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硕大的洛阳城明暗势力各有各的圈子犬牙交错、错综复杂,平时这些下九流的人是绝对不敢去官家居住的街道上犯事,无奈这里是啄春园附近,以前闹鬼的时候他们不敢来,现在鬼没了住了三巷子人,换谁不眼红。
“出去教训教训他们!”
林还月挥动双手做出打架的姿势,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却总是充好汉,何驰伸手一按她的脑袋让她收敛起那股子傲气。
“别添乱,稍后会有人来摆平的。”
今天何驰已经把门窗都加固过了,现在这一间房你光靠拳打脚踹要想突破谈何容易,何驰稳坐钓鱼台只等着常顺过来。
“哈哈哈哈哈,里面的就是何驰吧,你可真沉得住气。”
喊话的人换了一个,声音略粗底气也足些,门外传来了挪动稻草的声音,还有齐齐的一溜火把列在门口。
“我不怕告诉你,常顺来不了了,你可知道我的表妹就是当朝天子的德妃!我刚看见有个小姑娘进去了,你要是事太忙便忙完了事再出来说话,我范子归有的是时间等你。”
一群人发出笑声,其他院落的学子都探出头来看向中书巷当头这一户,只见一群穿着羊皮袄的汉子把这屋围结实了,还沿墙堆满了稻草。
“我范大龙头好结识天下豪杰,你好歹也是庐江船帮的龙头,是想和那小女子玩个双龙会吗?”
又是一阵哄笑传来,还月忍不住了想要动,何驰一按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何驰总感觉林还月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嘲讽属性,以前和她混的时候也是总在不经意间招惹些小混混,而这个属性一直在稳定发挥,想想乌林发生的事和前几天铁匠铺前发生的事,这种巧合不免让人咋舌。
“我也不想坏你的好事,先和你讲个道理,这三条巷子以后改名叫德妃巷,你坐庄来替我收钱。一人一晚上一百文,明天我派人守着巷子口,出去一个点一个人头,按人头交钱上来!你若答应就哼一声,若不答应就去和阎王说吧!”
范子归的话半真半假,常顺来不了并不是畏惧范德妃的宫中地位,一个宫里的嫔妃能伸手到教坊司来?也不看看教坊司通着何人的府库!
硬的不行自有软招,常顺在园子里招待客人,今天园子里就去了一群客人,而且各个挑三拣四,事不大却让常顺挪不开身。再加上提前塞了钱给通风报信的伙计,让他晚一个时辰再去报信,这段真空期足够范子归成事了。
“到时候就是何驰收考生们的钱,那罪过可就大了,何府一旦被问罪,那少太师自然也就……”
终究不是为钱来的,哪个傻子会向这些住鬼宅的穷学生收钱,更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作秀,何驰要是真点头不等皇帝问罪,这群学子的口诛笔伐就先饶不了他。
“何驰!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也不要死撑着,这也是扩充国库,好处大家分嘛!”
何驰真坐得住,他抽出佩剑放在两膝之上,用手指弹刃出音,寂静时这“叮锵”之音竟然四下可闻。林还月心也不燥了,闹腾了这么久她也不见门外的人动真格的,只听着何驰敲击剑刃弹出那独特的曲调。
“一炷香已过!我看你是不识抬举!”
“这位龙头说累了吧,如果真要与何驰较量别日寻个校场好好比试比试。你既然无胆对学子出手,我何驰也奉劝你早早退去,你今日所言已经足够德妃被打入冷宫,我何驰有监考之责在身不参她一本已经仁至义尽了,若不知好歹引来恶鬼后果自负。”
何驰见门外人不与学生动手也就没心情去管,明显是虚张声势,常顺要是不来管闹出事来他自然可以不付这房租。而且这范子归笨的和猪一样,直接报德妃名号,今天有事德妃有事,今天无事德妃也有事,一个好好的家族出这种坑货,后宫九位娘娘董冕倒的时候都稳如泰山,今天就要被你这蠢龙头掀掉一位。
“蹬……蹬……蹬……”
何驰正准备收剑入鞘,却听到巷尾传来马蹄声,他警觉的四处张望以确认来者究竟是不是人类。
“火把!我要烧死这厮!”
聚集在巷口的一群人根本没有察觉异变,那月光都照不到的巷尾之中一匹战马驮着它的主人缓缓入场,只是又昏又暗人们根本注意不到。
范子归也是急昏头了,本来只是恐吓,结果他真要上手点火!下了马匹他伸手问帮众要火把,帮众的脸色立刻就黑了,在京城纵火可是要被腰斩的不赦之罪,一众人纷纷劝范子归冷静,就在大家劝的当口,何驰拉开了门走了出来。
“还挺识相的嘛!”
范子归以为是自己的恐吓奏效了,他哈哈大笑正撸起袖子准备将何驰拉入局,却想不到何驰的身影极快,三步便从他身边掠过,翻身上马一气呵成,那身手连地龙帮的帮众都看呆了。
“裴元枝逆贼!你爷爷在此呢!”
何驰对着巷尾骂了一声,然后策马奔向了啄春园那灯火通明之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一匹铁骑冲到面前,铁骑上驮着一副铠甲,铠甲右臂提一把巨斧,左臂使流星锤,兜鍪上的图形是黑犀吞月。一袭乌黑的铠甲加上披着钨金马甲的铁骑,奔走在黑夜之中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原来鬼魅之说是真的!范子归还没来得丢掉手中的火把就被那铁骑撞飞,巨斧一扫便是一排人头落地。
常顺完全不知道中书巷上发生的事,传话人也是敬业,说收了钱晚报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正等他算好时间准备去报信的时候,何驰策马而来吓了报信人一个激灵!
何驰策马不停,园门口的守卫拦不住他,只能任他冲到了三楼环抱的广场上。放眼附近也只有这里算个“校场”,随着何驰一亮兵器,还在这场中围炉作乐的人跑了个精光,有几个清倌人还没来得及把琴拿走。
“何驰!你又来闹什么!”
常顺刚想过来喝止,却见何驰用剑直直的指着他自己,那眉宇之间尽是杀气,常顺似乎觉察到了不对劲,这本该是北风夜为什么突然风势骤转,而且忽南忽北极不稳定。
“逆贼还不过来受死!”
“我便成全你!”
巨大的铁骑出现在空中,一记下坠砸在广场上,何驰胯下的并非战马,这一震动便失去了重心,再看那铁骑后腿一蹬揣在了何驰身下马匹的头颅上,此马已经没用了,口吐白沫向一边倒去。
翻滚着跌落下马,还不等何驰站起身,一阵血雾散至空中,那铁链甩着巨斧飞出将垂死的马儿斩成了两截,铁链一收巨斧回到了铠甲手中。
“小子!我留你性命,去告诉兴武老儿我等着斩他脑袋!”
“狂妄逆贼!”
“陆家当得上皇帝,我为什么当不得!!!”
流星锤起势风向顿时起变,传言那裴元枝一身怪力,曾与兴武大帝比试战了百回合难分胜负。那流星锤一锤锤砸在地上,也砸在了常顺心头,这青石料何其珍贵,那铁疙瘩一砸一个大坑,将来又要花多少钱去修补。
流星锤追着何驰裴元枝手中的铁链越来越短,终于到了抖不动锤头的距离,何驰一脚踩住了砸在地上的锤头。
“喂!姓常的,给我找把枪来!!!”
一脚加一剑再压上自己全身的重量,这流星锤轻易是收不回去了,但是裴元枝胯下铁骑可不是吃素的,一步逼近便松了铁链,随着锤头一抖何驰与手中的剑齐齐飞了起来。世界上或许真的有都市传说,裴元枝就是这等武力了,那兴武皇帝该是何种恐怖的存在,何驰现在不敢去想只能挺过落地的摔砸,拼命滚出流星锤的攻击范围。
“蚂蚁别来碍事!”
流星锤收了回去,让何驰有了喘息的机会,另一边十个壮着胆子来的保镖被一斧子削去了三个脑袋,余下的人齐齐丢下手中棍棒退到了楼中。
“何大人,枪!”
常顺趁着这空档将一杆园中武器架上的长枪丢了过来,虽然趁手的武器有了,可是在裴元枝这样的力量之下,任何格挡技巧都形同虚设,更不用说它还是灵体,四溅的木屑都直接穿过它的身体,何驰根本不知道应该攻击它的哪里。
“你算个角色!小鬼报上名来!”
“何驰!”
“既然你不愿意带话给兴武,就替我去地府走一趟吧!”
这裴元枝又说些没头脑的话,可是那斧子和流星锤可是真的,何驰只是闪躲就费劲,铁骑更是时而狂奔时而踢踹,人马夹攻之下不到五招何驰就被逼到了秀春楼下。
“轰!”
巨斧稳稳的将秀春楼的牌匾剁成两截,紧跟着门檐瓦片坍塌下来,何驰在一片烟雾飞腾之中抽身躲开,背上却免不了被几片瓦砸了个青紫。
“小子!再接我十招,今夜就放你一条生路!”
京城出了这么大动静,司隶衙门、六扇门、洛阳提督府、天策军都出动了人马向这里赶来,众人不知城中出了什么大事,云来院中作为人质的外国皇族也登高远眺,只见那啄春园的方向升起了阵阵烟雾。
回想起洞庭湖畔九龙翻江,乌林码头冰龙封冻,怎么到了这时情况危急之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难道何驰真的弄错了,他这个系统根本不是触发那些自然异像的关键。全是乱码的显示框,谁知道点了什么触发了什么,在烟雾腾腾之中何驰辨别方向都费劲,这次落下的是怡春楼的匾额,唯一完好的沁春楼看来也难逃一劫,这人马一体的移动速度极快,何驰若不是凭借这些廊柱躲避早就一命呼呜了。
“来不及了!”
何驰敏锐的反应过来,裴元枝预判了他的路线,铁骑一记左蹬封死了何驰的路线,幸亏他退的快这一蹬才没有正中胸膛。
直到这一刻何驰才注意到兜鍪之下那个幽幽的白色人脸,从裴元枝顶着盔甲现身后两人之间就没拉得这么近过。抓住机会往后一仰,何驰一招钻天枪从下至上直挑那犀牛吞月兜而去,但是枪头到一半被袖甲挡住,毕竟是妓院中用来摆设的枪,那枪头刺在玄铁片上直接崩了。
“还有一招!接下就能活!”
裴元枝大喜过望,甚至放出了笑声。
“回马枪!”
崩开的枪头顺着何驰的身形转动,挑起地上之前被打飞的佩剑,甩向了裴元枝的兜鍪。雪亮的剑刃撞在兜鍪的裙片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几张甲片随之崩落,何驰又一次滚出七尺远观察着裴元枝出的下一招。
“找死!”
何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遭遇了极大极重的冲击,一般情况下这时就是肝胆俱裂的结局,但似乎有一股力量临时挡住了冲击力。等他站稳身体,只见那面前一道可怖的痕迹,像流星锤用蛮力砸出的大坑,自己刚刚差点就死于这股冲击之下。
“裴元枝呢?!”
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活下来,何驰立刻发现那股毁天灭地的巨震之后裴元枝就消失了,他受伤倒是不重,而且大多都在背上,可是一想到刚才的危险双腿也不由得发软,依靠着长枪点地才勉强站稳。
“喂!你没事吧!”
“都认识几年了还叫我喂,我没名字吗?”
林还月快步跑到何驰身边,一手搭在了他的脉上,短短几秒后她松了一口气,常顺也松了一口气啄春园终于不用再遭受更多的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