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朝堂有点特别，皇上脸上浮出了别样的得意，不像是为哀劳的事，等群臣呼完万岁呼啦啦立的起立之后，李福带着两位宿将抬着一张牛皮底子的昭国地图上了天机殿。一侧还有太监递上来的笔和朱砂墨放在托盘之中，群臣缄默不知道这一滴朱砂痣会落在何处，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南水北调、北矿南运。很多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朕解出来了，不光解出来了，朕还要去做！呈户部账册！”
李福拿出账册，皇帝一指说道。
“念那最后的数目。”
“礼部、户部供太后南巡之账册，支留两千万贯为川蜀大军恩赏之资，支一百万贯于李婉儿陪嫁，支五百万贯赏曹乡君为国献家之功，最后实入七千万贯整！
少太师、张晴、柳成齐齐眉头一皱，这太后南巡非但没用一分钱，还实入七千万贯。这是多大的一笔收入！虽然还不及昭国的两年税收，但这可是一口的进项。其中远征哀劳的赏赐太后也包了，两千万贯应该含有撤军、遣散、安家一切费用，还有李婉儿和曹纤的赏赐，一个李婉儿陪嫁就有一百万贯，这李汶将军的小女儿要嫁给谁去？谁能受得起这么大的赏？
还由不得众人细想，皇帝就离了龙椅，走到朱砂墨前提笔点墨，在昭国的地图上画出两道朱砂线来。
“此为运河，浮舟测绘，钨金掘土，通达南北！落成之日七绝楼所乘兴武帝之龙舟，可直入洛阳！从此以后昭国南北水道一脉相连！”
也许太后会被何驰的计谋所困，但皇帝一想就想明白了，这除了何驰谁还能做这道题，浮舟测绘、钨金稿破土碎石，有了之前打下的基础这事才可能成功，大行皇帝这时才琢磨透刘国勋当时从大牢里传出来的话，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做大事，一个连工都养不起的国家，如何能成就这番大工程。
群臣齐呼“万岁圣明”心中却是各想各的，这种大事最后会落在谁的肩膀上，尤其是这经天纬地的工程，谁有这样的胆气接下来？
“别拍马屁！”
皇帝一按下笔，怒目圆睁道。
“哀劳国不是要求和嘛，朕准了！听说何驰娶了那小公主，朕也忍了！”
少谦浑身一颤，群臣皆是如此，“忍了”这句话就隐含着事后清算的味道。
“哀劳那里山高路远，好多地方只能爬着麻绳溜索过江，朕念哀劳国国民渡江之辛苦，特恩准沿江跨水修建铁索桥！”
李福立刻将工部会同天策工匠重新绘制的铁索桥草图拿了出来，展在御前供百官查看。
“陛下！”
尤素突然出列，大声说道。
“此桥若成日后我军便可借此道直入哀劳，只怕哀劳国国王未必会同意，不如大军推进再施压一番，到时候以还城为借口做些退让也好有斡旋的空间。”
“既然已经准和，再往前推进就是朕言而无信了。哀劳国不要这桥，朕可以放在川蜀、放在苗疆，苗疆大义开寨借道正好给他们修了桥还还人情。至于哀劳喜欢溜索就让他们溜索玩去，他们不在乎，朕也不稀罕给他们！再说此桥可军用亦可民用，哀劳王让不让修，也要问问各寨头领的意思。”
“陛下圣明！”
前菜上完了，该来主菜了，关于何驰出使的事总要有个定论。
“现在何驰是哀劳使臣，朕不想在洛阳等他，传令廖觉从辽东撤回大浮舟，即日移驾川蜀。传令乌罗给朕看好边关，若有城破提头来见！”
“陛下圣明！”
廖觉在邺城设下了神机大营，浮舟的建造工作已经逐步完善，尤其是单人用来侦查的固定式浮舟，只需要在气球下方吊个竹篮子，吊起缆绳把它像放纸鸢一样放到空中。这东西一个城市配备一个，方圆百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大浮舟已经造完了三艘，运孔秀回长安的一艘一直奔走在黄河上游，一艘齐装强弩的沿长城巡逻，还有一艘新造的还没有投入使用，体积比弩舟还更大些，四平八稳可用于运输物资，除了风帆外还有两扇大木头薄板做的螺旋桨用于助推。
浮舟升空半天时间从邺城来到洛阳城上林苑，廖觉率领二十名随船官兵迎上天子，尤素作为近侍随行，午夜便见秦岭，明月当空时进子午谷。第一次乘坐浮舟大行皇帝感慨万千，当真是关山飞渡，这平稳的飞跃函谷关当真是一番奇迹，想着文武百官还在地上千里疾行，他不免心生感慨，反正也睡不着便招来廖觉询问。
“难怪廖将军总是在浮舟上指挥作战，这感觉当真是奇妙。”
“回万岁，也不都是如此奇妙。想当初廖某坐那小浮舟过黄河时，被那狂风吹得天旋地转在船上呕吐不止，之后有了这四平八稳的大浮舟才能如此稳定的飘在空中。”
“能带着神机营以一年多的时间研制出这大浮舟，已经是进步神速了，北拒匈奴你应当居首功。”
廖觉跪在天子面前，因为浮舟上火种管制，所以只有船舱之中的几盏微明的油灯照着，今夜月光正好加上这些光线也已经足够看清人的脸庞了。
“陛下，廖觉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知道廖觉也是个直肠子，毕竟整天敲木头打铁的人能有多少心机呢，平时一直在河北忙碌也没时间召见他，现在见了面河北这一年安定又都是浮舟给的，当然与那个人有关。这一跪一开口多半是替何驰讨赏的。
“替何驰说话的就不必了，这浮舟的功劳都是你和下面各位工匠的，与何驰无关！”
“陛下如此薄待他，此非用人之道也。”
“笑话！谋反、大不敬、杀将夺印、藏私、里通外敌、认贼作父、擅离属地、不告假、不报税！这一条条都够杀几百个何驰了！今晚月光正好，不许再谈论这个乱臣贼子！”
皇帝一言断绝了众人谈论何驰的门路，过了子午谷便是汉中，此地是天机大帝赐的名字，浮舟即将在此停靠补给，一艘从长安飞来的浮舟已经先行悬停在竹溪城旁，依水下寨准备好了一切用具。
从京城始发这趟路只走了一整天，文武百官的车队估计还在司隶打转呢，这效率着实让人感叹。浮舟开始缓缓下降，皇帝也不惊慌端坐其中，与廖觉商议道。
“廖卿，朕所说开运河之事你怎么看。”
“定百世之基业，开万代之先河。”
“那若用浮舟测绘，需要多久。”
“徒步测绘数十年未必可成，浮舟测绘三年便可，但施工难度巨大。以末将看先修几道长江与淮河之间的通渠，再依就近水路扩张开去。此乃百年大业开凿五十年才可见到些许成效，当真是弊在当代利在千秋。”
五十年才能看到些许成效，大行皇帝摇了摇头，看着披着月光的山水感叹道。
“如有生之年能看到黄河与长江贯通，朕也死而无憾了。”
廖觉眉梢一动，皇帝借着月光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摇头苦笑道。
“此等开山劈石的大工程，你认为何驰就有办法吗？”
“陛下不必屈尊，只让末将去问便可。”
“好！你若问来，朕赐你全功！”
廖觉和尤素也不说话，这何驰究竟是犯了什么大忌，皇帝真就把他钉在乌林，一寸不等升迁。可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廖觉也只能去试试看，毕竟在哀牢山内都能抢造出一艘浮舟，这何驰当真不能小瞧。
“末将夏侯珏领汉中军勇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侯将军，里是汉中刺史宣威将军，可不是什么末将。”
“微末之功不敢劳天子惦念。”
皇帝一脚踏在架好的木阶上，七步跨到大营之中，夏侯珏率领精锐跪拜迎驾。
“你不要说什么微末之功，朕迟早要收拾北方，你也迟早要回关中去！”
把夏侯珏从关中撤下来皇帝有自己的考量，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远征匈奴不比打哀劳容易，军中兵将更新迭代需要一点点培养。国内富足打不了什么大仗，便只能让将校们去边关摸爬滚打，择其能者委以重任。何驰要有，夏侯珏也要有，何劳禄那种埋头苦干的实干家更是越多越好，就好比一把刀，刀口、刀身、刀背缺一不可。
“谢陛下圣恩！夏侯珏一直盼着那一天能早点来！”
“平身吧！”
天子赐了平身，带着廖觉和尤素进了大帐，文武百官在天策天字营骑兵的护卫下疾行四百里才刚刚出函谷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