪花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放心吧,这里有哥哥顶着。”
曹纤又一扑飞到了何驰怀中,她知道何家哥哥会护着她,此时此刻只管撒娇,扑在哥哥怀中时她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多日来的受到的惊吓烟消云散,曹纤双膝一曲浑身瘫软下去,何驰收着力气将这个淘气过头的妹妹扶住,忍着腰背上的疼痛挪动脚步将她送到床上,这些日子她扛过太多责任,现在卸去心防顿时被疲乏攻陷。
莫说是曹纤,何驰这一路南下也是舟车劳顿,不过战事燃眉他必须有所行动。等到第二天曹纤精神抖擞起床之后,一场军事会议就在卫城中的校场进行。与会者曹纤、敖大虎、陈术,思宁,会议由何驰主持,说是主持其实全由何驰定夺。
这座卫城是死寨,有水却不依水,临近官道却寡有援军,城约两个足球场大小,修的四四方方在平原上,这样防御面积太大驻守的兵力不足,且只有南北两门很容易被围困。
现在卫城之中一共千人,这一千人是曹纤带来八百义勇军加上江夏太守派的二百多名老卒、农丁,有没有战斗力都是另说,单单铁器装备就不全,更不用说弓弩这样的器械。守城连弓箭都没有,敌人逼近城下哪有还手之力。
“哥哥你说吧,究竟要怎么办!”
曹纤满脸崇拜的看着何驰,何驰用手中的树枝给了她当头一棒。
“两个办法,上策就是撤退返回襄阳,你们是义军是襄阳太守派来的,我来的时候路过江陵查访了一番,这江夏根本没有被贼军威胁。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只是喊了两声却惊动了周边郡县,派来义军又不安置在郡城协助守城,派到这样的死地充当抵御贼军的炮灰,其心可诛也!”
敖大虎气的大骂了一声,他们路过江陵接到江夏太守命令时就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到了乌林卫城之后粮饷都是曹纤花钱发放,江夏太守就派了两个传令送来书信,其他什么东西都没送来。
“那下策呢?”
曹纤摇着何驰的手问道。
“没有下策,只有上上策。卫城这样的地方空置着,江夏太守简直酒囊饭袋,一旦此地赠与敌手,他们便可以此为据点,西扰南郡东击江夏,此城是死寨,却不能不守。我需要有人从后方调度增援,首要便是兵卒其次是弓弩,守城就是凭弓弩之利,现在贼军未现还有时间整顿防务。”
“那我回襄阳调度!”
何驰一把拉住没头苍蝇一般的曹纤,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你来的时候已经遭遇贼军偷袭,这一路往返定是凶险异常,你既然在襄阳有了威望就利用威望,写信交给后方的人并且继续整顿义勇军前来增援。”
“嗯!哥哥教我,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军事会议开得有模有样,对于何驰的战略安排陈术也十分认同,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对兄妹实在腻得很,一天都是同出同进,就连思宁也插不进去。
六月十三。
一队敲锣打鼓的人出了襄阳城径直往城郊乡里的一户农家去了,全城的人都被惊动,孩子们跟着那送亲一般的队伍跑着,乡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何时,只知道这阵仗极大,像极了谁家中了举人。
乡长村长听闻了,都到村口迎着,只见那队伍是襄阳城司兵官带着队,后面三个兵一人手中一个托盘,当头的盘子里躺着十吊钱,中间的盘子里是三匹绢,最后的盘子里是红绢卷成的绣球。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了农户家门口,一家七八口人都呆呆的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襄阳太守令!襄阳城东乡,王家王二牛杀贼有功,枭贼将首级,赏钱十贯绢三匹,家门挂红!”
一家人七八口人也不知道该行什么样的礼,就跪在地上齐齐磕着头,看着这钱和绢进了他们的口袋,围观的人眼睛里都冒出了青光,等大红绣球挂在门梁上,这一家七八口的脊梁都挺的直了起来。
不等围观的散去,又有官差进了村,家中男丁去当兵的都得了赏,最少的都有一百钱,按照现在的米价十文一斗,这一家就多了十斗米,要是没有战事这米价还能便宜一半。
“我王家二牛真出息了,官爷们受累,这钱拿着!”
司兵官笑着推开了王家递来的喜钱,招呼过来一位拿着纸笔的先生,对王家大爷说道。
“这钱是你家二牛用命拼来的,我们不能受。现在你家二牛在前线打仗,你老人家给他写封家书,让他安心如何。”
“我也不识字呀。”
“这里有写字的先生,你说他写便可。”
“成!成!我这就说!”
被曹纤点兵的八百户,每家都收到了赏钱,尤其是家门挂红的王家,中午就杀了一头猪吃上了猪肉。乡里热闹城内也热闹,曹家小姐发了求贤榜文,凡是有志报销国家能人志士尽数收纳,曹家出军资襄阳太守出教头,在城外立营负责整训,一应对待皆如官兵。
天子在京城一言九鼎,但是圣旨下放民间,最多就是一个口头承诺,能不能兑现军功老百姓短时内看不到,不能立竿见影民心当然有疑。现在曹纤出资垫了这些封赏,就让那些还在旁观摇摆的见了真章。打仗总有打完的一天,战场立功就是一种有限的资源,既然有人掏钱兜底兑现封赏就是有了最基本的保障,看到王家人拿了几十年种田都换不来的收入,谁能不心动呢。
求贤榜一出,当天城外营地就来了五百号青壮男,而且势头有增无减,有些在两郡交界地的民众听到后也往襄阳赶来。哪边能吃饱何处能得利,那些农家汉最是清楚,甚至连汉江对岸的樊城也得了消息,晚上有十几个壮年冒险渡江来投。
时间一晃来到六月二十,卫城接收到了第一批从襄阳送来的新兵、工匠和物资,萧彻太守已经是大开方便之门了,在不触及昭国大律的情况下给了曹纤最大的宽容。那些本不允许出郡的铁渣碎料都被打包成辎重,随援军运抵卫城,
六月二十三。
襄阳太守萧彻动了些关系,写了书信与南郡江陵城太守鲁兴文,之后卫城所需一应补给全部交由江陵就地采买,这样就省去了路上运输的时间和成本,随着求贤榜到了南郡之后又在江陵城下新设了一营招揽整训义勇军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