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放榜,榜眼沈桥,探花水卜。状元是一个来自关中的学子,这人住在中书巷时毫不惹眼,水卜倒是认识他其名严银,他家在关中陈仓,家中世代务农,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的苗子八岁拜师苦读十五年才踏入京城参加会试。
皇帝当时在殿试前就已经了解了这些学子的家庭情况,其实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位谁占哪个位置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考虑到去年董冕闹得太凶关中损失巨大,一边趁着丰收免税稳定关中民心,一边再利用会试收关中士子之心,故而皇帝带着些偏心点了严银为状元。其实这第二位皇帝考虑的更多,沈桥的殿试是不及水卜的,不过水卜已经在外面胜了沈桥一筹,如果殿试再胜一筹难保他不会恃才傲物,再说那何驰也是庐江出来的这样下去恐怕盛极而衰,君王之道重在平衡,点选沈桥为榜眼也是帝王心术。
成绩排序是次要的,前三名终究是前三名,关键是事后的平衡,在放榜之后严银和沈桥挂的都是副职和虚职,只有水卜一入仕就握有实权,他被点了河南道巡察使派去了河南。
“听到了没有吴家大奶奶,有些事可不能瞎说。”
“我就说他吃软饭吃绝户怎么了,自己做的事还不让别人说啊。”
吴大奶奶这人就是上吊缺根绳的主,她要赖上了谁,谁还就真的只能认倒霉,这么多年江夏没人制服的了她,她反而不信还能在这个小小乌林翻了车。
“这倒也是,我家主上吃软饭那也是凭本事吃的,有人的软饭送给别人吃,别人还不屑呢。”
吕倩这话一出,食客们纷纷笑炸,无数双眼睛落在吴大奶奶身上,把她盯得火冒三丈。
“你们看什么看!”
“吴大奶奶何必呢,我家主上好歹是当过大官的,这人起起伏伏难免的事,伴君如伴虎嘛。你现在图了口快,将来要怎么办?”
瞬间的拿捏让吴大奶奶猝不及防,毕竟有前车之鉴何驰升到御史也就一天的事,如今从朝中跌落,谁说不会再一夜被调回去。这比起船工的暴力威胁更有威慑力,梯子已经递上就看吴大奶奶会不会下了。
“嗨,嚼舌根罢了。刘家媳妇别放在心上!”
“可不敢在吴大奶奶面前放肆,大奶奶不计较我也就不计较。”
吴大奶奶绕了一大圈,三板斧一点好处都没讨到,眼看着梯子也递了,台子也下了速速离去才是上策,奈何她非要刮点油水,强冷着脸将来意说了出来。
“我呢老了,家里就吴迅一个娃儿,总是种地也难保有旱涝的时候。我看刘家媳妇挺能干的,这食堂、客栈也是张罗的有模有样,干脆让我家来照应着,不白要你的刘家媳妇只管开个价。”
吕倩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老泼皮”,难怪能和郝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就这副无赖的模样当真惹人厌。
“这事我做不了主……”
“哎呀,有什么事是做不了主的。不就是给你家主人交钱嘛。”
吴大奶奶走到吕倩身边小声的对她说道。
“我都是知道,你这里是盈是亏,你家主子都不过问的。想必你那手也不干净,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真翻起账来就怕把你卖了也抵不起。”
吕倩本来随老诰命学了点规矩,对吴大奶奶的咄咄逼人一直隐忍克制,但是眼看着吴大奶奶把脸凑过来,那股恶火实在压不住了,撸起袖子抬手一打刻了五根手指印在吴大奶奶的脸上。
“老泼皮!你以为江夏还是郝统管着吗,先前诈别人的地,拐别人的娃,没人能拿你怎么样。现在你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越发猖狂了!”
“你敢打我!”
“来我这里闹事还要图这生意,不打你还供你吗?”
吕倩也不要这规矩了,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盯着吴大奶奶,招手揽住食客的目光,大声说道。
“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江夏的吴大奶奶!之前和那郝统不清不楚,夺别人的田又骗又诈。还把别人家八岁的闺女拐到勾栏里去做娼,别人拿着赎金去赎,就伙同那老鸨昧了别人的赎金,还合计着把别人姑娘转卖到江陵去。”
“你……你!”
“我现在也不怕了,当年那几个女孩儿就是先锋营的弟兄救出来的,没剁了那几个龟公算是积了阴德。你什么泼皮来惦记我这里,给脸不要脸!”
眼看着船工又聚拢过来,吴大奶奶真的怕了,她两腿打哆嗦,现在没有郝统在江夏比他吴家大的还有不少,真翻起旧账惹得乡民暴起,能把他们家活撕了。吕倩得意的笑着,不就是翻黑料嘛,谁比谁少些?自己是瞒着何驰存了一百文私房钱,但你吴大奶奶一个烂屁股也敢来揭短。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一串马蹄声来到食堂前,刘季手中捏着一根枣木棍翻身下马,吕倩往他身后一看脸上立刻笑出了花,骑着马的是刘协,与刘协同乘一鞍的漂亮女孩莫非就是那个闺女。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刘协下了马,再抬手接住唐雨溪的腰两人往食堂门口一站,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刘协见过母亲。”
刘协的装束是这里最惹眼的,毕竟是绢衣平常人家可穿不起这些。
“唐雨溪见过伯母。”
吕倩舌头打了结一味的傻笑,现在的她乐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连连点头将两人迎到一桌空位上,连忙吩咐伙计去沏茶、蒸饼。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吴家大奶奶嘛。”
看着刘季这有一膀子力气的人,吴家大奶奶顿时怂了,她生怕围观的人将她刚才所做的说出来。
“听说你家媳妇变成老板娘了,我便过江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刘季虽然愣,但是并不傻。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家围这一圈一定有事发生,吴家大奶奶着急要走一定也是心中有鬼。
“当家的!让她快走!”
吕倩可不想让这个晦气的人留在自己的摊上,自家儿子风风光光的回来正是高兴的时候,还去寻那晦气干什么。
“告辞。”
“不送!”
刘季瞪走了吕家大奶奶,将枣木棍靠墙放着,牵马去了城中马厩。吕倩终于回过神来,对着围观的乡亲说道。
“大家听我说,我家儿子回来探亲的,今天食堂里你们随便吃,我吕倩请客。”
众人高兴的落座,面、饼、茶一样样的点上,伙计们忙个不停,还有不少赶来蹭吃蹭喝的人,今天吕倩丝毫不吝啬一并招待了。
“你这么请客……”
“说什么废话,我有私房钱。”
背着两个孩子,吕倩将刘季拉到一边问道。
“怎么样?”
“我当然满意。”
“谁问你这些了。我问你曹小姐生了吗?”
“还没有。”
“算算日子也快了,你明天去江夏买点好东西带回去,夫人这头一胎是天大的事,主家不要我们不能不备着。”
“那主上什么都能做,怎么会在乎这些礼物。”
“愣!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刘季听得有些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
吕倩对唐雨溪自然是一百个满意,再看自己儿子与唐雨溪相处融洽的样子,将来十有八九是跑不脱的。正在众人欢喜时,吴大奶奶躲在远处恶狠狠的盯着这一家人,心中扎着钉子的她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吕倩,一条毒计已经在她心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