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做贼的活动时间都是晚上,更不用说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了,白天你去采花也不现实。何驰的侦测半径为一公里,这个范围要找藏在深山之中的人是完全不够用的,不过既然是采花的,一定不会远离人们聚居的地方,所以只需要以长沙周边乡村为主要探查点便能寻出些端倪。
大致是便于藏身,白天可以安心睡觉,而且挨着聚居地可以随时补充食物以及寻找狩猎目标。
“找到了?”
要说顺利也太顺利了,刚出长沙城走了一个村子,何驰就发现在距离村口不远处的山上两个方框。为了不打草惊蛇何驰假称是来游历山水的,沿着村前的河道走着,时不时的关注一下那山上的两个人,直到一个方框缓缓下山,何驰才看见那下山的是一个女子,穿着粗布麻衣背上背着一摞柴。
“采花贼?”
这架势也不像采花贼呀,而且那农妇上山走的路虽然狭窄却不隐蔽,真要藏在那种地方岂不是被捕快、官兵一搜就能找到。秉持着来都来了上去看一眼的心态,何驰骑马绕了个大圈,从树林之中转到了那条山道上,一路上山一路盯着那山林中的显示框,直到将那人的寿限看得足够清晰。
“25(44)。”
这人断然不是采花贼,要是采花贼就这种警觉性的话,怎么会如此难缠。
“呼……呼……”
何驰的骑着马都来到他藏身的洞**了,那人还窝在草席上呼呼大睡呢。这难道只是一个野汉子,看看四周没有马匹、没有武器,何驰将他的嫌疑排去了十之八九。
下了马何驰不惊动那汉子,在山洞前闲逛一圈,整个山洞前只有一个木墩、一把柴刀和几根捋直的草绳,回看上山的道路末端还有几块垫脚的青砖。这人已经在此地生活很长时间了,却不见锅和灶台,有个水缸放在山洞里面,上面盖着一个斗笠,有个葫芦被那汉子枕在脑后。汉子身上衣服旧的不能再就旧了,打着十几个补丁,一双破布鞋也打了好几个补丁子,他还当宝一样放在脑袋旁,一双光脚叉开晒着太阳。
看完了那汉子的全部家当,何驰心中有了分寸,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那汉子的脚心,试图把他叫醒。
“呵呵呵呵呵……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汉子还以为相好的来了,“呵呵”笑着闭目不愿醒,何驰也不客气树枝一抽打在他脚心上,那汉子一皱眉头眼睛一弹,看见洞外站着一个男人脸色骤变。
“你!”
汉子欲言又止,看着何驰的穿着,又看了看他挂的弓、提的剑,身后还有一匹马,瞳孔一阵收缩疯一般往洞外跑。他也不去摸柴刀而是往下山处跑,此刻恨不得生四个脚板子,手脚并用的样子像个猿猴。
何驰看准时机一提他的腰带,直接将他丢回了山洞的草席上,屁股挪到他劈柴用的木墩上,将柴刀移开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有个妇人从你这里扛着一摞柴下山去了,你是她的野男人吧。”
“不不不!大侠收口,只要你不乱说我可以立刻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何驰将佩剑连鞘扛在肩上,盯着那浑身哆嗦的汉子问。
“报个山头吧。”
“没山头。”
“在山里混的没山头?”
“以前有后来没了,就一直在野外混着。”
“都已经天下大赦了,为什么不下山。”
汉子叹了一声,从草席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穿好鞋,不敢靠近何驰只远远看着说。
“回大侠的话,我十一岁打柴被刘豹抓进了水寨,十几年来除了打柴就是偷和抢。后来刘豹死在了乌林,洞庭湖口又被九条龙滚了一遍,水寨就散了。一直在山里混着,知道大赦了也不敢下山,实在没有手艺。”
“那女子是寡妇?”
“是!是以前小时候一个村子里的姑娘,后来嫁了人丈夫死了就一个人过日子。这半年长沙城里闹采花贼闹得凶,我就来这里守着她,不让她上山打柴,每天我替她去砍柴。”
“既然都大赦了,下山去明着娶了她不行吗?”
汉子挠着头一脸为难的说。
“不是不想,但是小人无家无业,这下面的田都是她死鬼丈夫的,咱好歹是个男人也要张脸。”
何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代男人要脸的方式还真是奇特,该说他是傻呢,还说他淳朴呢。
“我找采花贼,你可知道些端倪。”
“知道!”
何驰眼前一亮,没想到这山里人还真有门道。
“说出来,我帮你除了他。”
“大侠要能除了他,自此后我随大侠当牛做马报答你。那厮是黑风寨的人,原本水寨兄弟在大赦之后都下了山寻了出路,只有一伙最死硬的人挺着,扎在那岳麓山里,只有三十个人却都是穷凶极恶。那厮名叫阿贵,是最喜欢糟蹋女人的恶贼,之前盯上了沈家大小姐,被那猴娃逮到在腿上啃了一口,差点没死在长沙城里。后来听说沈传文去镇江庙祭拜了,便进了长沙城砍了沈家豆腐铺的三个人,还抢了一张官服开的兑银子的票据。”
三十个人!何驰一愣,早知道问那穆泽要四五十支箭了,自己想要炫技现在却撞上了石墙,偷袭的话还有一战之力。
“行了,接下来的就没你的事了。”
何驰翻身上马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金子,他一丢汉子身手不差凌空一接。
“人生苦短,下山去给人家一个归宿吧。”
何驰策马下山,正迎面遇上上山送口粮的妇人,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何驰对她点了点头,正要扬鞭只听那汉子在头上喊道。
“小的名叫黄蟹,大侠留个姓名吧,他日我有了孩子拜您做干爹!”
“单福!”
这种杀贼除祸最怕留下真名,所谓阎王好糊弄小鬼难缠,洪兴那样的大恶倒得干脆,这些山匪水寇要么除了干净,要除不干净留个祸患以后背刺捅你一刀是防不胜防。所以何驰进长沙时就打定了主意,只要遇到有不对劲的事就用假名,将来也省去些被人找事的麻烦。
一扬鞭何驰与那妇人擦肩而过,直奔岳麓山去了。
看到山脚跑断马腿,疾行一天何驰才总算进了岳麓山,这山何驰有印象,千年之后也是一个长沙的知名景点。不过现在它完全是一副未开发的样子,虽然有一段供人上山踏青的阶梯,但是也仅限于前山了,往后走小路往树林竹影中一扎,人就完全寻不见了影子。
真不愧是沈娟长大的地方,山清水秀真不比江南差多少,只可惜这山中盘着匪盗,走到半途小路仅一步宽,马已经不能继续前行了。眼看着黄昏将至,身上又被无声的潇湘春雨湿了一遍,何驰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将马匹放在山腰,行囊佩剑也不带,就拿着一支箭一张弓寻小路上山。
走到天边挂红霞的时候,何驰眼前突然冒出十几个方框,竹影间藏着一条陡峭的土路。这等险峻之地上面低头看不见下面,下面抬头看不见上面,何驰压低身体借着最后的太阳爬到了一个较高的位置,又是一阵雨来乌云提前遮住了太阳,天边的霞光不见了一瞬入夜,耳边只有风过竹林的萧萧声。
何驰已经摸到那寨边,这哪是什么黑风寨,就五六间新搭的竹屋一片竹墙,完全就是一个山匪路霸的临时据点,要是箭矢足够何驰转眼就能平了这里。等到夜色浓浓,山匪们架火吃肉时,何驰还弄清楚自己的目标,于是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上片刻,却听里面传来嬉笑声。
“阿贵!今天准备扮个什么呀?”
“哥哥你为什么戏弄人家嘛!”
何驰听着这声音浑身一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寨里有女子,透过竹篱墙的缝隙,何驰看到了寨中一个身条极瘦的人婀娜扭腰,学着女人的样子将一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寨子里竖着八个火把,光源是足够的,那阿贵进了一间屋子,两柱香的功夫后打扮成了一个妇人模样。要是在白天这般化妆定然骗不过别人的眼睛,但这是在晚上糊弄一下还真能骗到不少人。
“原来这就是易容术啊!”
何驰摇着头,看那脸上擦了八两粉的阿贵胃里的胃液都在翻涌。
“你的那大胡子呢!你那大肚子呢?”
寨中其他人嘲弄着阿贵,何驰抬头看月亮已经升到半空便卯足力气拉开了弓,自己的主线任务是杀了阿贵,现在他被人围成一圈正好没有移动的空间,至于这其余二十几人趁着夜色能躲就躲。看这未开放的景区好多陡崖险峻,这般黑灯瞎火的夜里他们断然不敢深追。
“嗖!”
极准的一箭直接射入阿贵心门,那箭直接扎透了,阿贵倒在地上没两秒手脚都停止了抽搐。
“哪个王八蛋来找黑风寨的晦气!”
寨里的当家气急了,提着一柄有缺口的大刀往就与聚在寨里的二十九名悍匪举着火把来到篱墙边向下查看,何驰本来想撤了,往下一看却发现那斜坡下面居然有一个人。
“老大快看有人摸上山来了!”
何驰偷袭前做好了准备,但是那摸上山的人并没有准备,沿路摸上山还举着火把!
黄蟹一看悍匪露了头拔腿就要跑,这些匪徒怎么可能放过他,寨门一开齐齐追下山去,看着一溜的火把沿路奔跑,何驰直叹那黄蟹来捣什么乱。
转眼寨中人走了个精光,何驰直接摸进寨子里,检查了一下阿贵的尸体。正准备阿贵的房间里查看,发现里面一盏蜡烛亮着还有满墙的“包袱”,一股脂粉味迎面扑来。
原来那个“包袱”就是这玩意儿,在光线不佳的时候,这肚兜还真像一个包袱,这满屋子都挂着女人的肚兜像个展览馆一样。梳妆台上有几副非常粗糙的皮面具。
“官凭兑票!”
果然是官府开的官凭兑票,这种只能在特地地点兑换成钱的票据,去了其他地方就等于废纸,而且上面明着写有长沙县丞的名字,就更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兑换了。
“本以为是个穷鬼没想到还是肥羊!”
山路陡峭人能爬上来,马匹却是不行的,所以悍匪的马匹一定在山下某处藏着,何驰现在两手空空,仅有的一张弓还挂在外面的树上。看着山贼回来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看这架势那黄蟹已经被悍匪们逮到了。
不光是那黄蟹被悍匪们逮到,自己的包袱和佩剑也在悍匪手中,山下的马匹多半也被他们寻到了。悍匪们二话不说就将那汉子绑住手腕吊在了树上,打开背包一阵翻找将里面的金子、铜钱全部找了出来。
“你倒是不差,找了个好人家,谁家这么有钱啊,带着金子上路!”
那黄蟹盯着倒在地上的阿贵,脸上挂着笑,就算那缺口的钢刀挂在他脖子上也收不住那笑容。
“你个打柴的还敢笑!”
“凭什么不能笑。”
“说!是谁来寻的晦气,说出来给你个痛快的。”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死没死的。”
悍匪头子也不废话,下了刀子拿起何驰的马鞭照着他身上抽打,打累了就换一个人,一直这样打到三更天,几次昏死过去几次被打醒,黄蟹俨然成了这群悍匪们取乐的工具。
何驰一直守在阿贵屋子里,本想着谁进来就夺了他的武器出去杀一阵,结果谁都没进来,那土匪头子用刀剁着金子,一共八锭被切得细细碎碎,分到了每一个人手里。
这群匪徒真能折腾一直闹到四更,二十九个人一人怀里揣着一块碎金子睡得贼踏实。也有几个往屋里躺的,只是没人往阿贵屋里来,应该是嫌弃这一屋子的胭脂味,匪首和一众人就在外面地上仰天躺着。
阿贵的尸体被匪徒们吊在树上,和那汉子凑了一对,何驰浅睡半刻打了个哈欠吐槽了一句恶趣味便动手干活。拿出汤锅里的剔肉刀,一刀一个对准心脏扎了下去,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一半悍匪睡死在了梦乡之中。
“真睡死了?!”
这些匪徒心好大啊,才被射死一个同伙,竟然能睡得如此安稳,也许是藏在深山之中无人能奈何他们于是便放松了警惕。看着剩下的几个连同匪首,何驰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黄蟹,想留一趟富贵给他。毕竟挨了打也不能白挨,一刀将这匪首杀了,这挨打的债谁去还。
“挺扛打的,打了这么半天才短了一年的寿。”
何驰打趣的看着那黄蟹,转回匪贼的窝棚里,这些家伙准备了好多捆人的麻绳,现在正好用在他们身上。
“你……”
“睡吧!”
一个悍匪正要醒,何驰一拳打在他的后脑勺上,送他继续睡觉去了。
一夜睡到大天亮,当汉子被身上的伤痛叫醒,当悍匪头子被滑落眉间的水珠扰动眼皮,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汉子扶着墙从屋子里走出来,匪首连同五个同伙绕树绑成了一圈!
“鬼!!!”
有个悍匪直接被眼前的一幕吓尿了,只见一排同伙齐齐的排在营地里,每人胸口仅有一处刀伤,每人的眼皮上压着两枚铜钱,如同睡死过去一般。
“好你个打柴的!你给我等着!”
悍匪头子挣脱不开,何驰的打结方法就是冲着打死结去的,若不用刀子斧子必然解不开,而且那麻绳用了个干净,六人已经和树绑在了一起谁也动弹不得。不等悍匪头子大声叫骂,便有一队脚步声上山。
“捕头快看这里挂着肚兜!”
有人从长沙城门口留了一路的肚兜上到山上来,捕快们泥水里打了几圈滚,终于在肚兜的指引下寻到了这个“黑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