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勋本来还在海南监督可可豆的种植,好不容易看到种子发芽了,一道从番禺传来的消息让他脸色骤变,乘船赶到番禺时正好遇上从台湾赶回来的刘飞。两人便向岭南王借了马匹连夜北上,路过长沙城时又遇上了准备顺水路去江夏的沈传文三人便搭了伙,乘着船往南方赶。
之前繁忙的长江航道,现在上面只有孤零零几艘船只。吕倩守着没啥生意的乌林港口倒也不发愁,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惨淡了,就算生意再惨也比一开始亏钱的时候好。
“掌柜的,这码头怎么没有船啊。”
“还不是那群儒生闹得,现在江夏只需进不需出。你要等船过了午时就有了,一天固定三班过了时间就没了。”
吕倩没好气的瞪着江对岸,旅客也是无奈,现在江夏的所有道路都被何驰设了卡,也让那群儒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被堵在路上”。
“江夏郡守令!有人作乱,现在凡出关者必须有太守大印盖的公文!要出关的去县衙府领!”
驯服的江夏六族终于到了该用的时候,凡是有人来领公文的,先过本地士绅们的法眼这样基本能筛掉了本地人。外地人有官凭的亮出官凭,没官凭的看照身,没照身的听口音。一轮下来没啥问题的,就直接发一张纸给他们,三大字“通关证”。
取得通关证的人每百人一批,不满百人凑五十人,不满五十人凑二十人,然后由军士护送到关口出关。出关之后通关证回收,由军士带回郡守府。虽然这个方法不如扫二维码,但是在古代也算效率极高的一种筛查手段了。
章宗宝一听到消息就乘船往江夏赶,毕竟这事实在闹得太大了。这种绑架学生的做法简直有辱孔门威仪、踩踏农田如果纵容下去,那以后动不动就来踩踏一次,哪条国家法度可容?
“章儒士,你怎么来了?”
思宁也在渡口忙碌着,现在漏网之鱼已经被何驰抓得差不多了,何驰自带透视那些躲在山里的三天之后就算没被抓出来,也应该自投罗网了。躲在山里的儒生已经藏了三天,这三天真是好天气又是下雨又是日晒,从山里出来投降的人浑身一股醋酿的味道,士兵们远远就能闻到。
“巧姑娘,何驰在哪里呀?”
“他在打谷场上睡觉。”
章宗宝在思宁的带路下往打谷场上赶去,一路上章儒士穿城而过,没见到县衙前没有枷人,街道上也没有鸣锣行刑的架势,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这徒弟算是保全了儒林的体面。
还没到打谷场,章宗宝就远远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打谷场上的何驰,那四个乌黑的铁球尤为扎眼,身边的田地里有不少人正在补种,那一棵棵被踩死的植株也正在移除。两人终于来到何驰面前,看着脚边一地黏土罐碎片,章宗宝有些疑惑不解。
“起来!章儒士来了!”
“啊?午时已到?”
“起来!”
思宁没好气的往何驰手臂上踢了一脚,这两天晚上何驰可没少折腾她,心里一直有一股怨气呢。
“老师!老师您来了!”
“余福,你这……”
“老师您来就太好了!我已经没办法了,你赶快来帮帮我!”
何驰穿着短裤短衫,四肢上铁球“叮当”乱响的起了床,拉着章宗宝的手就往最近的南村走,地势最高的南村成了软禁这些案犯的监狱,一村人全部搬了出去,万幸何驰不在的时候营建新房的工程没有停摆,否则一下子多了四千多人,这六村铁定是塞不下的。
“何大人!明天别准备这些菜了,你看也没人乐意吃!没人吃!没、人、吃!”
苏黎黎没好气的挡在何驰面前,用细腻的声音模仿起了山涧回音,她也是气急整天盯着一股醋味的罪犯就非常烦躁了,还看着他们浪费粮食闹绝食!眼看午时快到了,又到了集体绝食的时候。
何驰将苏黎黎从面前扒开,请着章宗宝顺手一指那村中大广场说。
“师父你看,这群同学一点点都不给我面子,足足三天了,天天四十桌这么摆着!”
“啊!!!”
章宗宝一看眼前的阵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四十桌齐齐整整的菜放着,一众房子的门关着。一般人家办喜事都没有这么大阵仗!
“我是一点都没亏待他们,天天给他们准备这四十桌菜!要吃饭米饭管够,要添菜后面活鱼活虾备着,四千人吃流水席的架势撑着!但是你看看他们,就躲在房子里不吃饭!昨天酒坛子都给他们搬过来了,今天还添了活蟹!”
何驰从水桶里捻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蟹,章宗宝咬牙看着,问眼前一身戎装的女娃儿。
“天天这么吃?”
“吃什么,放到晚上也不见人出来,最后只能热一热给忙完地里活的人吃。天天还要给他们做新的呢!还不如去喂狗!不、如、喂、狗!”
“这……”
何驰也不恼,拉过章宗宝往桌边引。
“师父请坐,师父请上座。他们不吃,我们吃!”
这一桌上四荤五素八个菜,还有饭桶就在桌边立着,四十桌都一模一样摆着在太阳下晒。章宗宝拿起筷子夹了块鱼吃了一口,点了点头说。
“真是好味道,一点腥味都没有!”
“师父喜欢吃就多吃点,他们怕我下毒呢。”
何驰将那条鳊鱼挪了位置放到章宗宝面前,听到外面传来的盘子声几个房门开了,有好多双眼睛往院子里张望,章宗宝撇见了怒喝道。
“你们还要不要点脸!我是豫章贡院的章宗宝,你们踩踏农田也就算了,还这么糟践食物!”
几扇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屋里的人没敢踏进院子一步。稍后谢云流带着一伙干完农活的也来了,他们吃了三天冷饭冷菜,今天干脆来吃新鲜的,反正在太阳下放着也没人吃,何驰也不拦着酒坛子都开了供他们畅饮。这些人不消片刻便吃了满桌的蟹壳!
“他奶奶的还不如喂狗呢!一群什么狗屁儒生!”
安春生也来了,看着又是白白糟践好东西气不打一处来便骂了两句,带着众人洗了手就入席,占了三桌放开肚皮吃了起来。两个种地的开了坛酒,何驰也不管,只说“少喝点别误了下午的农活”。
四十桌吃了十三桌,午后下了一场雨,露天摆的剩下的二十七桌全泡了汤。
“豫章章宗宝上书,何驰每日设宴四十桌,四荤五素酒肉齐备,四千儒生集体绝食已四天整。一场阵雨饭菜全部泡坏,损失难以计数。”
有飞书就是方便,最慢一天一夜也到京城了,第五天朝堂上,那个奉旨上朝的胡值也有点挂不住了。
“学生启禀陛下,何驰只供给饭食,不放儒生回家,恐怕另有所图。”
尤素直接跳了出来,怒瞪着胡值说道。
“图他们什么?每天四荤五素,还要闹绝食!”
“此只是一面之词,何驰心性歹毒,必有恶招在后。”
孔秀摇头不发言,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朝堂上群臣交头接耳,皇帝双目微闭,只说。
“什么破事还浪费一张纸,散朝!”
熬到第五天,自然有撑不住的人出来,一到饭点章宗宝又跟着何驰到了南村,只见几个衣冠不整的人聚在桌子旁狼吞虎咽,那一个个样子比何驰从南美洲回来的时候还像野人。苏黎黎都嫌他们身上臭,躲得远远的。
“快走!”
学生们看到何驰来了便要撤,谁知不用何驰出手,章宗宝就一声喝到。
“坐下!你们就是用手吃饭的?看看你们的样子,简直有辱孔门!”
章宗宝毕竟是管学生的,一句话打在他们头上,那七个饿极的学生也就规矩了,缓缓坐下拿起了筷子。
何驰请章宗宝入席,正要拿筷子的时候,刘国勋、刘飞和沈传文也总算赶到豫章来了。一路跟着安春生的吃饭队伍来到南村,眼看这摆婚宴的架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工!小刘!沈员外!请快快入席!快来吃蟹!”
刘国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伸手一指问道。
“这是?”
“哎,我难做啊!不敢把这些儒生押入大牢,就让他们到南村来住。然后每天给他们准备吃的,已经第五天了除了这几个饿极的,也不见其他人出来都在闹绝食呢。”
刘飞恼了,伸手一指那些躲在门口的人说。
“他们也有脸吃这些东西!”
“算了!他们不吃我们吃,大家快入席。”
何驰一个个请入席,正请到沈传文的时候,沈传文一把抓住了何驰的手。这何驰是皇帝用来扛天的柱子,他这么做断然有后招,能在长沙混的风生水起的沈传文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猜不出来罢了。
“我女儿已经给曹纤递过茶了,我也就是你的岳父。你给我交个底,你究竟想怎么做?”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只求他们全模全样的出江夏,先安顿好把他们弄成人样,我才能安心去京城。要不然我一走这里死几十号人,小婿担待不起。”
沈传文思虑不透何驰的用意,但是看着这些人坐在桌旁吃饭,这饭菜里铁定是没有毒的,那边七个鬼一样的儒生嘴里都塞满了只顾着吃。
“岳父请入席吧。”
何驰请沈传文入席,然后递上一双筷子,苏黎黎也走了过来,那些守着南村的士兵干脆也入席来,这好饭好菜天天浪费谁都看不下去。四十桌一下子只剩下八桌空着。
“我好饿,我撑不住了……”
碗筷声中一个气如游丝的声音从一户门口传来,何驰赶紧跑过去,将一个饿得已经翻白眼的家伙拖了出来,把他拉到桌边将那鸡汤端到了他的面前。那人闻到香味瞬间端起大碗猛灌,一个呛反出来还喷了何驰一身,有人开始偷偷往外瞧,但等到最后也只有八个人出来吃饭。
“苏副将,去告诉思宁,给这八位公子准备洗澡水。让他们好好洗洗,腌这么多天人都入味!”
“是!何、大、人!”
“谢谢!苏、副、将!”
苏黎黎好甜的声音,声音越是甜就代表她越是气,整个人已经快被气疯了!这何驰以前哪有这么好说话,四个铁球一挂锐气都没了,又是供着吃、又是供着喝,当孙子一样伺候着这群大爷。吃过饭士兵扛来八个大缸,用青砖架了起来底下放柴开始烧水。
何驰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于是干脆自己先洗,只不过戴着铁球他只能将水用瓢舀出来,小心翼翼的防止自己动作幅度大了铁球不受控制把缸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