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得意的车队一天才走不到百里地,其车驾前后随从除了那些开路的家丁,还有侍从、武师、丫鬟、小厮、仆几,然后往细处分有管钱、茶、烟、酒、粮、衣物、床铺,还有管信鸽、马匹的专人专员。甚至后面一辆车里坐的不是人,上层是鸡,下层是鹌鹑,三个人专管鸡蛋、鹌鹑蛋。毕竟是关中首富,这个称号可比沈传文的长沙首富更有含金量,身价也是高了几倍不止。
往前走了五十里车队就停了,干脏活累活的仆几们便开始在路边搭建帐篷准备过夜,盛装的“小姐”去后面的车上迎下真小姐,真小姐走出十步后面的人才动脚。
“草芥罢了,父亲也是小题大做。”
“凝儿,此人可并非草芥。”
“不就是会舞刀弄枪杀几个人,还真以为自己是英雄。”
“为父也不想不多说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宫外的事,你进了宫后千万不要这样轻狂。那何驰的两个妹妹虽然年纪小,但入了宫就是娘娘,弄不好明年就有龙种直升美人。”
“爹爹怕皇帝收我入宫却要冷我?那两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找两个人顶罪溺死了事。”
肖得意摇了摇头说,肖凝的替身连忙走上来说。
“小姐千万不可以这样做,要是害死了何驰的妹妹,整个关中都要被他倒过来,皇帝也不会轻易饶恕肖家。”
肖凝气不顺却也不好回嘴,眉眼一垂算是认错了说。
“我能不知道?真当我是傻儿。”
“小姐恕罪,是阿心多言了。”
肖得意出来当和事佬,绕过自己的女儿走到盛装的萧心面前说。
“刚才你受了惊吓,先去休息吧。”
“谢老爷,谢小姐。”
这萧心和肖凝有几分相似,盛装挡着容貌也就敛了三分,远处看起来是差不多的样子。萧心也是这次进宫的秀女,是长安城中一个没落大户人家的小姐。肖得意有意安排将她托过海选,打算在宫里与自己的女儿搭个伴,除了当肖凝的替身,其外一切吃、喝、穿戴皆如己出的小姐一样。
“爹爹别看了,你舍不得也晚了,给皇上吃的肉你还能先尝一口不成。”
“凝儿!”
肖得意板起脸来,肖凝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赌气一般站在路边一动不动。
“那悦岚从小无拘无束,听说何驰对她宠溺的很,在家里赵蓝若管的,那赵蓝若她曾经是岭南王的幕后军师。”
“吃了败仗的家伙。”
“那王找儿是个被拐子拐走的可怜人,拍开了郡守府少容收她做的养女,也是赵蓝若在管着。”
“先过了验身子这关再说吧,指不定已经是一双破鞋了。”
肖得意说一句,肖凝怼一句,看得出来肖得意也是强压怒火在好好说话,肖凝时逆时顺也当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还有一个苏黎黎,她……”
“扬州名妓,去滇池跳舞的浪蹄子,皇帝也不嫌她臭。”
“他是张唯栋的女儿。”
“就是那个坐镇江北,看着何驰去送死的窝囊废?”
肖得意忍不了了,沉沉的喊出女儿名字。
“凝儿!放肆!”
“爹爹有钱有势怕他们干什么。”
“你不懂,总之进了宫先给我蛰伏两年,这两年你必不得宠。说些何驰的好话,记住要把他捧得高高的。”
“女儿知道了,捧的越高摔的越重。”
肖得意看着已经搭好的帐篷,正要抬脚走进去,只见远处一匹快马追了过来,那人下了马来不及喘口气直接禀告道。
“禀告老爷!没追上那群人,被他们跑了。”
“算了!莫要坏了好心情,警告所有人这事不许说!”
“是!”
肖得意吩咐丫鬟将肖凝带进了帐篷,自己进了另一间帐篷,每天这么短短五六十里走着。肖得意是一点也不着急把自己女儿送到宫中,落座之后就有家丁将各地的账簿信件递上来,当真是个手握无数钱财的大忙人,看他算账看信的架势倒有几分当皇帝的样子。
肖得意开始办公了,肖凝却要找人发泄,将萧心唤到帐篷里,不由分说一把捏在她的腰上,好大好蛮的力气,萧心疼的双唇打颤却不敢叫唤一声。
“你刚才看那何驰脸红了对不对!”
“请小姐饶命……”
“什么贱种看个男人心都快跳出来了,你脸红的样子真是够贱!”
“请小姐息怒……”
“不如把你赏给何驰算了!”
萧心直摇头,肖凝却是不饶。一个丫鬟递上了一根毫针,看着那极细的针头,萧心闭上了眼睛,自家受了肖家的大恩,自己总是要还的。
“小姐玩的还挺花!”
“谁?”
何驰一个闪身进了帐篷,直接将肖凝拿着凶器的手制住,左手反扣右手抓她的腰带将她提到了营帐外!
“抓住了!有恶仆暗害肖家小姐!人赃俱获!齐王腰牌在此,就地拿你首级!”
肖得意刚批了几笔账,突然听到帐外有人喧哗,急忙去门口查看,伪装成肖得意的赵管家也跟了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何驰将穿着布衣的肖凝提到了路上,右手齐王腰牌丢在她面前,何驰左手一扭肖凝手中的毫针夺了下来。
“肖老爷!何某说过,有人买凶杀秀女!现在被我人赃俱获!这毒妇可真毒辣,你家主人待你不薄,不让你跟着队伍走让你坐车,你就这么报答她!还想用毒针刺她!”
“何驰你找死……”
肖凝根本挣不开何驰铁钳一般的手,何驰哪管这些,你们不是喜欢玩替身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自食其果!
“人赃俱获还要威胁朝廷命官!”
众人都被这场景弄懵了,这何驰究竟是从哪里杀出来的,而且行动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想象。从路人视角来看,还真就是一个穿着细布衣服的婢女被何驰擒住了,毕竟盛装的那位就在帐篷前立着。
“都来看看啊,这就是肖家的恶奴!”
让你肖家走的慢,让你肖家喜欢张扬,大张旗鼓撒花瓣,沿路多少人的视线都盯在这里,下个营也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那舞台都来了,何驰也不吝演一场好戏!
“你看看那肖家小姐,多漂亮一个人,被这恶奴弄的两行泪痕!这毫针是哪来的,有人花十万贯买一个秀女腰牌,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他们的帮凶!”
肖得意要上前,突然发现自己被何驰稳稳拿住了把柄,赶紧回帐篷换衣服,赵管家先在外面支撑着,他快步上前说道。
“何大人,这家有恶奴是家门不幸。”
“肖大人,这恶奴伤主可是大罪!打死算了,我何驰不就能杀几个人嘛!我不怕脏,三棍之内取她性命!”
肖凝的手快被扭下来了,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着,一众人围观冲着她指指点点,想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盛装的在眼前那是“肖家小姐”。现在这种情况她都不需要她开口说什么,百姓自有一套评判标准。
“何大人我错了,求你饶过我。”
肖凝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委屈的求饶。
“不行!反了你了!这里没个做主的,随我司隶府走一趟!”
不等何驰有下一步动作,肖家家丁和五十几个武师就围了上来,何驰立刻大呼道。
“肖家恶奴集体反了!快去报官!快去函谷关报官!”
“何大人,快放开她吧。”
“肖老爷小心!肖老爷在我身后,我护你杀出去!肖家恶奴造反了!”
何驰只顾着演戏,那道上的百姓看着那些人亮了兵器,连忙奔逃。
“何大人!我才是肖得意!”
换好衣服的真肖得意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赵管家连忙迎了上去,何驰依旧没松左手,死死拿住肖凝把她当成盾牌对准武师的刀口。
“误会!误会!”
赵管家打着圆场说。
“这位才是我家老爷!”
“那这位……”
何驰指了指手中的肖凝,不等肖得意和赵管家回话就说。
“持械伤人黥为城旦!正好我江夏田里缺个农妇,你就免了脸上刺字,随我回江夏去种田吧。”
“何大人且慢!”
萧心走到何驰面前,双膝跪下低眉垂目说道。
“这位才是我家小姐,我只是肖家奴婢作为小姐替身坐在车架上。请何大人放了小姐,刚才在帐篷是我冲撞了小姐,小姐只是给我上规矩。”
“姑娘起来吧,你救不了你家小姐的。你认了替身,以为她就没事了吗?”
肖得意上前一步,双手作揖道。
“何大人,小女有错在先,但她已是秀女之身,请您高抬贵手!”
何驰哈哈大笑,这他丝毫不怕,认是中计,不认也是中计,一个大活人死了、失踪也是中计。除非是天子不帮何驰帮着肖家,只要你敢赌,何驰也就可以陪他玩到底。
“骂我家妹妹是破鞋的人也配当秀女?不怕告诉你肖得意,今天我就是抓你的软肋了!三条路给你选,函谷关军队快来了,你杀了我,我领你全家下地狱。你认了这个女儿,那我直言天子,持毒针伤秀女,辱骂我家身为秀女候选的妹妹王找儿,她秀女身份基本也就没了。你认她是替身,她随我去江夏务农。你看你怎么办啊!”
“何驰……”
肖凝都气不动了,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只怪这次送秀女没把家里的兵丁全带上,不然何驰也寻不到空子钻进营来。
“光靠杀人的话,洪兴早就死了。肖家小姐,随我去江夏历练几年,养养脾气再入宫吧。”
肖凝看着肖得意,肖得意也是没了脾气,现在这局面当真始料未及。要是用强破局的话,这里也不是长安,函谷关近在眼前这何驰当真会选地方发难。何驰干脆在火里添把柴,一把放开肖凝将取下的枪头递到她的手中,然后将自己脖子送到枪尖上。
“来吧,我辱你了,你动手啊。”
“……”
肖凝眼中杀气腾腾,但是肖得意连忙让赵管家上去夺下那枪头,在这里持械就是授人以柄,函谷关的守军快来了,此时若见血那皇帝就寻到了惩治肖家的把柄。
“我身边想杀我的人不差你一个,上马吧,随我回江夏去!”
“何驰!”
“请肖小姐上马!”
何驰从地上捡起了齐王的令牌,好好擦拭着这块宝贝,将它挂上腰间。
“好!你们自己选的!”
既然做出了选择,何驰也不强求,自己走向马匹,正要牵过马缰绳上马时,肖得意快步走来拱手说道。
“小女不才心性顽劣,若能得曹乡君赐教,将来必成大器。请何大人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客气!既然肖大人都这么说了,我这就回去上书万岁,让肖家小姐去襄阳随曹乡君磨砺心性。”
“请!”
何驰上马武师让道,函谷关守将带兵而来,正巧与何驰擦肩而过。
赵管家去应付函谷关守将了,肖得意将肖凝召到帐篷里来,对自己的女儿怒目而视的
“见识到了吧,这就是何驰!有文有武,有韬有略,有土匪的恶,有谋士的毒!你终要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幸他不是个女儿身,否则你在后宫被她吃干抹净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爹爹怕他了?您是关中首富就这德行!”
“你根本不知道关中首富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士农工商,商最贱之,关中首富名头再响也只能在关中。你没有出过关中不知道,在这里自然你爹是天,你是天下最大。可是出了关中认这个名头的人那也只是给肖家几分薄面而已,别人不认我照样没有一点办法!”
肖得意急着送女儿入宫也是因为想突破这道枷锁,封建礼教总是重农抑商的,关中首富既是响亮的名头,也是套在肖得意身上的枷锁。当然如果让何驰来当这关中首富,他可能就地选址建造火箭发射基地,但肖得意面临的局面是他除了这名就是只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