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父亲、母亲。妹妹莫恼,拜寿是规矩应该的。”
曹纤进了京城后基本足不出户,她与何驰有了夫妻之实,却终究没有走全了礼数,故而不适合抛头露面。何劳禄打算等何驰某天告假回京探亲时,就让他与曹纤拜过天地结成夫妻,那琴扬公主的公公岂是好当的,这段时间在朝堂上疯狂被人针对,等少太师隐退之后这种攻讦的威力便会递增,现在京城上下几万双眼睛盯着何家,所谓树大招风莫过于此。
此次拜寿悦岚自然也要去的,何劳禄与少容带着一个不情愿的小女儿走了,家里就留了一个曹纤和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不过婴儿有仆人照料,曹纤也不必管太多,只等父母拜寿回来便可放松了。
“呀!把这事忘了。”
曹纤突然想起一件事,何驰曾经吩咐过若手头宽裕的时候便赏些钱给后巷乞儿们。相比一直在靠偷盗积攒研发资金的何驰,曹纤可谓富得流油,她入京之后将何驰所写的华山论剑草稿整理了一番,凑出三本带图画的精装版,一下就有了六十贯的收入。因为进献鱼露而被太后赏了三贯钱,马管家卖掉田亩后得了七百贯,留下一百贯做庄户的迁徙费用,六百贯又交到了曹纤手上。到今天为止曹纤已经净收入六百六十三贯。
曹纤也不知该给那些乞儿们多少钱,但今天正好是少府大寿之日,就算讨个彩头也不能少给,就让两个小仆取了五十贯开了后门走向后巷。
“都出来吧,少奶奶来了!”
小仆是个老带路党,在后巷口吆喝了一声,一溜小丐便涌了出来。
“好没规矩!”
一个壮实的大丐一把手将小丐们挡住,原本带队的老丐这才姗姗来迟,这两天他闪了腰只能扶着墙慢走。
“多谢少奶奶!多谢少奶奶!”
曹纤看着这么一群乌泱泱的丐儿,着实有些心痛。其实之前京城的丐儿并不多,只是今年西北兵荒马乱,有的人随着爹娘逃难,入关后就失散了,流落到了洛阳就成了丐儿,住在丐儿街上由京城的老丐领着到处讨生活。
“这些孩子你们养的活吗?”
“少奶奶心善,这事我老丐也不敢说大话。哎!怎么说呢,能活一个是一个,要是能长得六尺高,就能去随大壮干些苦差事,靠自己的力气活着吧。”
“我在襄阳略有薄田,正好缺少人手,你们若有意便去我的庄上干活,就是不比街上自由。”
大壮一拱手道。
“多谢少奶奶一番美意,我们心领了。此去洛阳山高路远,我们年轻力壮的还好说,但这些孩子怕是走不到那儿。”
“这事好办,我修书两封去襄阳,改日自有车驾来接你们,一路上还有兵勇护送。去了那只听马管事吩咐,种的地都是我的永业田,我就是你们的东家。”
曹纤可不想让陈术闲着,向皇帝交了五十万贯的保护费,陈术这个天策校尉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东家!大壮本名项田,只因为在京城乞讨污了先祖英名故而弃了。项田谢东家再造之恩!”
项田膝盖一弯跪在曹纤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其他小丐也跟着磕头,老丐面露难色但看到小仆示意他照做,他便也照做了。
“小娘子,发的哪家的善心呀!”
就在曹纤不防的时候,一个摇扇的登徒子向曹纤伸出手来,他却不曾正在他动了邪念的时候也是他不防之时。
“天残脚!”
一双绣花鞋冲着那登徒子裆部踹去,下一秒只听他“哦”的一声仰天长嚎,双膝往那地上一跪捂着前庭眼泪汪汪。
“我爹乃是当朝司空,你居然……敢欺辱我……”
“原来是尤司空的逆子尤简呀,本姑娘以为你是采花贼呢!刚才跟你一路了,你一路都管不住手!”
“来人……我被人……欺负了……”
尤简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恶少,他爹是当朝司空尤朗,天下士农工商,司空就专管工这一项,也算是工部向上的延伸,只是管的东西比工部还要宽泛些。
以前这尤简是从不敢往这条街上走的,今天不知是吃了什么黄尿,整个人走路飘飘然的,一路调戏了无数的良家女。如果何驰在此他倒是不难猜到原因,毕竟少太师马上就要隐退了,何府与少府同气连枝,尤简赶来这条街上拈花,看准了就是何府势力开始萎缩的当口,今天寿宴是极盛,但到了明天就是盛极而衰,权力更迭在京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尤简有备而来,他一叫就出来十个袒胸露乳的打手,一群乞儿退到一边,项田一挥手把众人挡在身后。
“少奶奶和姑娘且回府去,让我来会会这些混账东西!”
这项田虽是乞丐中的一员,但是力气奇大赚的钱多吃的也多,能在丐街上保持这样的体型真实属不易,看这一膀子力气当个护院保镖不在话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落魄到此的。
还不等项田出手,两个青衣侍卫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亮出令牌,对尤简喝道。
“琴扬公主的人你们也敢动!再不滚剁了你们喂狗!”
一人持皇卫令牌,另一人抽出剑来竖劈一道,只见领头的打手手中棍子被齐整的劈成两节。
尤简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撞上钢板,再加上一路走来招惹的人极多,这人厌狗嫌的家伙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实在无法他只能灰溜溜的带着打手撤了,走时还收获了一路的石子和唾沫。
“请锦襄乡君回府!”
两名青衣侍卫向曹纤一拜,虽然曹纤知道琴扬公主答应保护她,但这份保护实在有些用力过猛了,此时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她们是琴扬公主的人。如此高调的保护你敢说琴扬公主对何驰没有私心?
“街上纷乱,请少奶奶回府。”
乞儿们接了钱也不敢让曹纤继续留在街上,此时正是权力更替之时,少不得有人专来靠近何府的街上找茬。
“我知道了,多谢这位姑娘,你……”
刚才送出一记天残脚的姑娘就站在曹纤身边,曹纤看她好生眼熟,却一时记不得了。
“是我呀!小林!”
“原来是你!还真是少见你穿女装!”
曹纤见到故人,心里自然欢喜,将她带入何府中,连忙吩咐下人奉茶。
“你怎么来的京城。”
“家里有点生意,要我来京城采购。”
在曹纤眼中,林还月只是个有两年时间相处的玩伴,正巧和林还月相识的第二年何驰就来了襄阳,所以三人都算认识。只是林还月最喜欢穿男装,她家似乎也不把她当个女儿养,就由着她的性子。林还月没有告诉曹纤自己琅琊医阁的关系,只说父亲是辽东药商,经常与各地的药商有联系,在何驰离开襄阳之后,林还月过了半年也走了,只把曹纤一人留在那里。
“你在京城可有住处?”
“还没定下来,最好是靠街市近些的地方,客栈好多都爆满,一时也不知道该住哪。”
“会试在即,好多客栈都被学子定下了,现在城郊庄子都没有空户。你家还放心让你一个人来京城采购真是心大。”
林还月掩饰的笑着,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琅琊医阁的林家女儿,然后住在琅琊医馆里吧。京城的琅琊医馆是琅琊医阁唯一一家分号,京中采购的药品也是经过分号之手运往琅琊,其实林家老父让林还月来京城就是为了罚她,最好让皇后点个贤婿,这样一来京城里的分号运作也有自家人帮着管理了。
林还月看着曹纤的发髻说。
“看来你终究还是嫁了何家哥哥。”
“可不敢说嫁。”
看着曹纤的反应,林还月气就冲上来了,她愤愤不平的说道。
“哼!那琴扬公主也太欺负人了!还派两个侍卫看着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思嫁呢!”
“小林你别生气,只恨我晚了一步,要是提早些坐实了名份,也就没公主的事了。”
“你呀!”
曹纤收住笑意看着儿时故友问道。
“那你呢?该嫁就嫁了,免得日久生变和我一样吊着。当初南方打起来,我真怕见不到哥哥,这天下说不好什么时候又风云突变。我也是怕极了,若是和同心的人一起死也算死得其所,最恨的就是一人死了一人还活着。”
林还月一挺胸,一拍胸脯道。
“我不想嫁,我还想当个男儿郎呢!”
“没羞!”
何府客厅中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直到夜色渐浓林还月才辞别曹纤独自一人离开了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