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不负众望将这个好消息带回了江夏,岭南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几天来他的身心备受煎熬,整个人已经老上了十多岁。何驰看着岭南王身边的寿限27(40)不免有些心酸,四十岁壮年早逝,响应天子招抚固然能活,但这份心力的损失定然是弥补不回来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何驰至今都想不明白岭南王为何要反。
十几万大军屯驻江夏,全凭张唯栋统兵有方没有爆发兵灾,而且他比郝统更懂得善待百姓,没有强征兵税而是开了江夏府库供给军队补给,故江夏百姓对这些外地军士们并不反感,一段时间下来都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感。
让何驰疑惑不解的是,张唯栋与郝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与山越大王也是格格不入,这三类人加上岭南王究竟是怎么聚合在一起的,除此以外还有豫章和丹阳这两个摇摆之中的郡守。
大行皇帝个性刚烈,但绝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得罪人的君王,登基以来更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是君王有不德之实,那岭南王大可以广发檄文明着造反,就以张唯栋等人的基本盘,在整个南方都明牌支持的情况下,最后鹿死谁手谁也说不清楚。
岭南王暗反,这就很不走寻常路,而且还借助贼军和山越的力量,里外里安排的都十分周详,直到他的水军在乌林撞上了何驰。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助岭南王,至少也是个懂得行军布阵、疑兵谋略的谋士,有这份学识的人在岭南王军中的地位至少也该和张唯栋平级。何驰之前寻过营地,就是不见一个像样的谋士,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疑点。
“啊!”
何驰来到了岭南王为其准备的住所,刚进门一道白影便从窗口飞进屋内,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他的额头上!这种触感何驰有些记忆,他看着撞了自己脑门的纸鹤跌落在地,捡起之后发现是一封简信。
“天子改驾庐江,文武百官随行。”
看着信上的文字,何驰正在诧异时手中的纸突然颤动起来,手指一松这纸便飞到空中再次变成一只白鸟停在了房间内的桌案上。
“是我!”
鸟儿口吐人言,何驰浑身一颤,他还以为在做梦,拧了自己一把才发现原来是真的。这白鸟发出了琴扬公主的声音,难道这就是皇家御用的某种通讯手段。
“妖怪?”
“你最好对本公主好些,否则有你哭的时候。”
“琴扬公主莫不是学了妖术?”
“问这么多是嫌命长!”
天机大帝灭秦建立昭国,他甚至在灭秦的道路上对农业进行了多次改革,最后他的驾崩也是十分离奇,史料记载也是模模糊糊。不过既然这个世界都已经有不止一个穿越者了,比起何驰这个远了就只能用来当透视的窗口,别人留下点更厉害的技能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第一次见到有点好奇。”
“既然见得本宫的幻身,你最好把口风捂实了。”
“是!”
“天子改驾庐江,司隶兵一万,又带了天策军地、人两营,河北整备好的三万军卒不日南下,又汇合了齐王统帅的五万,规模十万有余。你必须力劝岭南王,切不可让他再兴兵灾。”
“那公主知道皇上招抚的底线吗?”
何驰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皇帝会对岭南王采取何种措施,要是能知道一两张谈判底牌,也有助于他在岭南王营中斡旋。
“这种事皇兄自然不会找我商量,你只能便宜行事。”
何驰皱着愁眉,抱怨着琴扬公主说了等于没说。白鸟也不等何驰回话,琴扬公主的话说完她的白鸟便飞走了。何驰想着这种秘术着实有用,远在洛阳都能通过纸片变幻飞鸟实时通话,要是能够扩展使用人群,不是比马匹传信便利百倍。
飞鸟告知天子转驾庐江,何驰知道了也不能说,只能静静等着天子派人来通知。转驾很明显是为了避人耳目,防止有人在乌林做局。那块地方实在不吉利,虽然是交通要地,但是三面环江,陆上退路极为有限,没有强大的水军作为支撑,很容易陷入三面包围的境地。
现在是该整理一下资料,准备斡旋岭南王营中势力的时候了,何驰的目的很简单,至少也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支持岭南王北伐。
不过隔天寻了一整天,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和他对话的人,这与他在洛阳的遭遇何其相似,在天子侧何驰是岭南王的人,在岭南王一侧何驰又是天子的人。岭南王营中诸将都如避瘟神一般躲着何驰,兜兜转转之后他只能回到了住处,却想不到那说话之人已经来先一步在何驰住处等着他了。
张唯栋是个豪爽之人,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当然不只能凭着刀剑打打杀杀,当初在乌林他就一直想着招降何驰。要不是突然出现的冰龙封江乌林卫城就已是囊中之物,有了这个桥头堡作为前进基地,天策军就算调来三个整营也已经改变不了局势了。
三个伙夫将四盘菜送到桌上,何驰与张唯栋对坐着,门外是六名张唯栋的亲信把门,何驰不并不惊讶,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一个摔杯为号出来几十个刀斧手之类的剧情随时可能上演。
张唯栋见菜上齐了,便将酒杯斟满,一伸手对何驰请道。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何公子请用。”
“张将军有话便说吧,我今天一直在军中奔走不得要领,既然岭南王接受招抚,军中诸将所思所想我也要摸个底才行,到时候与天子一辩也好为兄弟们争取个前程。”
听着何驰的话张唯栋笑他单纯,正端起酒杯饮上一口,何驰却伸手一压把他的酒杯压住了。张唯栋向何驰投来诧异的目光,何驰用双眼引导着张唯栋向一旁看去,只见一根极细的丝正在缓缓降下,它的目标正是酒壶的壶嘴。
这么快就来了梁上君子,一滴晶莹剔透的液滴顺着细丝滑落而下,在即将滴入壶口的瞬间,何驰歪嘴一吹将那一滴毒液吹到地板上。
无色无味,无声无影。来者是个熟练的工,竟然敢在这种就餐的时候下毒,毒液只有一滴,滴落在壶口也大概率只有第一个喝下的人会中毒,两个人之中随机死一个,一个是岭南王手下的领军大将,一个是斡旋招抚的使者,无论死的是谁这次招抚基本就告吹了。
“何公子!你怎么了?!”
门外张唯栋的六名亲信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张唯栋手忙脚乱,六名亲信也是呆若木鸡,约莫一炷香的时候张唯栋确认何驰咽气了,才咬咬牙让亲信取了床上的竹席将他的尸首包裹好。七人六骑一车出了江夏城,来到一处乱葬岗,六把铁锹上下翻土,利落的把尸首埋了。
“此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诺!”
这六个人都是张唯栋一手提拔上来的亲兵,他们的口风自然是信得过的,踩实了埋人的浮土,张唯栋带着人、马、车驾不紧不慢的转回。一个一路跟随张唯栋的民夫记住了他们埋人的位置,躲过这一行人的回程,便一溜小跑便往南方走了。
“停车!人已经走了。”
车内的何驰叫停了车驾,因为回程时要详装镇定,所以这一行人走得很慢,盯梢的只记了埋骨的地方,却没有人手负责在这里盯梢。不过这样也好,这就说明营中虽然被渗透,但负责暗杀的仅仅这一人而已,如果有协同的伙伴一人下毒一人盯梢,那么与他们周旋的难度还会上升许多。
“张将军可先回城,今夜一定要护好营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何驰下了车显得非常镇定,张唯栋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起初只知何驰武勇,却不知道他还有这般听声辨位的异能。
从车上卸下了长枪弓箭,何驰决定在此等候行凶者,死的人是何驰,这就很不凑巧,行凶者必须多做一道工序,找出使者的信物带去江北,这样才能引发足够的轩然大波。而这个信物需要足够的震撼力,那非何驰的首级莫数。
何驰想要守株待兔,但他拒绝与张唯栋合作,狩猎这种宵小人多反而会坏事,况且张唯栋的手下都是甲士行伍,贼人要撒开腿跑,这些人是断然追不上的,而出动骑兵动静又太大,再加上四周有林地还是夜战,各种不利环境算是凑齐了。、
“何公子如有不测,我该如何交代。”
“没有三分酒力,我也不敢北上南下,张将军且放心,明早我便回营。”
何驰似乎胸有成竹,张唯栋也不能深劝,毕竟军营中不能缺了他的坐镇。
“千万小心!”
张唯栋带着亲信离开了,在他的心中岭南王的权重更大,之前山越探子渡江尽数被灭很有可能就是何驰的手笔,招抚未成已经异变丛生,之后不知还有何种变故。天下究竟将迎来分崩离析的战争,亦或是重归和平,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夜黑风高在一直是刺客们专属的优势,但是在何驰的眼中这种优势被无情的克制了,除非何驰的破烂系统突然下线,否则在夜里他就是最可怕的猎手。
埋人的时候六个人,挖人的时候来了十个,这十个人从林中来,四人在树上散于四方望风,六个围在乱葬岗四周等待天黑。何驰观察着这些人,发现他们轻易绝不露头,黑衣藏身在阴影之中从远处看去没有丝毫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