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曹纤虽然一介女流,但是在襄阳她的大名可比皇上还管用。而且她跟着何驰耳濡目染也知道买地等于掘人根本,所以她的买地大多都是换地,或用官府开的垦荒凭证去换,或用某些绝户无人要的地买下后去换,正常的一亩田进曹纤口袋她自己要贴出半亩给别人,乡里恨不得把她当财神一般供起来,谁敢给她难堪。
更不要说马上一开春,很多村民要从她手中贷青苗款,好多挨过一冬天的农户全家老小都指着这笔钱开工呢。
“什么是青苗款?”
天子这一阵子收获了不少信息,乌林卫城刘国勋上书要留学一年之后皇帝自然疑惑,要知道那可是神机营的副将。有什么惊天的工造之术能让刘国勋都叹为观止?皇帝自然要派人探个明白,何驰离开乌林后,一共有三拨神机营工匠前往乌林卫城见学。
“回陛下,青苗款是曹纤放的贷。每年一过冬村民们缺少农具、种子时就会向曹纤借钱,农户家中有一成年男丁可借五贯,有一成年女子可借二贯五百文,每户最多借十贯钱。可以用两种办法偿付,一种是来曹纤处农忙劳作,农忙时男子一天一劳抵一百文,女子五十文。也可以去曹纤的砖厂、码头、布行,劳动所得的工钱用来抵债。第二种就是到秋收还钱,可以用钱还,也可以用米还,总之只要凑够钱数便可清债。”
“那利息呢?”
“回陛下,无息。不但无息,每年过冬曹纤都要烧掉些旧账,有乡里想以田抵债,她也拒不敢收。”
这探子说的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如今曹纤的砖厂、码头、布行都换了东家,很多人都急得直跺脚,要是曹纤不放青苗款,冬天一过很多人家都要去借高利贷了。
“这样运作都能筹得百万军资,要是给她三百顷良田,朕何愁西征无饷。”
闻政殿中皇帝正在听着探子的奏报,动脑子想想也就知道为什么会有三亩田卡在曹纤的田亩中间了,但凡是个襄阳本地人都不会不卖曹纤的面子。那就只有这个急切想偷师学艺的大行皇帝才会使这样的手段,尤其在探听到曹纤庄上只买了一百五十亩稻种的时候,皇上就很想知道那另外一百五十亩曹纤打算种什么。
“嘭!”
御膳房又开始闹幺蛾子了,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壮的像铁匠一般的厨子,手里提着一个像暗器似的铁钟,灌了些白米就用三爪钩封了口架在火上烤,边烤还边转直到三柱香过后,那暗器居然在牛皮袋中砰然炸响。
工匠是天策神机营的人,手里的东西是仿照着何驰面摊上的爆米花机造的,因为是送进宫里的东西,所以刘国勋还加了点装饰元素。
还有些烫手的爆大米被李福端到了皇帝面前,因为加了些糖粒的缘故,它还透着丝丝香甜的气息。
“这何驰不过在乌林呆了几个月,就已经快翻天了,再让他去乌林还得了。又是明光塔又是爆米,光献策给岭南王,他心里还有没有朕!”
皇帝和皇后对坐着,今天新添的茶点甚是稀奇,只可惜那琥珀色的琉璃糖用完了,后出炉的都没有了甜味。
“陛下只管吃只管说,梓童不长耳朵,这政事还是要往闻政殿里去。”
皇帝这次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拿了新鲜东西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这政事不谈了,来找梓童也只为了借一件东西。”
“陛下为何如此见外,梓童有的不都是陛下赏的。”
“不瞒梓童,过几天有多国使者来洛阳朝岁,我听说其中有楼兰使者带来的一件稀世奇珍。虽然宫中不乏宝贝,但朕还想有一件压轴的才安心。”
“梓童知道了,陛下是想要我那紫玉香炉吧。”
紫玉香炉本是太后之物,当年皇后见了姜氏女姜珀极为满意,顺手便把这件至宝相赠,虽然后来姜珀成了皇后,但这香炉也算易了主算是姜珀带进门的嫁妆。
所谓的朝岁就是附庸国前来朝贡贺岁,因为路途遥远也不是年年都有。兴武皇帝发兵西域完成了,攻楼兰取玉,进高昌取棉,入大宛取马的壮举之后,昭国后几任国君便再没有组织过对西域的远征,所以先前西域被打服的诸国到了现在都有些展露反骨的意味。
杀害副考官的凶手来自云来院,如果现在大行皇帝手中能有五千万贯军资,一定会挥兵西出复刻兴武皇帝扫荡西域的壮举。但说到底还是没钱,算来算去手中一共只有两千万贯可以充作军资,万幸岭南王的事止于乌林,否则今年哪还能这般悠闲的过冬。
元月四,夜。
在家休整了一天的何驰,今天晚上换了一身行头值夜班,昨天的事虽然起了点小波澜,但好在都是风闻。谁要看到那柄巨斧真的劈了门板,今天铁定会有一群敬畏鬼神的学子搬走。
今天一如昨日,这群来住鬼宅的穷学生自然是没有消费能力的,摆摊的点灯还会被他们蹭光亮,所以一入夜这条巷子里的摊贩都走了个精光,今夜月光不错想必会有不少学子借着月光夜读,何驰在这里一天天的守着,真希望那个幽灵鬼魅挑个不错的时间出现。
“也不知道我这铁剑能不能对付那鬼怪。”
何驰熟练的将脚边的存货加入火炉,这群家伙参奏自己的文章究竟写了多少,书房里至少还有一大半,天天烧夜夜烧也不见数量减下去。因为白天休息的充分,到了晚上何驰完全没有困意,系统全开半径一公里内存在的人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嫌自己活太久的,挂着17(90)惹眼寿限的家伙跑来敲门了。
“门没锁。”
林还月一推门进入室内,眼前的阵仗着实吓了她一跳,一块床板如盾牌般当门立着,何驰与那火盆坐在房屋最深处,因为房子的背后是那安心感满满的断龙石,除非那鬼魅能穿墙,话说如果那鬼魅能穿墙他要砸门干什么。
“你要打仗吗?”
林还月看着身穿皮软甲的何驰,这身皮甲算是平民能搞到的最高级的合法护具了,枪也是在京城违禁的军械,所以何驰的兵器还只能是那一把吴剑。
“你真有胆,不知道这里闹鬼?”
“天刚黑你就这样,到时候鬼真来了还不吓得你屁滚尿流!”
林还月强撑着罢了,昨天恶鬼劈门已经传得京城人尽皆知,她只是关心何驰才强行压住恐惧过来看看。还月闪身进了屋,与她身形不符的是拖在身后那件红裘披风,摘了风帽还见她耳朵上还戴了一双滴水白珠耳饰,这东西应该是西域过来的白玉做的,这大半夜带出门林家小姐也不怕被抢。
“不过是讨保护费的恶棍假扮的恶鬼,你见过哪个鬼怪走正门的。”
何驰诓了林还月一句,都是一起玩过的儿时玩伴,还月的软肋何驰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婆最没心机,单是这样也就算了还最喜欢装作很聪明。如果何驰是个有贼心的,林还月早就被他卖过一百回了。
“没有护卫就不要在京城乱跑,这里可不是什么清净地方,那啄春园你看不见嘛,小心被人卖了进去。”
“你不是我的护卫?那桑树下的赌,明明是你输了。”
何驰喃喃了一句“多久的事了”,抽出竹躺椅下垫脚用的椅子这是屋里唯二的椅子,林还月也不拘谨,一屁股坐在火盆旁把冻得通红的双手靠近火焰取暖。
“你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上次你说蒸馒头的事还没有个结果,我今天可是特意来讨教的。”
“你是讨教还是来魅惑的?”
何驰再次从头打量这个小时候和他称兄道弟的家伙,纵使现在她浑身打扮的极像个女子,但是那灵魂之中的气息并不能轻易改变,举手投足间连农家女媚娘都比不上。
“地龙帮大龙头前来讨教!哪个是主事的出来说句话吧!”
正在林还月犹豫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何驰摆了摆手示意还月不用去管,这里距离啄春园很近,闹大了自然会有常顺过来收拾。
“就是你在我的地头上装神弄鬼是吧!”
来者一步跨到何驰所住的房子门前,何驰快他一步把门栓死,只听他用拳头敲门把门砸的咣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