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的事思宁知道,那这些替皇帝跑腿的小鬼自然也会知道,何驰并不奇怪也不生气。自然是已经公认的事实,那倒不如默默认了。
“何某告辞!”
何驰刚想走,只见常顺身后园子里的一间屋开了门,两人拖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往常顺这儿走来。
“常总管这丫头就是不肯张嘴!”
常顺歪嘴一笑,头也不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驰说。
“打了吗?”
“两条腿上已经体无完肤。”
“那背上呢!”
“前天才打过,刚结的口子,再打下去就这人就废了。”
常顺与何驰对视着,何驰好久没有观察过身边人的寿限呢,这种能力在和平时期变得可有可无,况且在乌林也没必要时时刻刻警惕着。但是现在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常顺的和趴在地上的那个女孩的寿限。
常顺34(69),女孩7(34)。
地上的女孩虽然看上去极惨,但绝对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否则已经不成人形的她怎么可能活到三十四岁。
随着视线的推移,何驰发现在还有三个人躲在楼上看着,这一局绝对不是皇帝摆的!那么可能是太后、皇后,还是琴扬公主?
“算了,我也不想要这等拙物,就拉去茅厕溺死了吧。”
常顺的眼睛始终一动不动的定在何驰身上,说话也带着讥讽之色,似乎很想看看何驰会如何出头。
“这女子犯了什么大罪?”
何驰一开口,两个拖女子来的手下就定住了,常顺斜着往地上看了一眼说道。
“是太子太傅唐宁的**,何大人不知道这事不稀奇,出事那时您还在带着义勇抗贼呢。唐宁在西北叛乱时泄密于董冕,书信证据一应确凿,东窗事发后这唐宁更是独自北逃,在黄河北岸被军卒拿了押回京城。按律是应该诛九族的,但是吾皇仁德,只斩了唐宁抄了他的家,家中女眷一并收入教坊司。”
常顺说真这么详细,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就是一个局,而那些人要看的就是何驰的反应。
“何大人也不需要心疼这贱婢,罪人之女给她安排了端茶倒水的工作却不好好做,罚她还要绝食。教坊司也是有规矩的,若是这等杂事都处置不好,留她何用!”
“……不是我的错……”
趴在地上的女孩双手撑地倔强的抬起头,一双眼睛中充斥着怨怒看向常顺。
“都已经到了这里,还有你论对错的时候!”
常顺抬起左脚,将女孩撑地的手踢掉一只,失去支撑女孩又一次趴在了地上,双手掌心中又添了几道血痕。
“常公公好快的脚。”
“何大人谬赞了,只粗粗学了几年武艺。”
常顺冷冷一笑,将视线从何驰身上挪开,放到了女孩身上。
“我这里也不敢留你,你看看那位大人要不要你,说几句好话,兴许他一高兴便帮你赎了身。”
女孩的犟着不说话,十二月的地上是多么冷,就这么一件薄衫贴着地,无论常顺怎么说她都没有一句讨饶的话。
“……不是我的错……”
“我看你是想死。”
常顺的语气丝毫不见波动,但是杀心真的已经有了。
谁家的女子进了教坊司还这般傲气,况且这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姑娘,虽是一品官员的女儿自有几分骄傲,但其他人进了啄春园几个月时间磨下来早就已经服服帖帖。何驰想着究竟是什么人在楼上旁观,挑的这个姑娘个性居然和自己有点类似。
说时迟那时快,常顺抬起一脚的同时,何驰说话了,这脚一下停在半空中常顺凭单腿稳稳直立一分不动。
“我有一家将之子正好八岁,我见你与他年龄相仿,欲赎了你与她结一段姻缘。你可愿意?”
“……大人何故辱我……”
常顺见这女孩不识好歹,那停在空中的腿也就动了起来,往下一蹬直接往那姑娘的腰间踏下。
电光火石间何驰一步向前,用肩猛撞常顺,常顺身体侧倾,那一脚虽然踏中了女孩的腰背却已经失了九成的力气。常顺的手下见有人动手了,便聚拢上来,两人四手开始于何驰左右搏打。
“虽然是我家将之子,但他日必大有可为。只需清贫忍耐,更不辱你名节!”
那两人四手竟然拿不住何驰,常顺从地上站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那两个不中用的家伙着实来气,何驰轻松应对让他们近不得身,甚至还有空分神劝那女孩。
“真不愧是几度咆哮天机殿的大人物,我这啄春园自然不入你的法眼,但今天你既然动了手,就别想着全模全样的离开。”
何驰不敢久战,跪了三天体力还没恢复,肚子里还装着刚吃的饭菜,要是激烈扭打对抗恐怕马上就要得阑尾炎了。一拳击退一个后,何驰单膝向常顺一跪说道。
“常公公,给她个机会选吧。若她真的求死,我便成全了她。”
打手们还想上前,被常顺挥手阻止了。
“这样也好,先看着吧。”
何驰见常顺许了便站起身来,走到趴在地上的姑娘面前,蹲下身体与她说道。
“你若求死,我便送你一程,也让你少受些痛苦。你若求生,便应了。”
“真是可笑!这啄春园赎身哪个主顾问过姑娘的意愿,何大人可真是头一遭干这事的人。”
女孩眼神中傲气不减,但是回头看那常顺她心中充满惧意浑身颤抖不止。
“好吧,你既求死就让我来动手。”
见女孩半天没有反应,何驰闭了闭双目算是下定了决心,他将手缓缓伸向女孩的脖子,就在他快要握住女孩的咽喉的时候,他的掌心传来一阵颤动。
“唐雨溪想活。”
常顺双手一拍,喜上眉梢的说道。
“好!想来何大人不知道这啄春园的规矩,这清白奴仆要赎无论年纪大小一律七百贯,而且要领走的话还要领着刑部文书,不过咱啄春园也是有一条龙服务,唐雨溪岁不过十且无大错可以照章办理,只要何大人出一千贯钱人和文书都为你准备妥当。”
“一千贯?”
“不错,一千贯!何大人要不要回府准备准备呀?”
“自然是要准备一番。”
常顺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转身对那两个没用的手下喝道。
“不堪用的废物,快去把人扶起来,送去洗干净好好打扮打扮!”
何驰一拱手道。
“三天之后,何某必来领人。”
“小的恭送何大人,三天之后一定准备好文书等着您来。”
何驰阔步离开了,常顺见他走远了,便抬起头向楼上看戏的主顾们打了个招呼。三个宫中大太监做的局,一个皇后身边的许艺,另两个是太后身边的随侍。要做这局并不困难,毕竟入这啄春阁的官宦女子不少都是寒梅傲骨,绝食之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谁谁谁又自刎了也不是新闻,只是这唐雨溪命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了枪口。
常顺成了事,三个公公知道了结果,便要回去复命了。三人出了啄春园,去向马车停靠的地方,还不等他们走进便看到那辆马车的车夫已经横倒在了车辕上。
“三位公公好呀!”
何驰如幽灵一般堵住了三位公公的退路,许艺脸上一惊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既然三位公公做局害我,那就请你们破费一下,替我出了这一千贯钱如何?”
三位公公其中两位平时都是没嘴的,只有在皇后身边当差的许艺能说会道,于是这与何驰交涉的差事只能传到了许艺手中。
“这位大人,我等不知你所言为何。”
“玩这一出是吧,那好我便陪你玩!拦路打劫!把钱拿出来!”
何驰说着就要动手,许艺往后一退惊愕道。
“何驰你乃朝廷命官,怎么做这种打劫的勾当!”
“哦,公公果然认识我。”
何驰虚晃三招都没出力,许艺自知的身手不如常顺,刚才见何驰动过手自然心中有一杆秤,真要搏杀自己必落下风。故而未加思考便蹦出了这一句企图镇住何驰,没想到被何驰捏住了。
“我奉劝公公掏钱了事,这事若是你们做局便是合起伙来诓骗朝臣,参你们一本必叫你们碎尸万段。若这局不是你们做的,就是皇后与太后做的,此等将人视如玩物一般,恐怕有损后宫之主的名德吧。”
“何驰,咱家劝你适可而止。”
“公公,我不问你名字已经是适可而止了。如今你三条路任你们选,一出钱平事,二回宫等参,三殃及凤颜。”
三条路哪一条都是血亏,三个公公也是凄惨,本就是皇后与太后做的局,现在要维护两位的名声,就只能自己扛下来。
“此事咱家必要告之上听。”
“我何驰既然做出来了,就不怕你们说!拿钱来!没钱也可以,将人送至何府,我保证将此事烂在棺材中。”
许艺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般算计,何驰也不强人所难,记住三人的长相后便离开了,其他两个太监不用太在意,唯独许艺这穿着宫中能有几人,就算不知其名就只说两三项特征便能确定。何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咆哮朝堂这事他干得多了,事关皇后名誉千万不敢懈怠,为一个罪犯之女而损伤尊颜,他许艺今后也无法在宫中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