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赦文书要层层下发还要起码一两个月的时间,这是让何驰急到挠头的行政效率。不过现在豫章稳定,江夏也算安稳。除了钱家因为钱伯义的关系站了何劳禄,那些反复横跳的大族又有冒头的趋势。
尤其是那瘸腿的吴家婆子又开始出来遛弯了,何家前途未卜,何劳禄却还在兢兢业业的办公,他这个郡守连郡丞的事一起干,权力大固然可以军政统一,但是何劳禄不知道如何处理军武之事。于是将陈术、刘季点为偏将,项田为先锋辅佐在身边,这样一套领导班子才最终确定了下来。
本来还有一个更精通行军、阵法的赵蓝若在曹纤处,不过她终究是客人,况且天子恩威难测一旦把她牵扯进来,以后若受了波及也是一场罪过。
江夏是割裂的,非常的割裂,并非是何劳禄能力不够,而是那五族完全不配合。六村的百姓抱成一团,但是他们的势力也只局限于六村,刘国勋和刘飞专注于工造之事,何驰来信也让他们不要过多与六族纠缠。如此自立一派,六族自然不敢弄些正面冲突,但是捣乱的事没少干,比如拿东西堵塞沟渠之类的小动作是从来不间断。
“哎呦,这是谁家的女儿,出落的如此水灵。”
街坊瞪着吴婆子,这婆子是好了伤忘了痛,现在又开始惦记起卖儿卖女的勾当了。
“放开我!”
“原来是郡守府里买的丫头啊,我告诉你,那里面的人快死了,全都杀头一个不留。”
王找儿一脚踩在吴婆子的脚趾上迫使她放开手,快跑两步跨过郡守府的门槛,然后一缩来到了少容身后。
吴婆子还要追过来,一看少容站在那儿,也有了惧怕慢慢的往回缩。
“郡守夫人,你家新添的丫头真水灵,哪里买的?”
“上天赐的!”
“夫人真会开玩笑,是要给何大人做小的吧,小小年纪真是可怜呀,小心守活寡。”
少容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吴苗,反唇相讥道。
“吴夫人,我劝你说话留三分余地。我们是生是死,轮不到你来说,我家孩子也轮不到你来安排。”
“夫人别说这话,这女子一看就是妓院里跑出来的,小心留在府里污了你的清白。不如卖给了我,我给她安排个好人家。”
王找儿要逃回客厅,少容一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踏出门槛,一分气势不减的走到吴苗面前。
“吴夫人你听好了,她是我收的义女。她在一天我照顾她一天,我死了自有更好的人家接她去疼。找儿也不必怕她,我们什么不强就只有这命强,以后你见着她不需避开。”
吴苗也是过火,整天堵着郡守府找事,要不是项田被派去了先锋营,她有这胆气来找麻烦?六村到郡守府的中间地带就是六族的地盘,城里还有一干产业都是六族的,叹只叹豫章的洪兴搞事情,若是晚两个月再闹,何驰都能举兵打进豫章取他首级。
事情偏就这么凑巧,不早不晚,江夏六族当服不服的时候。一旦失去了压力,其反弹当真可怕。
“是!娘亲。”
王找儿紧紧贴着少容夫人,真像亲母女一般。
“哼!你儿子死定了,威风什么!别以为管一个江夏就了不得,一家丧门星,迟早死光光!”
吴苗图着嘴快,边骂边走了,少容看着她走远。带着王找儿走进了府中,没几步走到客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娘亲!”
“不碍的,只是心里不好受。”
“娘亲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王找儿轻抚着少容的胸口,陪着她坐在客厅里,等气顺了少容的眼泪就出来了。
“天下就非有这种恶事,一桩跟着一桩。”
“娘亲,我去给你倒水。”
少容拉住了王找儿,对她摇了摇头说。
“也许是注定的,我给你打了个包袱,里面有几身衣服,一个手帕包着一个银元宝,就放在你床下。哪天来了官兵,你不要管我们拿着包袱就走,投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王找儿连连摇头,眼泪都摇了出来,少容夫人也是可怜她把她拥入怀中。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终局。
郡守府外吴婆子惹事,六村外夏家来分渠,之前被何驰改成五五分的渠,这夏家私自落了一排砖,分成了七三。刘国勋抱着不起冲突的态度,与夏家老爷子理论,但是这个家伙倚老卖老软硬不吃,刘工匠毕竟玩不起那心机,只能派人拆了那排砖,但保不齐明天他们又回来找事。
“夏老不死的,我谢云流和你没完!”
站在渠边放着狠话,但刘国勋拦着,反而惹来夏家的一阵嘲笑。
“先去晒黄豆吧,忍他们一时。”
“你们除了说忍还会干些什么,天天跟着何大人也不见你们多点本事!何大人要是死了,这六个村子怎么办!”
谢云流负气而去,二刘也没反驳,何驰那样的全方位人才当真少的可怜,又要熟悉权斗,又要独自决断,又要顾及颜面。
“何大人做的没错,但是触犯了国法。”
有人左右骑墙,有人固执己见。吕倩也是拿这个穷念书的胡亮没有办法,要不是何驰的命令压着,她早就把这人丢到江里去了。
“你最好盼着何大人活着,哪天哭丧的登门,我直接把你丢到江里去!”
“情是情,理是理呀。”
“没人想听你讲道理,你有本事你去把豫章的事平了。”
胡亮脸上挨了一拳,就是昨天船帮子弟打的,也就是上头了和那人争辩了两句,今天起床劈柴又和吕倩争吵起来。
听着吕倩的话,胡亮叹道。
“谁不希望这事能平呢。”
吕倩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说的固然是道理,但是现在大家是最不想听道理的时候。何驰若死,江南乱不乱不知道,但是儒生们一定会起风波。现在讨论何驰该不该去死,已经是一个热搜话题了,只要读书人坐下谈论,必以争吵收场。
“行了少说几句,你不辜负何大人的栽培,将来去朝堂上惩治恶官去。否则你去何大人坟前磕头烧香他都不会收!”
“自当如此!”
吕倩哪有心思管这事,每天看着江口有没有像宣旨、送信的往南来,她这是第二道关,如果圣旨过了这里多半就是去豫章的。那第一道关就是襄阳,曹纤之所以不愿意去江夏,就是为了守在这第一道关上,一旦有风吹草动她也要尽早做准备。
皇帝也算到了这点,所以何家妹入京的路线故意绕开了襄阳,没有给她们通气的机会,否则以曹纤的脑袋应该能想到结果。圣旨夺命或者圣旨饶命都必须是从上而下的,大行皇帝一直坚持这样,权利才会越来越稳固。
沈娟与曹纤商量好了,只是来抄家的话沈娟至少是可以保下一干庄里的人,至于三个小孩儿和媚娘,使点钱送去岭南王处也就安稳了。皇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不想何家死绝,能有一条根留着总有出头的日子。
“好可爱的孩子。”
沈娟在婴儿室里抱起豆豆,婴儿在她怀中露出笑脸,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姐姐多抱抱他吧,也许以后就指着你这个干娘了。”
“妹妹别说瞎话,圣旨未到一切都有变数。”
曹纤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平与何悦蕊爬过来拽她的手指,她轻笑着逗两个孩子玩笑。
“要不要多派点人手去豫章,只有思宁一个能行吗?”
“人越多行踪越大,真到了该杀头的时候,一个个杀过去最后才杀到哥哥那里。他们能跑的话,随便哪里跑去了躲起来,也就全了我的心意。”
“妹妹别说杀头的事,这豆豆灵性的很。”
沈娟抱着的豆豆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曹纤只能接过来自己抱着,哄了一会儿孩子才破泣为笑。
曹纤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道。
“听说哥哥小时候几乎不哭,唯一一次的大哭还是爬的时候去碰窗,撑杆掉下来砸了鼻子。”
趣事惹得沈娟哈哈大笑,打趣说。
“那这豆豆一定是像妈妈更多。”
“这也要长大才知道。”
话音刚落,曹纤突然一愣,对沈娟一皱眉说。
“姐姐先出去吧,我要喂豆豆了。”
两个女子相视一眼,沈娟眼中的嫉妒是藏不住的,这个从小娇养的女儿太傲,哪怕刻意收敛了傲气,一些情感还是会浮在脸上。她虽然忍着,但曹纤知道她终究还是看在何驰的面子上,每次看媚娘的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那滚圆的肚子上,其心思再明显不过了。自打她第一次杀入曹纤庄上时,她就是冲着嫁人来的,也许只有更加狂悖的何驰能压住她的傲气吧。
琴扬已经好久没来报信了,曹纤有时候会盯着天空发呆,她虽然知道琴扬公主已经被禁足了,但是人总该有点念想,哪怕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今天朝会散后,琴扬宫的侍卫还没有撤。皇帝其实一直知道琴扬在京中有自己的势力,不过皇帝并不在意,这些势力在皇帝眼里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不过皇帝也怕这些势力动起来,泄露了消息弄坏了事,故而才把琴扬禁足。
这两个月的时间可把琴扬憋坏了,她不是没有机会化白鸟出宫,只是禁足的侍卫里有射术高手,还有几个带鹰在宫墙上守备,这种情况下一只小鸟飞上天空,无异于送去一个活靶子。琴扬公主断然不会冒这种风险暴露自己,于是就和皇帝达成了某种默契,禁足期间她就专心研习琴棋书画,其他一概不问。
“琴扬!”
皇帝来琴扬宫,琴扬在纱帐后面假寐。
“皇兄何故来寻我,只让我老死宫中便可。”
“你休要这么说,朕用心之良苦还不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
琴扬慵懒的回着话,也不打算从床上起来,就这么背对着皇帝爱搭不理。
“为了四十贯钱,皇兄真是大动干戈。”
皇上偷偷一笑,这保密工作他很满意,非但何驰要磨砺性子,琴扬也要磨砺性子。
“那事已经不重要了,何驰挂在笼中示众……”
琴扬的背影抽动一下,皇帝在心中暗喜,看来这妹妹并非不想知道。
“结果遭六个贼子偷袭,连人带铁笼丢到了河里去。”
“原来如此,皇兄已经给我找好了下一家对吧,是西域还是匈奴,是辽东还是哀劳……”
“妹妹且听皇兄把话说完。”
“谁要听你说话。”
纱帐后面传来琴扬的哭泣声,皇帝也不着急,让太监将卷宗都搬了进来,反正自己也是从这些碎片化信息里面提取到的消息,让妹妹看看这些卷宗也好,这样自己懒得解释了。
“朕!以皇帝的身份告诉你,那何驰犯了不赦大罪,不是那四十贯钱,而是杀将夺印。具体什么事你自己看吧,真是气死朕了!!!”
说完大行皇帝背手而去,骗过琴扬后他还边走边笑,弄得李福不知所措。
“皇上,琴扬公主要是想不开怎么办啊,至少把最后那赦了的事……”
“是你了解琴扬,还是朕了解琴扬啊!”
“奴才该死!”
一棍用两次先打完何驰再打琴扬,听着皇兄走了琴扬立刻下床,当她看到满桌的卷宗时,一时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