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正在遭受冲击,从九江郡涌来的寻医者很快占据了码头,有两个码头直接成了病寮,许多人下了渡船就开始呕吐,今年秋季无雨、水流放缓,这些呕吐物淤积在河道内散发出阵阵恶臭。
何驰的信来得还是晚了一步,当他的信发到郡守府里,何劳禄已经与刘国勋在商讨对策了。
扬州的情况更不容乐观,张唯栋刚回扬州时便有疫情的传闻,但来得快去的快,每每派人去当地查看都回报说已经痊愈。如今疫情突然卷土重来,扬州百间药铺各种药材一夜脱销,各县报来的统计人数也是五花八门,整个扬州的瘟疫已经开始北上有席卷两淮之势。
“这张唯栋真是废物!几个县的瘟疫都压不住,扬州硕大的地方居然还在为药材发愁!疫情都已经传到苏州了才来信!”
上奏来到闻政殿,比岭南急报迟了几天,真是结结实实在皇帝脸上甩了个巴掌,何驰那边稍有苗头就来了信,这张唯栋治下的扬州是已经快翻天了才有声音来。
“何驰呢!”
“陛下,何驰在岭南呀。”
“李福传谕中书省,任何驰为扬州刺史,飞书给我发到岭南去让他即日赴任!这扬州、两淮要是翻天了,我先拿何驰问斩!”
“陛下,扬州刺史管不到两淮呀。”
“那就……”
皇帝思考了一下,最后敲了一下桌案说。
“江南东、西两道加个淮南道,朕敕封他为三道总督事,总揽三道军政。把朕的魏王印信交给何驰,三道之内凭此印先斩后奏。”
番禺城的疫情经过七天的紧急处理后,已经缓解了大半,何驰只恨自己手里的大蒜油不够,轻症病患大多是喝着那混合茶、嚼黄莲自行康复的。龙川的大蒜已经满足不了需求了,岭南王已经派人往各地收集大蒜,不管野生的还是种植的只要是大蒜就行。
“只是这大蒜价格水涨船高,有不少人开始囤积居奇了。”
何驰也想到这事,什么时候总少不了投机分子,可惜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乌林亭长,就算要调集江夏财政自己也要过写信给自己的老爹才行。也许写信给沈传文是一个办法,但是现在长沙自身难保。就算现在这么紧张,何驰还是分出一小罐给那猫耳石客栈送去,也不知道里面两个病患如何了,弄不好在等药的时候已经一命呜呼了。
“好辣!”
“要不混点茶水喝吧,这东西呛得刺眼。”
鲁九苦着脸仰面朝天,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鲁白儿说。
“傻孩子,良药才苦口,越辣药效越足。要没这药你老爹已经去见你母亲了。”
鲁九连服了三天蒜油,今天发了一身汗除了鼻子还堵着,身上已经好了八分,另外两个商贾也是一般情况。本来三人都快被村民围起来烧死了,恰巧那时岭南王的信使带着小罐的蒜油来了,自古以来瘟疫就是不治之症,从来都是能扛过去就扛过去,村民们也不敢相信有什么特效药。
鲁白儿是昨天进来伺候的,高烧退就算是大病要好的表现,现在那两个商贾的脸色也渐渐红润了,沉睡时偶尔还会发出鼾声。
“你也喝一滴,你刚生完孩子,别染了瘟疫。”
鲁白儿强咽了一滴下去,一股又辣、又臭、又苦的味道在嘴里翻来覆去的滚着,毕竟这是临时提炼出来的蒜油,要精纯提炼何驰手上也没这个条件。
“亏他想的出来,这种东西没治好病,先把人吃死了。”
“能治好病,就算要吃刀子也要啃。只可惜这次错过了没见上面,到时候寻个空闲去襄阳亲自谢过。”
鲁白儿小心翼翼的收好这珍贵的小罐蒜油,难吃是真难吃,但是治病是真的治病。难保以后没个闹瘟疫的时候,这一罐在外面可是真的天价。
鲁九爷经受的痛苦,沈传文也在经历,何驰特制的蒜油送到长沙,一滴滴真是贵比黄金。沈府里几个轻症的吃了两顿就好了,重的喘不过气的一滴下去也能活过来半条命,沈娟每天都要监督着沈传文咽下去,那罐子一开沈传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爹爹张嘴,这是药。”
“这是那姑爷故意整我的吧。”
“别瞎说,外面人想要这一滴都求不到呢。穆爷把半罐分给了医馆里等死的人,真就一滴活了大半条命回来,你要不喝长沙城里有的是人等着喝。”
沈娟满脸写满了开心,沈传文一口含在嘴里迟迟咽不下去,最后一仰头那辛辣直接滑入食道,结结实实的让他皱了一个时辰的眉头。
“小姐!魏老鬼带着人回来了,押回了一车十个罐子,何大人……”
沈娟脸一横鼻子一翘说道。
“叫姑爷!”
“是,是!是姑爷说先给急用的用,现在岭南蒜价飞涨,实在顾不过来。”
“去给穆爷分配,小心鱼目混珠的家伙。”
“是!”
沈传文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想想这蒜油的功效,那当真是千金难求的苦口良药,现在押蒜油的车来往沈家都要出动百人护送。沈传文给何驰送去了万贯银票,何驰直接随车退了回来,一文都没有收。
襄阳还暂时没有被疫情波及到的,但是汉水岸边药物价格开始飞涨,尤其是蒜的价格已经直接飙到了一贯一颗。曹纤运营着庄子,都已经打算来年种些大蒜了,思宁回来把事情一讲她才知道原来是何驰在岭南大展拳脚闹的蒜荒。
襄阳虽然没有爆发瘟疫,但是曹纤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毕竟江夏已经有了瘟疫的苗头。刘国勋紧急组织营建病寮,六村的八千居民对于这样的营建早就是熟练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飞涨的药价,每每遇到这种大灾大难总有这些投机取巧者。
“曹乡君!”
“是少家的人。”
曹纤一眼便认出了来者的装束,那是少家的衣服,自从何家离了京城两家的往来就极少,上一次派了车驾送家妹南下,这次单独派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请问可是少家的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大喜啊,曹乡君大喜啊!”
“喜从何来?”
“何大人……不对,应该是何三道总督事大人。圣上已经封其为江南东、江南西、淮南道三道总督事,并且领天子潜邸时魏王印,三道之内总揽军政。”
曹纤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天子这样安排无非就是给何驰甩了个大锅,看来这疫情不止在长沙、岭南爆发,江南此刻一定是鸡飞狗跳了。如此大的职权丢给何驰,那对应的职责就是这三道的安稳。
“又是一桩皇差,还说能安稳两年呢。哎……”
太后的承诺还是敌不过天子的安排,曹纤点头应着,让潘安带人去休息了,并且给了赏钱和回礼。
少府的人到了襄阳,飞书已经到了岭南,眼看着那浮舟缓缓落到地上,何驰还在感叹终于不是摔下来了。看来廖觉的手艺在不断升级,有些该有的机关已经逐渐配备上去了。
“圣旨到!何驰接旨意!”
“何驰在。”
番禺城外各种人马跪了一地,其中就有何驰临时调来的一众马贼,马桂和马葱就在何驰身后跪着,两人第一次听到宣旨,心中还有点小亢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封何驰为江南东、江南西、淮南道三道总督事,总督三道军政大权。领魏王印,于三道皆可内先斩后奏。疫情蔓延四道,此事甚急,如若有误,提头来见!”
“臣领旨谢恩!”
“何大人,魏王印信在此。”
何驰内心里像灌了三勺蒜油,这哪是魏王印,这是一个无比烫手的金山芋,这印信一落在手中,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疫情蔓延四道,你这皇帝现在才来圣旨,不是找解决问题的人,而是专门找背锅侠吧!
“微臣领印谢恩。”
一万个不情愿何驰也只能接下来,不接就是脑袋落地,接了至少是个死缓。
“何大人,天子吩咐,即日赴任扬州府,不得有误。”
“是!”
何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身边跪着的一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桂、马葱!”
“王爷有何吩咐。”
“屁的王爷!在这里给我好好做事,做完了事回罪囚营里呆着,稍后我会派人来接你们。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一条正路。你们走不走,给我个痛快话。”
“走!王爷我们走!”
何驰嫌他们的马屁太臭,一路埋头走到县令面前说道。
“陶县令,此地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你该烧水烧水,该救人救人,要是出现反弹小心我哪天夜里回来一刀剁了你的脑袋!”
“是!听凭王爷吩咐!”
何驰拿着圣旨印信翻身上马,一路绝尘往去了岭南王王府,和岭南王交代了几句话后,多牵了一匹马出来,一路往韶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