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楼兰公主向皇帝递上投名状后,云来院也已经布满了朝廷的眼线,山越使者加上楼兰王的耳目,已经将目标圈定在极小的范围之中,只需敌人稍有动作便可将其罪证坐实。
楼兰王今天也在云来院之中宴请四方客人,楼兰现在跟着昭国有肉吃,反骨暂时消了下去,这也只是暂时的,等哪天昭国国力衰弱西域诸国才有趁势而起的空间。
“楼兰王,我听说你得了那钨金宝剑,何不取出来让大家过过眼啊。”
莎车使臣看那宝剑、宝刀十分眼热,只叹自己国力弱小得不到赏赐,每次坐下饮酒都要拿楼兰得的宝剑,大月氏得的宝刀说事。
楼兰王丝毫不虚他,在昭国面前抬不起头来,在你这种西域小城邦面前,楼兰就是一等一的强国。只见他手一抬,身边的侍从回去取剑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那宝剑,手中的酒樽都停了下来,突然一群人的脚步声往这赶来,听这架势不是来看宝剑的,反而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楼兰贼子,你伤我勇士夺我宝刀,我要杀了你!”
大月氏使者带着二十个侍卫冲进宴会大厅,一把就扬了宴席,一把把弯刀明晃晃的量在身侧,这使者气势汹汹好大的杀气。
“我会夺你的宝刀?说什么梦话!”
“你敢与我去大皇帝面前对质吗?”
“怎么不敢!”
楼兰王也是个暴脾气,他要抢大月氏宝刀也绝不会在这里动手,他现在为了那通关文牒装孙子,怎么可能东西没有到手就反水。在昭国的京城闹事,他楼兰王显然没有这么蠢。
“楼兰……王……”
突然一个去取宝剑的楼兰王侍卫受着重伤的冲进宴会厅,他捂着胸口不停渗血的伤口指着大月氏说道。
“是他们干的!就是他们杀人夺剑!”
楼兰王与大月氏使者面面相觑,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突然屋外传来刀剑交错之声,众人一涌而出,只见五名山越使者正在围攻夺剑贼人。那贼人使得一手好剑法,又逞得钨金宝剑的锋刃,只几剑便崩了山越使者手中的兵器。正在他得意之时,山越王手握着他那柄青铜陨铁刀杀了出来。以粗苯著称的这把武器完全可以无视钨金剑的锋刃,钨金剑刃砍进陨铁刀刃又嵌入青铜材质的刀背之中,无法像对付普通兵器时那般一击即碎。
贼人见势不妙准备溜之大吉,楼兰王哪里肯放走他,大月氏使者也反应过来聚拢一群人严阵以待。将那贼人逼入墙角,众人正准备一拥而上将其制服时,一声爆炸声传来,几个楼兰王的侍从被爆风吹倒,一面院墙上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趁着混乱,另一个持着钨金刀的贼人杀了进来,夺剑贼人眼疾手快趁着混乱一剑穿过山越大王的防御空档刺伤了他的左臂,本是重围之下的死局,这两人相互配合竟然硬生生的从破开的墙洞中杀出夺路而逃。
云来院短短时间内丢了宝刀和宝剑,大月氏伤了七人,楼兰王死了一个侍卫,山越大王负伤,虽然早就预料到敌人会先下手为强,但人们都没想到这一动手就是惊天动地。
“司隶府公文,从今日起全城宵禁!但有夜行者,拿入司隶府问审!”
最近一次的宵禁令还是在大行皇帝登基之前发布的,本来热热闹闹的洛阳夜市被这一纸宵禁打断,西域客商们也没有办法,大家都聚居在城外营地,只希望这场动乱可以早些结束。夺去宝剑、宝刀的是哀劳国使臣,这哀劳国不在西域,今年朝岁也是蹭着西域诸国的热度来的,他们占着通往南亚的茶马商道却根本没有献上像样的贡品。
本以为这哀劳国只是个陪衬,结果真动起手来大行皇帝才发现,他们早就酝酿多时。蜀中新茶运抵长安、洛阳,其中所有的获利都来用来收买耳目,而之前犯事的地龙帮也与他们有着诸多往来,楼兰王想利用地龙帮对付何驰,这哀劳国使者看在眼里更在之后推了一把。
“少大人,现已查明!他们以新茶为掩护将许多东西运至京城,他们还把一座京郊民房改成了暖阁用来萃取蛇毒。”
两个捕快血流一地的元凶就是那萃取出来的致命蛇毒,鲁林面部所中的也是混合着蛇毒的毒烟,大冬天这种毒素可不好搞,谁曾想别人直接在京郊搭了一个饲蛇暖阁,现在大瓶大瓶的蛇毒都被带走了,除了已经死掉的毒蛇,所有活蛇也都不见了踪迹。
“以司隶府的名义起草公文,凡有见到哀劳装束者,上报有赏。”
“是!”
京城洛阳已经开启了全天警戒模式,天策军天营已经进入内城负责皇宫外围的警戒工作,冬天毒蛇的活性极差,但是仍可用来刺杀,曾有人在冬天被爬入屋中取暖的毒蛇咬伤身亡,而现在哀劳贼子手中究竟有多少毒蛇多少毒液都是个大问题。
“司隶府有令,凡是探监者需要三府公文!”
糠大所守的司隶府大牢也已经加强了防备,每进一重门便是一道锁,现在糠大就是隔着铁栅门与企图进入大牢重地的人对话。
“兄弟可否行个方便!”
“没有什么方便,拿公文来。”
“那这份公文兄弟是否满意。”
来者中原人打扮,所说语言也不带杂音,俨然一个地道的京城中人模样。只见那人向身后的仆从挥了挥手手,三张万贯的银票就递过栅栏门去。
“你可知道我这人头在匈奴那里标着多少钱嘛!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糠大一声令出,埋伏在院子里屋的捕快便提刀杀出,来者四人眼疾手快,虽然捕快人多势众,但是大牢入口巷子狭小并不能形成合围之势,击退两个领头的捕头后,不等后续的捕快填上来四人便夺门而去。
“等等!别追了!去检查牢房!”
糠大阻止了捕快们的追击,敌人明显有备而来,大牢虽然守备森严,但并非毫无破绽。现在最应该警惕的就是调虎离山之计,收拢人马重新布置好埋伏,糠大一扇扇的开门往里面检查,直到最深处关押着何驰的单间。
何驰倒是稳坐钓鱼台,自己都已经被关在这四重铁门之后,天下还有哪里能比这大牢更安全。
“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宵禁已经持续了三天,哀劳贼子迟迟没有动作,持续下去并非长久之计,而百姓的举报总是比他们的行动慢上一排,但就是这样摸排也已经将搜索范围缩小到城南,乌罗和李汶已经将勒在敌人脖子上的绳子越收越紧,尤素、张云、姜奇三小将也觉大战在即,每天带着兵卒巡城不敢懈怠。
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宫内又怎能安生,每每发生这种事姜皇后就要发挥出后宫之主的威能,后宫之中但有闲言碎语者都被她一一管教。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管教过严了,自然有人要去往太后那告状。太后本是不打算理这些告状者的,毕竟都是当过媳妇的人,持家自有持家的不易,宽了又宽的坏处,严了又会生出严的不是,姜皇后有脾气是对的,只有那没用的人才没脾气呢。
但纵使太后心中支持,还是派人去把姜皇后请了过来,姜皇后也知道太后另有别事,在心中打了几十章草稿,才带着许艺进了太极宫。
今年冬天太后一点无事,往年但凡到了点炭火的时候,太后就说屋里闷,出屋又怕冷,在屋里坐着又说自己头疼欲裂。入了三九太后还有嗜睡的毛病,而且起床之后性情极不稳定。今年就不同了,也不知太监们从哪里找来了那一个个大气球,听琅琊阁的医官说是“阳气”,头昏眼花了就吸上一口,比独参汤还管用。
起先有太监说这“阳气”是从小孩身上抽的,还被姜皇后掌过嘴,后来皇帝来解释这是从水中抽来的气,太后和后宫嫔妃们才放心使用。
“阴极而阳生,阳生则滋阴。这阳气还真是管用,这头昏眼花的时候吸上一吸顿时神清气爽了。”
洛阳临着洛水,还有几道几渠汇流成水网遍及洛阳城四周,电解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太后吸的那点氧气基本就是浮舟维护时产生的副产品。这事太后自然不会知道,皇帝也不打算告诉太后,毕竟要是又把何驰拉出来这究竟是算功呢,还是算过呢?
“太后,您叫孩儿来有何事?”
“这般自贱是来折哀家的?你是皇后没必要管老婆子说什么,现在后宫是你管着,你该拿捏只管动手便是。”
“臣妾知道了。”
“哀家来问你,这京城是出了什么大事嘛。我看这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也不见个结果。”
“是有些事,只在外面,宫里自是无事。”
“又是那何驰闹得?”
太后在太极宫中静养,冬天她是懒得出太极宫的,消息自然也相对闭塞,在她的印象之中何驰还在贡院之中监考呢。至于浮舟和楼兰公主的事,她都一概不知。
“这次是几个哀劳国的贼子作乱,司隶府和巡城司已经在全力缉拿了。”
听着皇后的话,太后的眉头紧紧皱起,哀劳国在南蛮之地,想当年天机大帝入蜀好不容易才站住脚跟,兴武帝时南蛮三叛三降,西羌部族又入汉中试探,蜀道艰难每次进兵蜀地都是六七年的长征。这个哀劳国位置就更刁钻了,其首都隐匿于山林之中,林中多蛇虫鼠蚁,又有瘴气遮道,每次哀劳北上袭掠蜀地都是神出鬼没,比起北边的匈奴更为难缠。虽然被打服过,但从来与西域诸国一样,凡昭国国力衰弱时他们就会趁势而起。
“只可惜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否则哪容得这群贼寇猖狂。”
“也猖狂不了多久了,请太后心安。已经有能臣献策,哀劳国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了。”
“能臣?何驰又送什么好东西给皇上了?”
皇后一句话就让太后识破了,这朝中的班底还没大换过呢,先帝托孤的那些当朝官员太后都认得七成,武将倒是提拔过一批也没听说几个能以冠与能臣之名的。会试还没结束更谈不上选拔上来的新人,那么纵观朝堂也只有那个皇帝最不待见却又不得不用的何驰算个能臣。
“我知道了,这阳气八成也是那能臣弄出来的。快和我说说,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不知道该不该全说,毕竟琴扬公主也算太后的一块心病,这何驰入狱的消息能瞒则瞒吧。
“你说什么,那玩意还真就飞到天上去了?”
“回太后,是真的。这两天那两艘小舟一直在上林苑上空起起伏伏,宫中人都快见怪不怪了。”
“那皇帝赏了他什么?”
太后直接把话聊死了,皇帝还能赏什么,把何驰打入大牢,还驳了人家爹的官位,纵使何驰有处理欠妥的地方,但是杀尤简和鲁岳也是有正当理由的,综合下来罪不至此,况且一人做事一人当也绝对连累不到何劳禄。
“回太后……是这样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太后若不知晓全了定然不会饶过皇后,况且说到哀劳贼子作乱必定要说到鲁家中管事的被收买一事,终究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太后细细的听完了皇后的话,眉头上横了三道锁,就算在她这个经验老道的后宫之主来看,如今这个局面真可谓见所未见。
“真没想到这哀劳贼子都渗透到鲁禁家中去了,怎么管教的家奴,怎么管教的儿子。还有那鲁岳和尤简,对有功名的学子用私刑这本就是大罪,何驰当街杀他们的确欠妥,但也不至于连何劳禄的官一起驳了吧。”
太后吸着氧气,动起脑子来也不累了,精神抖擞的数着京中发生的事,并且一一做着点评。
“还有一事,儿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件事是皇帝说给皇后听的,就是何驰让齐王来讨赏的事,何驰要黄沙飞舞之地,皇上理解成了要楼兰公主。楼兰公主是公主,琴扬公主也是公主,皇后是琴扬的嫂子也是太后的媳妇。如果楼兰公主嫁了过去,那必然要占个妻子名份,毕竟她是楼兰国出来的,又不是进后宫当嫔妃,身份在那里该给的必须给人家。所以楼兰去了,琴扬条红线自然也就断了,权衡之下皇帝有意要赏楼兰公主龚汐,虽然现在态度未决,但和皇后说时是一副可赏可不赏的模样。
“黄沙飞舞之地……”
“太后以为?”
“人家何驰明明说的要地,什么时候说过要人了。皇上也真是糊涂,何驰要黄沙地给他便是,琢磨什么楼兰公主。”
“可是这黄沙飞舞之地就是在暗指楼兰。”
“皇后!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这自然是指楼兰,也可以指楼兰公主,但是那何驰说的原话就是黄沙飞舞之地。”
太后这么一指点皇后恍然大悟了,太后会心的笑着,心中极是得意。这样毫不费力的借力打力,就把何驰打出的这一拳化掉了,以至于太后一天都沉浸在愉悦的心情之中。
等皇后将这话传到皇帝耳中,大行皇帝也是一番顿悟,想想的确如此,你何驰要女人又没有明说,黄沙飞舞之地便给你黄沙飞舞之地。沙漠值几个钱,你要只管去圈,别说百顷就是封赏给你万顷那也只是沙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