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义顺路回家吃了顿团圆饭,这常州疫情算是压制下去了,但是之前堆积的药材太多,因为无处存放导致一场雪后烂坏了不少。奔波来江夏也是为了联络刘国勋让他拨给一批药粉救急,这药粉比生药材管用,不用煎煮直接口服就行了。
苏州依旧是个烂摊子,豫章的许蛰虽然被罚了,但是暗地里升了一级,现在还有一半豫章军卒守在苏州,天子就怕此地出现动乱。后来在户部的主持下将收拢到的田契毁掉,做了新田契分按户发给乡民,这才总算挽回民情。
齐王在河北、河南奔波,他是最在意何驰死讯的人,可是两地缺药,匈奴又犯边他需要镇住黄河两岸无法抽身南下,江夏药粉借着琅琊医阁的海船运抵胶东,才解了北方的燃眉之急。
瘟疫在第一场冬雪之后渐渐平息了下去,只有江夏那四个水车昼夜不息的转动着。
“图纸核对完了,择吉日开工吧。”
水卜站在那古树桩旁边,洪家的围墙已经被拆去,英雄楼也正在缓缓拆除,楼内十一根支撑柱是栋梁之材可堪大用,所以拆的小心翼翼一点不让它损坏。围墙上的砖瓦正好用来修建子母河神祠,工匠们将砖瓦堆砌在施工地,那英雄楼前的比武校场正好是极平整的地基。
“水大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迟六月即可完工。”
“那洪兴呢?竣工之前可不能让他死了。”
“林荣老先生来之后,对付了三贴猛药下去,疯病好了八成,就是时不时还会惊叫两声。”
“活该!等子母河神祠落成后,让他烧了第一把香,这是圣谕。之后我也懒得管他的死活了。”
水卜愤懑不平,贡院门口都配了衙役,要不是他压着火,早让百姓把贡院踏平了。那条狼都已经断了脊梁还在出资倒卖药材,今年秋天这江南东、西两道死了多少人,他洪兴起码要背一半的责任。
一块巨大的山石在四头牛的拖动下立在了校场上,三位石雕师磨凿开刃,用子母河水洗净山石的泥胎褪出白玉似的本色后,在冬天的雪景之中敲下了第一锤。
“牛元,几月了?”
“应该快五月吧,这里也没个历法。”
“那神庙上刻的就是他们的历法,只是我们看不懂。”
“帮主你是想回家了吗?”
“你倒挺机灵。”
“可是这风不帮忙,来时一路顺风,回去可就要一路逆风喽。”
一个戴着鸟羽头冠的人身上抹着彩泥站在沙滩上,将一个个黏土制成的罐子小心翼翼的放入船舱之中,沙滩上竖着两根漂亮的长矛,两面皮盾依长矛靠着,一根黑曜石锯齿剑插在软沙里面。
在沙滩深处有一个洞穴,洞口有六架晒鱼用的晾晒杆。上面的鱼已经全部晒成了鱼干,还有一个简易净水装置正在往一个壶口里滴水。
正当两人忙着往船舱里搬运东西的时候,一队阿兹特克人跨越丛林小道来到他们的暂住地,其中一个人背后背着一把钢刀,还有两个侍卫的矛头是用精铁打造的。
戴着鸟羽头冠的人虽然无法正常和他们交流,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送来了鹿肉和鱼,似乎表示感谢也有些许辞别的意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究是要分别的,用橡胶和木料加固了这艘小船之后,只等一天顺风便是出发的日子。
“要起风了。”
“帮主你怎么知道?”
何驰从地上拔出黑曜石锯齿剑用草绳制作的剑鞘把它绑在背上,拿起装饰着绿松石的黑曜石长矛指向天空,长矛上的鸟羽渐渐停止了抖动,随后一股强劲的西风从何驰背后吹来。
“因为这叫季风!我们回家了!”
“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
“北美洲下次再去!”
两根矛两面皮盾装上了小船,这条小船的船帆已经换成了两块缝起来的皮革,小船顺风而行径直向着那无边无际的海洋乘风破浪而去。一个身上披着亚麻布衣服的部落士兵站在山崖上冲小船招手,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片正在采收的亚麻田。
何平与悦蕊一天一个模样,曹纤看不住他们,找儿也被他们耍的团团转,也只有那更活泼的悦岚能制约他们。曹庄今天又迎来两个苗人,之前何驰出口铁器皇帝并没有追究,不过何驰消失后铁器的出口自然也就掐断了,这事曹纤是点不了头的,苗人和哀牢人并不会来强求,但是曹纤毕竟已经成了襄阳一方土豪,所以和这个土豪搞好关系是必须的,尤其是在增设了药物这个专项后,蒜油也一跃成为出口热点。
现在江夏已经开了二十顷的蒜田,只可惜二刘并没有何驰那样的魄力,六村规模并没有扩张,接近一万人的劳动力已经足够让这两个管理者焦头烂额了。
“唐卒见过襄阳大寨主!”
“免礼。”
“大寨主,这是我们寨王送来的礼物。”
唐卒的中原语言越来越精进了,没有勒依娃跟在身边也能自如的和昭国人交谈。他递上的是一包最极品的贡茶,曹纤脸上笑着,但其实心里都快反酸了。这茶叶自然是珍贵无比,可是耐不住半年一直这么喝,出去送人又太豪华了,放在江夏郡守府里免不了有人来蹭茶喝,白给别人吃喝实在太奢侈了。以前家里喝茶的人实在有限,耐不住茶叶这么堆着所以现在人人都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这次要来买什么?”
“我们想要一批果酱。”
唐卒直奔主题,曹纤也是感叹他们的消息灵通,按照何驰留下的方子实作了一部分,最后成功了一批,刚刚送往京城没一个月,苗疆就得到了消息,现在京城果酱炒鸡蛋都成了滋补品。只可惜了那水果罐头生产线一直空置着,在曹纤看来做那玩意儿比做果酱难上百倍,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果酱倒是有六罐,不知道你们苗王想怎么换呢。”
“大象!”
曹纤有些哭笑不得,诚然大象是珍贵的动物,也能充当劳动力,可是曹纤这庄上用不到大象啊,而且襄阳这里气候也并不适合大象生存。
“这大象我们用不到,你们千万别送来。这样吧,给我发二十船蒲桃树叶子来,我用那六罐果酱再添满一船特产给你们送过去。”
“大寨主果然是个痛快人!谢过大寨主!”
唐卒跪拜曹纤尽受,正当曹纤吩咐潘安带他们去客房歇脚的时候,何家妹走入了曹纤的视野中。将她迎进了楼内,内客厅中鲁青儿正抱着女儿玩耍,二月初五落地了一个女儿,这何驰的家中也算是男女齐全了。稍早的时候鲁九爷来过,硬塞了百贯钱给曹纤,说是算作鲁青儿的嫁妆,曹纤也没办法只能收下。
“家妹来了,快请坐。”
鲁青儿为民的时候最懂规矩,谁能料到她是个山贼婆子。站起来迎接何家妹入座,何家妹也不见外,自家人相处了这么些时候早就熟悉了,联络襄阳和江夏的工作就落到了家妹的肩头。
只可惜沈娟喝了茶未能花轿进门,龚汐进了门却没有递过茶,更不用说赵蓝若,这个可人儿没有身子整天照顾曹枢、何百粟、河焕春,眼神中满是羡慕之色。
一个贼哥哥留下满地的烂账,听说沈娟已经铁了心不嫁了,李婉儿也是一样。
“这是父亲的信。朝廷派人来催药粉的事,听说一开春黄河泛滥又闹灾了,瘟疫又来了。”
“真是够巧,刚才苗寨的人才来找过我,还说要给我送一头大象来。”
鲁青儿一听大象眼睛就绽开了,欣喜的说。
“不如就换一头来玩如何。”
“这大象怎么能放到襄阳来,哥哥说过这大象……”
不知不觉曹纤一口说到何驰,心中如被千把刀绞开,气都断了强咽着说完了下半句。
“……只适合在岭南附近生活。”
“家妹不懂这些,襄阳交给嫂子打理我就放心了。”
“我没事,迟早会忘的。”
家妹想要开口说什么,思虑过几趟后才开口说道。
“我听说子母河的神祠已经建好了,六月二十六进香祭祀,也就是两天后,我想去祭一祭孩子。”
“要不我派人陪着你去,重游伤心地你自己一定要宽心。”
“嫂子放心我已经不碍了,咱们什么都不硬就命硬,洪兴烧第一把香,我就要烧第二把香,我就是要活给他看。”
曹纤还是不放心,安排了丫鬟跟着,这两个丫鬟本是宫里来的宫女,现在只是没有嫁人在庄里负责端茶倒水,等有人来说媒曹纤也就不留了。
“你走之前去找林还月,她那里有凝神香,带在身上可以宽心一些。”
林还月依旧在曹庄待着,曹纤开了十亩田给她种植各种药草,曹庄以及附近村落里只要有病人总是来找她,资源全部集中的情况下,林还月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除了偶尔找上门的有难言之隐的男子会让她难堪,其他一切都好。
向林还月讨了凝神香的香球挂在手腕上,一股幽幽的香气笼罩在何家妹身旁,这也是曹庄的特产之一,在各大城市中广受女子消费者追捧。听说皇帝要选秀女了,好多大族斥巨资四处求购。
“千万不要逞强,知道了吗?”
“嫂子放心,我这就去了。”
曹纤哪里能放心的下,何家妹这就是去给洪兴脸色看的,自己挺不挺得住不说,只是为了争那么一口气。可是硬拦是断然拦不住的,只能嘱咐那两个丫鬟跟好了,别弄出其他事来。
“媚儿姐姐快来帮我,焕春又跑出房间了。”
楼上传来了赵蓝若的呼救声,还有焕春那嘻嘻哈哈的笑声。真是羡慕死了,曹枢是个愣头的光是走路不会跑,一双大眼睛习惯盯着东西看,会写不少字却是慢条斯理,会说话就是少见他说。河焕春活泼的要紧,一个看不住,就满屋跑,嘻嘻哈哈的笑声准就是她发出来的。
一个静一个动,还真是互补的正正好好。
还有一个百粟就间于两者中间,虽然比焕春还小,但是走起路来有模有样,跟着屋里的丫鬟们习字,也能跟着曹枢在沙盘中用手指戳出些鬼画符来,家中人也认周全,更要命的是目标太小一个不防他就下楼来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