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秋夕祭月酒。
也就是俗话说的中秋节,天机大帝真是做事够彻底,将这起源于上古,普及于汉,定型于唐的中秋节一步到位列为了法定节日。
何驰不知道江陵城中是不是张灯结彩,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灯谜河灯,他只知道眼前的江面上已经是百艘大船齐头并进,军鼓震天长橹翻江。船阵井然有序,其船上的兵丁分成三股,山越和江夏兵都只是打辅助,最多的一支清一色的黑衣黑甲。
“扬州兵。”
何驰认出了船上的扬州兵,押阵的大船也是吴地水师旗舰,毕竟他的父亲任职过江南道采访史,这些整个江南道的兵丁装束何驰是记在脑子里的。令旗一收,鼓声便停,风帆收拢,长橹支于水中保持船身稳定,百艘大船像一堵高墙般从东至西横亘在江面之上。东南风迎面吹在何驰脸上,乌林码头在整个船队面前如同一粒沙尘。
一艘小船从船队中驶出,直直向着何驰驶来。
“叫你们将军出来说话。”
来人是一文官,是来临阵劝降的。
“有屁快放!”
“那你听着,我奉扬州刺史张大人之命前来劝降你等,如今昭国大行皇帝不仁,施行暴政残害忠良,以至龙灾显现天地震怒,张大人北伐昏君拥岭南王为天子,上乘天命下安黎庶。你们若倒戈卸甲以理来降,必有重赏!”
“你去告诉张唯栋张大人,我是何劳禄的长子何驰,他应该认识我。”
“既然是故人之子,何不早降!”
“昏了他的头!居然敢造反!今天我必取他首级!”
何驰不再废话,引弓一箭射中了来使的左腿,来使大声嚎叫着催促摇船的将船驶回船阵,不消一炷香的功夫,鼓声再起如墙一般的船阵向乌林岸边压迫而来。整片江岸之上弥漫着肃杀之气,何驰身边的战马开始嘶鸣,那船阵上明晃晃的刀枪反射来的光线聚成一道光幕,船队越靠越近船橹摇动的浪涌已经开始拍击码头。
“何家贤侄,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何要替昏君卖命。”
千步外楼船之上一人还在高喊劝降,在他之下的船舷上弓弩手已经严阵以待,何驰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如同蝼蚁。
“哔……”
这一次的噪音无比刺耳,显示框就出现在何驰的脚边,它沉在江水之中,一阵阵的浪涌让它看起来虚影重重。
这系统到底怎么回事,莫非必须我以身犯险才行吗?这又太小了些,这小小的一块还能翻江倒海吗?何驰俯下身摸了摸,发现这方框还在更深的水底,于是便拿起长枪对准那框中刺了下去。枪尖刺破水面,但很快就被水送回水面之上,系统框消失了,但乌林码头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也,运也,我也算尽忠了。”
何驰已经尽力,他俯身去捞起长枪,准备转身去寻马时,突然脚下一滑,定睛一看码头木板上竟然结了一层白霜,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风从西北方向吹袭而来。如墙一般推进的船阵突遇迎头的西北风,此风煞是奇怪,正是八月何来的西北风,令旗挥动前船下了风帆,靠着长橹缓缓前行。很快船队又遇到了麻烦,楼船的长橹划了几轮,却未能靠近乌林码头,一阵阵寒风灌入船舱内,军官催促着军卒摇橹,但这一轮长橹未能下水,橹头像打在了铁板之上震动反弹到舱内,地板上多了几颗被船橹打掉的牙齿。
“花样可真多。”
何驰最先发现江水的变化,领头的船只停顿了下来,北风呼号江上一瞬便已是冬季模样,整个江面已经开始加速封冻,后续的船只一个个像撞上墙板,有一艘年久失修的,上半部竟然因为惯性断裂,十几个人随着坍塌的甲板一起跌落在厚实的冰面上。
“张唯栋!我来取你首级!”
江面已经封冻,上面行车走马如履平地,何驰跨上战马一人一骑向着已经搁浅在江中的船阵冲了过去,楼船上撒下箭雨,但是西北风太强,那些箭矢都吹向一边,一波撒下竟然未伤到何驰分毫。
“镇定!放绳梯,下船!江面已经封冻了!”
敌人并未因出现的变故而混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各船指挥都下达了命令,现在江面已经封冻船自然是不能动了,但是这八万之众可是长腿的,这江面结冰反而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第一批楼船上的刀盾兵踏冰而行上了乌林码头,后续黑压压的黑衣兵卒正在赶来,何驰单骑还在后方厮杀,他终究无法以一己之力抵挡住敌人进军的步伐。
“不要乱,先占领乌林卫城!掌旗何在!”
前军指挥喝来掌旗,掌旗立起牙旗正要整军前进,谁料一枝长朔凌空而来,将那掌旗连人带旗送去了黄泉路。
“叛军登陆了!燃烽火!”
来将年约四十,一袭红甲,头戴紫金冠,胯下一匹汗血宝马披银圈马甲,他拔出六尺长剑向码头杀去,砍翻两人后将长朔拔出又连刺数人。后续重骑数名跟着将领的冲入敌阵,押后的一名从士拉起手中引线,一发红弹升空向后五里又一发红弹接力射出,一发接着一发直到江陵岸边。
乌林渡口江水冻结,下游出现了长江断流的奇景,无数百姓在江岸边看着露出河床的长江疑惑不解,而在乌林上游一场灾难正在酝酿,冰坝阻拦的江水正在堆积,北风渐渐被南风取代,冰上因为受力出现了可怖的裂痕。
“张唯栋!纳命来!”
何驰射出的一箭划空而至,但山越大王举着青铜大刀挡在了张唯栋面前,何驰的系统能力终究只能偷袭,在这混乱的战阵之中它的作用是在有限。单骑闯阵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在如履平地的冰面上,黑衣军已经就地结阵,长戟齐齐对准阵中的何驰。
“何贤侄,你难道还看不到吗。天意助我!”
“天意?”
“此江封冻,我军如履平地还不是天意。”
张唯栋站在楼船上,从刀盾手的身后走出,那是一个四十多岁整天想着建功立业的男子,何驰认识他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喜欢吹牛的中年人,现在看来他倒是随了自己的心愿。
“就算是天意,也是天意要你死。”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以为能凭那江陵城防就能拖住我军吧。我看你勇武绝世,他日绝非池中之物,大行皇帝是个不识才的人,把你这样的人丢来乌林卫城统领义勇实在可惜。”
张唯栋指着被困于阵中的何驰喊道:“此人乃是户部尚书何劳禄之子,可擒可杀谁敢一战!”
“我……”
一偏将正要应战,却被一只大手推开,黑衣甲士们齐齐让开一条路,让那肥硕身躯进入阵中。郝侩一步一坑踩在冰面上,一把斩马刀被他握在手中如同玩具一般,何驰与他素未谋面,但种种传闻却也听到过几分,说这人心智不全暴戾异常。而且他的父亲郝统在江夏深有根基,何劳禄在江南道的时候,连参郝统数本却都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