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是标准的农家女,啥啥都会干就是不识字,庐江牙行现在是船帮打理,之前何驰立下了忠义的招牌,加上船帮的底子都是穷苦人,所以牙行里进进出出都是做的公道生意。在恶霸耿彪横行的时候,很多壮丁在那时因为没给牙行内的认字先生润笔费,而错签了卖身契的事件屡见不鲜,毕竟这些底层识字率奇低,能把自己名字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人都非常少见。
新牙行八年的信用,就是从来没有坑过任何一个前来找工作的人,认字先生都是何驰资助过的秀才担任,但凡违反帮规便要遭受重罚。但纸面上的规矩永远是纸面上的,没有落实的规矩就会让人们存在侥幸心理,船帮内部竖立的这些条条框框就必须正规起来。
“请你在这里画押吧。”
媚娘眼前是曹纤托人做的卖身契,为了成事她还请有坑人经验的先生把卖身契写得非常隐晦,媚娘哪里认得这些加上是牙行介绍的主顾,她自然不疑提笔就画了个圈,这当然是何驰做的局,两位副帮主即便反对这么做,还是拗不过何驰这个帮主。
“好!来人把她绑走!”
媚娘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熟练的塞口绑手将媚娘拖入后堂,可怜的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绑匪,拼着命想要挣扎。一如她被绑的那一晚,被人蒙上眼睛塞入马车,不知自己将要去哪儿。
“绑的谁家的女子!”
“好大的胆子,这是谁放进牙行的卖身契!”
两位副帮主分毫不差的赶来救人,负责送契的和绑人的见事已成骑上马一路奔襄阳去了,刚刚陷入绝望的中的媚娘又重见光明,这个过程不到十几秒。
十月一,乌林码头。
新开的船帮分堂大佬齐聚,足足一千多名船帮会众参加,借着分堂新开的彩头,何驰要建立威信!
“请人证!”
媚娘这几天一直被两位副帮主好吃好喝的供着,今天随苗不思来乌林参加分堂开设大会,她也是一脸疑惑,苗不思虽然知道这是个局,但也免不得替何驰担心起来。
媚娘在方超和苗不思的护送下来到码头前,船帮众人的目光让这个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请物证!”
两个人抬过来一张桌子,一张无头卖身契被一把斧子钉在了桌上。
“请帮主!”
在船帮众人拱手相迎中,何驰来到了码头上,左边是物证,右边是人证,放眼望去都是船帮中人。是时候请班规了!
“请班规!”
方超喊了一声,一个水桶被人提了上来,里面插满了一指粗的柳条。
何驰见准备妥当,拱手对所有人说道。
“诸位!庐江船帮乌林分堂新开本来是一件喜事,但我帮中因为收入败类管教不力出了此等恶事!我何驰罪责难逃,这等无头卖身契重现牙行,实乃我这个帮主监管不利,我作为船帮帮主因受帮规!”
人群中发出骚动,何驰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他大手一挥说道。
“找不到人,就找管事的。找不到管事的,就找龙头!今天这事是船帮第一次,我管束不利不受帮规焉能服众!此件事我何驰必将追查到底!将来有朝一日拿住做此无头卖身契之人,定将其碎尸万段!”
“帮主!”
“诸位不要再劝,对手下管束不力者皆依此法处置!”
媚娘吓得连连后退,但整个码头已经被船帮帮众围死,媚娘是人证也被围在圈内,她想躲也没地方可躲。
何驰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上衣,跪在水桶前,方超和苗不思两位副帮主上前行刑。
方超向动手,喝道。
“欺压百姓,不义!”
方超的柳条落下,何驰的背上绽开一条鞭痕,船帮的众人看傻了眼,本以为副帮主会手下留情装装样子,没想到第一下就皮开肉绽。
“欺上瞒下,不忠!”
苗不思一甩手,第二道鞭痕在何驰的背上绽开,围观之中有胆小的人只觉双腿哆嗦,毕竟船帮开帮以来第一次施行这样的帮规,而且还是由副帮主出手帮主受罚。
十七个码头主事一个接着一个,打到第十五鞭的时候何驰的背上几无完肤,有的帮众看到皮开肉绽的情景肠胃翻涌直接一口呕了出来。
媚娘到这时才从震惊之中回转过神,她刚要上前却被两个庄丁拉住,满脸泪痕的她被带离现场,直接请到了卫城中的一间棚屋之中。
“放我出去!!!”
媚娘用双手拍门却毫无作用,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
“哥哥在以身践道,你去了反而要坏他大事。”
曹纤就坐在棚屋里,看着媚娘茫然的转过身,看着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女子已经卷起了发髻,不免心中疑惑。
“我名叫曹纤,哥哥是我义兄,本来是以兄妹相处的。后来义父许了,我和他便有了夫妻之实。”
“媚娘见过夫人!”
媚娘还是懂礼数的,知道是何驰的妻室立刻擦去眼泪曲身见礼。
“我知你心中有他,真要帮他你便守在他身边吧。非是要你照顾他饮食起居,只是为了你们两相安心。还有一位从何府来的丫鬟名唤巧思宁,若是你愿意从今日起就跟她一同伴在哥哥左右。”
曹纤话音刚落,媚娘便听着屋外一行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何驰的屋子就在这间棚屋隔壁,他被人齐齐抬进屋内,曹纤提前请好的大夫进屋问诊递上了棒伤药。约莫忙了半个时辰,屋外才逐渐安静下来。
苦肉计虽然老套,但耐不住有用,一来帮助何驰立威立信,二来震慑帮众,因为船帮发展略快防止招进些投机分子败坏名声,顺便将在庐江无依无靠的媚娘赚到乌林来,也算成全了何驰当年安置十五户寡妇未成的心愿。因为有提前准备的药粉,不到入夜时何驰背上的伤便纷纷收了口子。
何驰在乌林安居乐业,有曹纤同床,有思宁和媚娘照顾饮食起居,就算挨了顿打生活也是非常滋润的。况且现在正在农忙,江夏军卒大多都在官田里劳作。
相比热闹的乌林,琴扬宫中就冷清了许多,琴扬公主突然安静了下来,每日躲在宫内扶琴习字也不再出宫往何府跑了。加上夏去秋来,她和宫中侍女将一件件夏服熏了岭南送来的樟脑香放进木箱储存。
大行皇帝知道琴扬收了性子,心中大大的欢喜,要是这皇妹思嫁去太极宫闹腾,他这磨何驰性子的计划就要全盘泡汤了。北方董冕已死,南匈奴彻底臣服,南方诸郡该赏的赏该罚的罚,除了张唯栋和岭南王之外,被皇帝秋后算账的几郡郡守们都削一级留任原处。叛乱不到半年就平息了,北匈奴领了些赏赐也未敢来掠边,天策军还收到了从襄阳发来的五十六万贯军资,这些钱就是陈术从襄阳太守手中扣下的曹纤的捐款,有了这钱天子好几年都不必为天策军的过冬储备发愁喽。
现在皇上唯一的痛点就是那失联的半营人马,还有造出机关船欲杀岭南王的人。大行皇帝手中虽然还有留下的半部鬼营,但他是真的不敢用,这种危险的兵马就是一把双刃剑,他只能养着老虎却不敢打开虎笼,现在他还是依靠神机营在全国搜集情报,瞅准时机再行下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