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突变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结果,智谋如皇太后也不曾想过岭南王会起兵,而且蓄谋已久这期间与江夏太守郝统做足了前戏。龙灾也许是岭南王收手的最佳时机,但他天真的以为天动异象于自己有利,沉迷在自己的完美计划之中无法自拔。
再说李汶接到圣旨之后几乎是带着士兵星夜兼程往南赶的,每人只带了三天干粮,每天只在沿途的驿站休息两个时辰。这样的赶路速度可比躺骡子的何驰快上百倍,八月十四清晨这八十人连同他们的骑乘的八十匹战马在樊城顺利渡江。
天策军不比其他官军,它自有自己的一套谍报系统,如有将领派出,神机营就会放出一种知人鸟。这种知人鸟体型比普通喜鹊大上一圈,它们会从洛阳起飞沿途向特定的方向飞行,飞行速度奇快且可连飞三日不食不饮,这鸟腿上绑着特制的哨子,这哨子会发出一种类似鸟鸣的声音。天策军潜伏在知人鸟放飞方向上的人员听到这声音后便知道不日便会有天策将领前来,会着手接应天策军的工作。昭国行政区划分十道,这知人鸟短则三天长则五日便可将消息传遍天下。
陈术与思宁都在昨天听到了知人鸟的动静,他们也是唯二在荆州活动的天策军人员,所以他们立刻北上在襄阳码头接到了南下的李汶。
“竟然有此等事!”
陈术毫不含糊,他将在乌林对岸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听到江对岸出现了山越甲士,李汶的心中也顿感不妙。
“有人猜测江夏太守暗中资敌,江夏烽火不燃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还有可能调动了江夏水军,随时可能渡江而来。”
李汶听着思宁的补充说明思索片刻,忙问。
“那江陵守备如何?”
“守军零零总总一万七千人,城外还有流民驻扎极为混乱。”
“不妙!速去乌林!”
李汶不敢怠慢,等载马的船靠了岸,又马不停蹄的向江陵赶去。陈术和思宁虽然也有快马,但终究追不上天策军的马匹,这些马匹都是神机营一手调教的混种良驹,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已经被李汶一行人甩得不见了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八月十五拂晓,李汶带队仅在江陵休息了一个时辰,便披甲出发。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历战之将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战场嗅觉,在他的安排下手持天策军烟火讯号的从士沿着道路五里一人一岗,江陵城若是见到讯号便能立刻点燃烽火传信四方。
一步慢步步慢,当陈术与思宁换了马匹还在路上追赶的时候,一个个烟火讯号沿着官道升起,江陵烽火台被点燃,乌林渡口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陈术和思宁又回到了乌林卫城,此时的远处的江面已是一片雪白,三色衣着的士兵踏过江面走上乌林渡口,天策军六十多名从士组成步阵在敌人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敌军三四千持戟之卒竟然奈何不了他们。李汶带着重骑左突右冲,二十轻骑在外掠阵,不到八十人的队伍竟然几次把登陆的敌军赶回江上。
可是随着敌人的弓弩人踏冰而来,李汶果断的选择了后退。
“敌人弓弩手上岸了,速速退进城垣!”
乌林码头仅有的这些战力有序后退到卫城之中,吊桥升起城门关闭,一柄柄长朔架在城头。作为天策军中的一份子,陈术和思宁自然加入了战阵,可是区区七十人的部队是无法阻止敌人挺进的,江面上那黑压压的兵卒如同蚁群般不停的向卫城涌来。
“这是何方邪术,八月的江面怎么封冻了。”
李汶不解的看着那白茫茫的江面,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第一波齐射就是遮天蔽日的箭雨,虽众人凭借城墙躲避,却依旧有兵卒受伤。敌军的规模已经超过李汶预计,这就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别说这卫城守不住,江陵一万七千人的守军覆灭也只在顷刻之间。
“将军,我们掩护你撤出去吧,此城决然守不住的。”
“现在出去也活不成,要活命就给我守住。”
李汶并非鲁莽,虽然敌军箭如雨下,但是卫城之内的防御设施已经多次加固,马匹在棚屋里躲避箭雨分毫未伤,敌人也没带攻城器械,卫城城墙高一丈再加上三尺墙垣的高度,人是绝对爬不上来的,而且城墙上檑木滚石齐备,何言不可守。
第三波箭雨落下,军卒们也感觉到了敌军的疲弱,他们奈何不了那壕沟城墙,只能凭借弓弩之利不停的射击。
“他们的梯子绳索多半在船上,而船又被冻住了,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汶算是松了一口气,在第四波箭雨到来前,他依着墙探出头去又看了一眼江面,那雪白的一片果然是结冰封冻住了。
思宁的目光也投到了江面之上,敌人的登岸的队形显然不完整,远方隐隐传来巨斧凿冰之声,而卫城之中又见不到何驰身影。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卫城墙垣上的浮灰砂石跳动了起来,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也随之颤抖。
“是地龙!快把马从棚子里牵出来!”
李汶的反应极快,但是他错了这并不是地龙,随着一声冲天巨响,堵塞江道的冰块在水流和太阳的齐心协力下裂开了一道可怖的口子。城外的士兵们也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冰面快速的破裂已成溃决之势,所有人都想到了即将发生的可怕一幕,还在江面上的人疯狂向江岸上跑,一匹马儿惊恐的撞开挡路的人群,直奔卫城而来。
突然所有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所有在乌林卫城中的人见证了那堆积如山的冰坝溃倒的一瞬间。山摇地动之中无数人挤在一起,没来得及上岸的人连同那些被冰块包裹的船只一起被江水带向下游。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江水涌出江道淹没了乌林码头,它如巨大的手掌扶过大地,无比轻松的带走了大地之上的无数生命。
许许多多的士兵都聚在卫城城下,拍打着石墙央求城内人开门让他们进去,江水一波又一波的涌来,城外的沟壑瞬间就被填满,很快江水没过了城墙的一半,城外的人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奋力在泥与水中挣扎求存。
足足一个时辰,江水才恢复了平静,城外遍地的淤泥散发出独特的臭味,还有一口气的人大口的喘息着,他们从泥中爬起,呆呆的望着远处激流的江水,一个接一个,谁都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这突如其来的灾厄如同噩梦一般。
一匹马儿从洪水中幸存了下来,它回转江边悠闲漫步。在南边的悬崖之上旁观了一切发展的三个难兄难弟神情呆滞,直到天策从士找到他们把他们带下山来,他们才从震惊中逐渐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