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纤接下鲁青儿递来的一对镯子,看着眼前这副男儿穿戴的她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妹妹劳烦细细说给我听。”
鲁青儿看这庄门口人越聚越多,还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捋着胡子看着,她也不想遮掩照直说道。
“从何说起呢!太后南巡阻了韶关通路,李汶将军府邸李家庄被马贼围困,夫君随商贾进入李家庄避难,杀破敌军锐气为李家庄解围。之后随我去烧马贼的营寨,后来发现鼓动马贼围庄的是哀牢贼子,便与我远行两千里直入滇池杀奔哀牢山下大寨。进了王宫讨了玉佛、玉镯,原路返回南岭山。如今玉佛呈于江夏太后处,玉镯就在姐姐手上。”
“当真?”
“千真万确。”
“那哥哥呢?”
“就地返回哀牢山,说服哀牢王罢兵投降。”
曹纤没了主意,这人走了一圈已经是奇迹了,如今还没回来又去劝降,要是成了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要是不成,哀牢山就是何驰的葬身之地。而眼前这个妹妹也是古怪的很,知书达理吐字清晰,却是一副山贼的做派。
“乡君不要饶她,她给哥哥下药,是个女匪!”
“女匪又怎样,我从小在李汶将军府上学习,我姐姐鲁白儿还是李汶将军的儿媳妇呢。两家是亲家,渔阳守将李铮儿也是我姐姐。可别小瞧我,四书五经加论语你随便抽,背不出来你要做啥都行。”
好一个一物降一物,这楼兰公主未到就来了个山贼婆子,三句话就把沈娟压得死死的,动可上墙登院,静可提笔生花。要不是曹纤此刻心乱如麻,她早就已经乐开花了。
强装镇定将鲁青儿请进庄内,吩咐知乐给她安排内屋住下,紧接着就回房提笔写了一封家书遣人送往江夏。林还月将这乱局看在眼中,林秋知一如陈术般呆若木鸡,林老虽然怀疑,但觉得此事断然八九不离十。
“爷爷!”
“爷爷认输,爷爷认输。爷爷当年闯羌族大营还是先用酒灌醉了一营的人,然后才能杀进去的,这何驰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爷爷想不通。”
“那要是何家哥哥和父亲动手,哪边会赢呢?”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咱们琅琊医阁又不是武馆,打伤了还得帮他医治,实在太过麻烦。”
林还月看着林荣这一副服老的模样,用肩膀一顶说。
“爷爷你该不是怕了吧!”
“怕什么?爷爷现在恨不得提剑和他过两招!”
林荣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那“神仙倒”放在鼻孔上闻一闻立刻来了精神,酒气壮着胆子两条袖子一撸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看爷爷给你露两手。”
林荣也闲不住了,想着自己将来的孙女婿将来的名头要压过他黄河大侠他怎么肯服!
不抓紧时间表现表现,这样当自己弯腰驼背的时候还有些许吹牛的谈资呢。磨药的磨盘呼啦啦的转动起来,林荣转了一个时辰才稍显乏力,林还月也乐得清闲,架起蒸馏器研制起了新的药油。
“李将军!那寨子打出了白旗!”
李汶正在汇合军队准备顺江而下会合张云,毕竟张云带的都是轻兵,这些军士连取三寨已经是人困马乏,如果不能在滇池站稳脚跟,那这仗就真的白打了。军阵刚出叶榆城,便见到前方土寨上挂起了白旗,寨门打开头人带着人牵牛带羊向李汶迎来。
“滇池白云寨头人拜见昭国大将军!”
张云寨子还没立稳,三个大寨中的一寨人就开了门往这里赶,猪、羊、牛、金银、皮革统统拉了过来。头人更是五体投地跪在张云的面前,张云一脸不解看着那头人身后的族人又呼啦啦跪了一地才反应过来,这是来投降的吧!
“禀告大王……”
在熟悉的石厅之中何驰坐在宾客的位置上跪坐着,双手平放在腿上双目微闭,面前的酒肉一动未动。
“什么事?”
传令顾及何驰的存在,非要等哀劳王催才敢开口。
“叶榆城外疙瘩寨,滇池旁白云寨,都弃了大王的令旗,开门投降了。”
传令的声音在石厅之中回响,何驰伸手端起牛角杯满饮后放回桌案,继续恢复跪坐的姿势,只等婢女把酒杯倒满。
“如今滇池已破,大王还在犹豫什么?”
“本王可用你去换滇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驰爽朗的笑着,笑声在石厅回荡却让人毛骨悚然,持刀持矛的侍卫手心都冒出了汗液,每个人每一下呼吸都会感觉到丝丝的寒意侵入身体。
“不算一个坏主意,但是此法解了一时之困之后如何。十年之后再抓一次何驰,再换一次滇池吗?”
“十年之后本王自有办法。”
“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这样不用等十年,今年一过哀牢国便永远没有后患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正是!正是因为我料定你不敢杀我,我才回的哀牢山。”
哀牢王血气上涌,一旁的王后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对何驰充满了畏惧,这当真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寨外军士看到何驰都两眼充血,但凡有一点差池何驰都要血溅当场。
“我听闻很久以前哀牢、苗疆和昭国的关系并非这样你死我活,不知道为什么哀牢要下如此手段,先在洛阳炸翻了天,再去南海郡图谋暗害李汶家中之人。我看哀牢王并非是不通礼法的莽夫,要真是蛮夷,此刻我的人头早已经落地了,就是因为看你们讲得通道理我才曲身来此为使的,希望哀劳王不要辜负了何某的信任,能回头时回头是岸。”
“昭国国力强盛,如此发展下去,我哀牢迟早是被你们吞并的结果,我们的子孙迟早是你们昭国的子民。你们怎样对待山越的,将来也会怎样对待我们!”
“那我们是如何对待山越的?请大王说与我听听。”
“你们皇帝将山越人抓起来,划分寨子界定土地,聚拢民众学习你们的文字、语言,然后一步步消化吃掉他们,直到最后再无山越人!”
“哀牢国王有如此见识,当真不俗!何驰敬佩至极,容我满饮此杯,以表达心中敬意!”
何驰说罢又端起牛角杯满饮,放下之后婢女又再次添满。
“那我何驰敢问大王,哀牢山下原本是无数小寨子,还是只有这一处大寨子。”
“原本无数小寨,后来逐渐归于一处。”
“那么那些小寨子最后依旧是各称各寨,还是统一称自己为大寨中人。”
“自然都是本王的子民,统统都是大寨中人!”
何驰突然豹起,身后两名侍卫差点拔出刀来,哀牢王浑身一震只见何驰一步跨过桌案直接来到他的面前,指着他的说道。
“那你的所作所为,与昭国有何不同!若想强大,全凭你一个人就能办到吗?建起这石厅的一块块顽石你一个王能扛的动吗?”
何驰一转身指着殿上列阵的侍卫,大声说道。
“昭国如此之大,照你的论调就该各分各处,河南归河南、河北归河北,荆州归荆州、江南归江南。然后你这哀牢王步步蚕食、步步吞并,将来这大昭不过换了个名字,你且说说你做的与昭国皇帝所做的又有何不同!”
“……”
“按照你所说,这些小寨都要分出去,全部分成小寨,那种小寨小的连一头熊都能攻破寨门叼走孩子!大家也不必通婚,人口也不需要增加,各自守着小寨各过各的日子,不要什么融合,也不要什么国家,更不要说相互听得懂的语言!天下都是寨子,那以后就是寨子抢寨子,你今天杀我一个人,我明天抢你一头牛,反正大家都无法交流,刀兵论高低就行了!”
何驰不打算停手,他一步跨上王前阶梯,平视着哀劳王说道。
“亏你还有那等见识!你现在用来抵挡昭国大军的士兵,难道都是你一族里面人?!”
哀牢国王无言以对,何驰只觉得酒劲上来了,头脑昏昏沉沉的退下台阶,躬身行礼道。
“何某实在酒力欠佳,冒犯王驾罪该万死,如今昭国大军已至,大王如有和谈之意何某必可不负众望。”
王后握着王的手,哀牢王的左手紧紧握着,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打算如何做。”
“我愿意领哀牢符节出使大昭,为两国苍生计,平息战端。”
“你一个昭国人,要代我哀牢出使大昭?”
“我曾持岭南王符节出使过洛阳,为何不能替哀牢出使大昭!如今滇池已破哀牢危局已至,如不速速派遣使节东去洛阳,刀兵杀过澜沧江后哀劳山下几十个大寨,几百个小寨都要经受战火荼毒。”
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站起身正面面对着何驰说道。
“你怀有异心,如何让你出使,你要去了昭国我哀牢覆灭也只在转瞬之间。”
“王后不闻,战国时苏秦佩戴六国相印,合纵六国以抗秦军。我何驰不才,深入哀劳这些天也见到颇多灾难,虽不是秦国那般吞天食地的铁骑弓弩,但风灾、水灾、狼灾、虎灾、熊灾处处皆有。道路艰险行商者每每过山道都是以命相搏,滇池盐商为了让国库充盈冒着十不存一的危险不远千里送盐到哀牢山下,如今五月已过,六月将至,风雨来袭山洪冲寨,虽不是秦国铁骑也未必不及!此等凶灾若仅凭哀牢一国之力必然难以抵挡,但若借住昭国之力,合纵而抗天灾,哀牢可固王基,昭国可获通身毒之商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望哀劳王细思,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