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何驰拜见缪绫君,缪绫君……千岁……”
何驰直接向端坐的琴扬来个了五体投地,弓起的腰、翘起的屁股渐渐放平,直到全身舒张开平躺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大礼?”
“你们皇家的差事好难做,快点放我回去种田吧!种子要发芽了!求求公主高抬贵手!”
唐莹走了过来,看着何驰双手双脚上挂着铁球有着实心疼的不行。
“何大人快起来吧。”
“让我躺一会儿算了,这都是什么鬼差事!早知道在天涯海角过了今年再回来了!”
琴扬看着半死不活的样子,也猜到皇兄又派了些难解的差事,这皇帝真是会用人,盯着一个能用的往死里用。
“唐莹拿钥匙去给他开了锁!”
太后的镣铐,琴手中自然有钥匙,本来是出嫁之后才能开的锁,在唐莹手中被一一打开了。看着何驰被勒红的手腕,唐莹上手帮他揉搓疏通经络,何驰动也不动就地躺着,他实在是懒得动弹了。
“公主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你就不能起来说话。”
“太累了,让我躺一会。”
琴扬宫里这么多宫女和太监看着,看何驰躺在地上实在不成体统,只说。
“能不能站起来说话。”
“行。”
何驰起身,唐莹扶着,踉踉跄跄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公主有什么事?”
“巧克力!”
“还没种出来呢,先让我去海南岛行不行,还有辣椒、番茄、土豆、玉米、地瓜、向日葵……”
“那些种子有我重要吗?”
顶着琴扬的责任,何驰长出了几口气,唐莹递上茶来,跑来跑去好不容易有口茶喝属实不易。
“那你想吃巧克力吗?”
“这个之后再说!你回襄阳打算怎么安排?”
“我总要来接你的,只是暂时回去而已。懿旨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进京。”
“巧克力!”
皇帝开了价,现在轮到琴扬公主开价了,这一身的皇差真是能把人勒死。何驰现在苦恼着自己怎么回襄阳和曹纤交代,这回来之后立刻被皇帝提到京城来了,虽然去了封家书,但曹妹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自己。
“好!我回去之后做好巧克力球之后立刻派人送到京城来。”
“这还差不多。”
无论如何总要回去面对的,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那些种子种死了至少可以再去一趟南美洲,但是曹妹妹一纸休书来,自己就要永远睡在打谷场上了。喝了杯茶再次戴上四个铁球,何驰缓步出了琴扬宫,唐莹一直在前送着何驰,正要穿出皇宫来到南门,何驰只见一队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微臣何驰拜见太子殿下!”
“何卿免礼!”
“谢太子殿下。”
太子一定是有事来找何驰的,其目的很明确,毕竟一出琴扬宫就被堵住了,这个时间点实在有点巧妙。
“本宫最近遇到一道极难解的难题,还望何卿解惑。”
“哦,刘协都解不出来吗?”
刘协在太子身后出列,对何驰跪下说道。
“刘协思虑有限,实难分辨。”
“那就请殿下赐教吧。”
太子点了点头,说道。
“有一案,犯人三名,偷了十文钱,被衙役抓获之后,需要按照赃款定罪。三人事后约定均分赃款,无法查证谁是主犯谁是从犯,究竟是没人按三三之数定罪,还是每人都以总价十文定罪?”
“请问太子这是何人所奏的案子?”
“是南阳府丞所奏之案。”
“按每人三文钱议罪,然后那一文钱算在南阳府丞头上,打他一棍以示教训。”
“为何?”
何驰一边笑着一边上手扶起刘协,说道。
“天下分郡县,太子可知为何要分郡县。一个府丞都解决不了十文钱的事,留他何用。说以示教训都算轻的,太子不如直问他,若你连十文钱之事都要写一封上奏,那为什么要发那些禄米给你。”
“父皇也说这事报到朝中来的确荒诞可笑,宣纸笔墨都不止十文。可是父皇又让我做这题,本宫实在不解。”
何驰竖起三根手指说。
“此题三解。一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二为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三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太子作揖曲身请教道。
“请何卿赐教。”
“说白了就是。第一为了拍天子的马屁,天子要责备也只是朱笔一批责备一番,构不成什么大错,天子要想展露智慧解这道题之后便有茫茫多这样的所谓难题来。此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多半是冲着揣摩上意来的。”
“那第二解是何意?”
“第二解是天子把这道题递给了太子,天子说荒诞可笑,而太子您还在思考这道题,不是将问题放大了嘛。荒诞可笑就是荒诞可笑,不会因为经了一道手就变成了什么显露智慧的难题,太子还在苦恼这道题该如何解,这荒诞可笑该如何解?”
“请何卿赐教第三解。”
“这第三解……”
何驰突然发现皇帝就藏在墙后,这当真是排着队来的,不过自己也不惧天子,干脆直说了。
“……第三解就是此人既无政绩可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来哭两声确保天子不会忘记他。同理也就是天子告诫太子,他随时关注您的学业,作为一种警醒提点让您不要怠慢。”
“何驰!你居然敢揣摩圣意!”
皇帝突然杀出,唐莹见了赶快跪拜,何驰因为四个铁球挂着,只能慢动作下跪。
“微臣不知道陛下在此,罪该万死。”
太子一行人也朝着杀出来的皇帝跪拜,这李福不在也没个遮挡,结结实实的怒气撞到何驰身上,何驰面无表情内心之中却很是得意。
“父皇,果真如何卿所说吗?此题之解就是荒唐可笑。”
“何驰你真的罪该万死!”
这刚刚解决了肖凝的问题,皇帝本该是心情大好的时候,现在却因为一道解题坏了好心情。当真是不给皇帝留面子,好歹也要说点好听的遮掩一下也就过去了。
何驰缄默不言,皇帝开口说道。
“没错,就是荒唐可笑。有些就是单纯的愚蠢,一个领着禄米的官员,连十文钱的问题都弄不清楚。还要劳信使替他奔波,还要让刑部官员写回折,一个极简单的案子要折返几百里,这是最大的懒政!”
“儿臣明白了,谢父皇指教。”
“还没完呢,朕把这案子交给你判,你该如何判这罪。”
太子挠了挠头说。
“以三三之数打板子即可,斥责县丞懒政懈怠,打他一板子以示惩戒。”
皇帝看向跪在面前的何驰,指了指问道。
“久闻何卿江夏统领着一万多人劝农做工,你遇到这种情况如何判。”
“视情况而定。”
“说!”
“若是我来处置,这三人都按四文钱处置,但微臣处理事情从来不这么简单粗暴,事后处理也要跟上。”
“那是当然。何卿轻轻松松就监督一万人多人的大产业,一定是督导有方。”
“陛下明鉴!无生计者,只罚不给求活之路,事后必定再犯。无道德者,轻罚不能改其心,需要重罚过再行督导。临时起意者,罚过后给其机会改过,管束其行。刑罚者既要粗中有细,也要有快刀斩乱麻的决绝。因人、因势、因需,若不分善恶一概动用大刑就是酷吏,若不问缘由一概轻罚就是纵容。请万岁恕罪,这一两句话实在说不清楚。”
皇帝虽然气,但也只剩气了,喊了平身便扬长而去了。何驰又送走了太子一行人,这才由唐莹搀扶着缓缓起身。
“何大人倒是个做学问的高手。”
“你就别取笑我了,江夏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处置,还有曹妹妹那儿一顿好打等着。身上还背着皇命,哪还有空做学问。”
脚上两个铁球拖着,何驰实在走不快,走快了容易自己绊倒自己。终于一路送到皇宫门口,唐莹突然往何驰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
“这是钥匙。”
“你怎么把钥匙偷出来了?”
唐莹往后退了一步,曲身行礼道。
“大人之恩无以为报,回去不过是受一顿打骂,太后也宽仁我必不会有事的,请何大人快走吧。”
唐莹两眼含情的看着何驰,自己已经被点为随嫁了,过门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心里自然是向着这未来的夫君。
“不行!把钥匙带回去。”
“大人!”
“你是我娘子,哪有看着娘子挨打的道理。就让夫君扛着这铁球吧,也好让我不到处乱跑。”
何驰将钥匙硬生生按回唐莹手中,唐莹羞红着脸转过身去,何驰作揖对着唐莹的背影道别,然后稳稳上马向东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