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3/9/27 15:55:27 字数:4527

“微臣何驰稽首百拜上奏天听,臣将四千儒生软禁于江夏城外南村,每天四荤五素设宴款待如今已有六天,儒生依旧在闹绝食。臣想进京向万岁说明情况,但不把他们伺候好了,微臣生怕一走就死上百来号人,那时候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正是因为怕有人以儒生之死大做文章攻讦微臣,故而不敢轻易放他们回去,万一死在路上亦能怪罪到微臣头上,所以臣已经被牢在江夏寸步不得走动。”

李福念完信,皇帝看向胡值,胡值觉得脸上痒,尤其对面武将的眼神尤为毒辣。

“胡儒有何见解?”

“此乃何驰之计!望陛下明鉴!”

“什么计?”

“学生……不知。”

满朝文武像看傻子一样盯着胡值,他唯一还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皇帝让他上朝来站着,活脱脱一个靶子杵着,天子没事就捶打两下。

“那肖凝教的如何了?”

“学生还在教。”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洋洋得意,京城可不是襄阳,皇帝耳目不少。盯两个人自然不在话下,以前何府里每件事皇帝都是第一时间知道,不算巧思宁这个“内奸”,屋外也只有两个鬼手盯着。现在那肖凝到了鲁府之中动静实在太大,不用派人盯着皇帝都已经知道那女子快翻天了。

“让传信的人进殿来回话。”

皇帝点了一句,李福立刻出殿去找,传信的人进了殿跪在御前。

“朕问你,江夏南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禀告陛下。江夏城外南村天天四十桌大宴摆着九道菜,灶里厨子蹲着准备四千人吃流水席,但是前几天那些儒生不吃都浪费掉了。现在他们不吃下了地的佃农和站岗的士兵就去吃,何大人也带着几个熟人一起吃。前天终于有八个儒生出来吃饭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何大人让人给他们准备洗澡水,那八个人也没出来洗澡。”

傻子都知道这是何驰的计谋,但是好难猜啊!第一是猜不中,第二是不知道如何反制,何驰总不会在这些儒生的食宿费上做文章吧。

胡值也有点懵,但他还是试着解了一下。

“何驰可问那些学生要钱了?”

“没要过一分钱。”

“那为什么不放他们回家!”

“何大人说自己名声太臭,四千人路上要是死一个,别人就会说死了十个。要是一路传出去,自己就成了杀人恶魔,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他不想担,非得把他们伺候好了才行。”

“他在说谎!”

“你谁呀?”

传信的有点看不惯这个胡值,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样子,看他又没穿官服,好像整个大殿上就他最大的样子。

有几个大臣发出了笑声,胡值好不尴尬,只能收回锐气退到一边去。

“退下吧!”

“是!”

是计非计,是策非策,阴谋又或是阳谋。这就是何驰最难缠的地方,你除非真有一刀杀了他的勇气,否则无论是阳谋还是阴谋都在悄无声息之间缠上了你,皇帝不知道何驰想干什么,但计谋已经埋下了,只是等一个爆发点而已,谁也不知道这个爆发点在何处。

“生的何驰可怕,死的何驰更可怕。武的何驰莫测,文的何驰更是神鬼难料。”

闻政殿中,兵部尚书尤素,吏部尚书柳成,户部尚书张晴,礼部尚书少谦,刑部尚书少玄英,工部尚书廖觉。六部尚书听着天子之言也是不得其解,天子摸不着门道但唯有一点可以预料,这个过程越长何驰对他们越好,报复就会越猛烈。

“诸位有什么看法?”

少玄英揖礼向前道。

“不如让微臣去走一趟吧,此事归根到底还是刑部的事。”

“朕想再等等看,何驰不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每天四十桌大宴流水席,这样吃下去,要耗掉多少钱财。”

张晴迈上一步说道。

“以现在的物价来算,每天消费约在百贯之间。”

“这何驰到底在想什么!实在是煎熬!”

皇帝每天聊以**的就是鬼营传回的情报,肖凝在鲁府之中已经翻天了,鲁禁告老还乡每天在府中不堪其扰。一个是当过官的,就算告老了至少也是个士,而肖凝是肖得意的掌上明珠,肖得意虽然是关中首富但终究是商。

自古士、商之间存在着鄙视链,鲁家又不是关中的势力,两者并没有实质的利益关系,对肖凝的容忍度自然是极低的。

“胡儒士!你可回来了,赶快把这人弄走吧!”

“肖得意不是送来了银票嘛,任她摔就是了,只要嬷嬷教礼仪的时候不闹就行了。”

“哎,也只有那么几刻是安宁的。”

鲁禁已经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了,这小丫头从小在家骄纵惯了,现在被困在鲁府中没有施展空间闷在屋里只能靠摔打发泄。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喝骂,在家为王为霸惯了也没有个惧怕,这样的人要进了宫那才是凶险呢。

“实在不行就搬出去住吧,宅子里有肖家的婆子、丫鬟伺候着,全摔光了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也只好如此了。”

胡值也是叹气,这丫头该怎么教,当真是只母老虎,一本《女诫》读不了三页就被她撕得粉碎,给一本《女则》直接丢进了马桶里。肖得意给的钱越多就说明这个女子越麻烦,一干伺候的老妈子都是从关中带来的,这样的女子进宫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胡值想都不敢想。

“小姐饶命!”

肖凝又在打骂丫鬟了,听着那鞭子一声声落下,胡值直接走出了鲁府,听不见也就不去心烦了。

何驰又熬过了一天,到了第七天一多半的人熬不住了,出来狼吞虎咽的吃完就钻回了屋子,洗澡水增加到了十个缸,下午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一边洗澡、一边洗衣服。

第八天何驰没去南村,听苏黎黎说那四十桌盘子都被舔干净了,后厨的肉、菜也全部下锅,武敢当烧了二十缸洗澡水,出来了好多人洗澡。

“你到底想怎么办?难道要准备一个澡堂子给他们吗?”

何驰把自己反锁在厨房里,苏黎黎从窗户里吹话进去,里面传来香甜的味道,苏黎黎的好奇心被调了出来,一个劲的往里面张望。

“咔吱!”

厨房的门打开了,何驰用筷子戳着一个黑色的球走了出来看着苏黎黎问道。

“你说什么?”

“难道准备一个澡堂子给他们吗?”

“张嘴!”

苏黎黎看着那团黑黑的东西,好奇的张开嘴巴。何驰将那巧克力球塞入了苏黎黎的嘴巴里,一股香气浸润舌头,苏黎黎浑身一颤,都不用何驰说一口就将巧克力球从筷子上舔了下来。

“对啊!好主意!这个巧克力球奖励你的!”

何驰说完又把厨房的门关上了,继续埋头加工着巧克力球,并想着之后的信该怎么写。

“微臣何驰稽首百拜,软禁于四千儒士已经开始吃饭。微臣降了些待遇撤了宴席,现在每人每天早上米粥,中、晚两顿一荤两素一汤,米饭、咸菜不限量。文房四宝、闲杂书籍齐备,并允许他们在规定区域活动。下一步微臣想修一个可供两百人入浴的大浴场,以解决这些人的洗澡问题,等一切安顿好之后,微臣便会动身进京。随信送上……”

“别念了。”

天子喊停了最后一行字,那巧克力球自然是送到琴扬公主处,足足一罐呢!就算封着罐子香味依旧飘的一路都是,都快把宫女和太监馋死了。

何驰每天好好伺候着这四千儒生,不见他发狠也不见他动武,真就忍下来了。

“陛下,这也是何驰之计啊。”

“散朝!”

皇帝傻还是胡值傻?谁不知道呢,就是不知道何驰究竟在干什么,这越去想就越烦躁!

“你折腾赵妹妹去,这都第几天了。”

“五天!”

思宁简直不堪其扰,一到晚上何驰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贴上了撕都撕不下来,这还是有太后的铐子约束着呢。赵蓝若的身体终究有缺不如思宁,两天一折腾她的脸上都少了些血色。

“怎么了夫君?”

何驰刚上手想当块牛皮糖,却发现门外贵客到了,还好自己没有脱衣服,不然这四个铁球挂着,脱下来、穿上去都不容易。

“有人送罪囚来了,我去外面接待下。”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反正也是送去罪囚营。”

“公是公,私是私。思宁姐姐自己睡吧,我今天睡打谷场去。”

看着那一队罪囚停在郡守府前,当差的一定是来递交公文的,外面有陈黑和马管事挡着。如果何驰不过问这事多半要早上才能处理,但是何驰想要立刻让这些罪囚活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适应村子里的生活。将思宁抱起放在床上,何驰吹熄了灯一个人走了出去,来到前厅正遇上马管事接到公文,马管事本不打算惊扰府里众人的,谁料何驰拖着铁球就走出来了。

“马管事,这事我来办吧。”

“少爷都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没事!我出去后把门锁上,今晚我睡打谷场去不用等我回来了。”

说完何驰接过马管事手里的公文,然后拖着铁球一路“叮咚”出府去了。

“何大人!”

“马桂、马葱!还有你们这些马贼,我说过给你们正路走,你们要不要这次机会。”

马桂:“我们走!在山上的日子还不如罪囚营里呢,这马贼是当不下去了。”

马葱:“是啊,希望大人收下我们。”

要是没有儒生这档子事,何驰也没法留在江夏,现在算是阴差阳错吧,这七百多劳动力不能便宜了别人,自己就让岭南王做个保花了点钱把他们提到了江夏来。

“去城外罪囚营待着,明天我安排人去带你们下田,以后伙食都是与村里人一般,干完三年还你们自由。你们若想进村就留下来跟着我种地,将来有机会也让你们的子孙衣锦还乡回岭南光耀门楣,但你们之中有人贼心不死的话,我也就不客气了。”

“谢何大人!”

何驰对带他们来的官差做了一揖,挂在手上的两个铁球被二马看到,他们有些好奇的盯着。何驰露着笑脸,一提铁球说道。

“犯错了当然要带刑具,我也是人照样会犯错,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驰毫不在意的甩动铁球,将右手的铁球往肩头一挂,对差官说。

“把他们带去罪囚营之后,就去客栈休息吧,一切公差费用由郡守府出。”

“谢何大人。”

官差谢了一声,二十八个人押着这浩浩荡荡的七百人离开了,何驰看着他们离去正想迈步离开,却听见背后的开门声。

赵蓝若一袭蓝衣飘了出来,她明显是追着何驰来的,头发都有些凌乱。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出城?”

“娘子难道想陪我走走?”

“我伺候不动你,自有思宁姐姐伺候,你要是嫌我就让家里来一个吧。”

“娘子你想什么呢!我在你们眼里就是那样?”

赵蓝若也不说话,就是依门站着眉眼低垂。何驰也不争辩,上手拉住赵蓝若的手说。

“今晚月色正好,干脆陪夫君出门走走吧。”

何驰为了不让铁球发出噪音,每一步都走得极缓,赵蓝若也让着脚步,两个人越走越慢,踏了百步愣是没有走过郡守府门前的那条街。

“夫君到底如何想的。”

“娘子的意思是那南村一批人?”

“不然呢,我知道你迟早会动手,不如给他们一个干脆的。”

“娘子指的动手是何意。”

赵蓝若有些气了想要抽回手,却被何驰一把握住,停下的脚步又往前迈了出去。

“你们会知道的,只能说娘子不够了解我。”

“休要胡说。你若下不了决心,我替你来做。”

“我给娘子讲个故事吧。说那古时候有一当铺,突然有一天一个乡绅拿着一件锦衣来当,掌柜看过之后决定典当十贯给乡绅,写当票的时候乡绅说道:‘衣上有跳蚤,跳蚤也应当写在当票上。’

何驰转了半个身,看着天空将故事补完。

“当铺里为了除虫防腐,故而都是用的香樟木制作的木箱。这件锦衣如果入了樟木箱,明天乡绅拿当票来取衣服的时候上面还会有跳蚤吗?但是如果不入樟木箱,这件衣服被虫子、老鼠咬坏了,以后乡绅来要衣服又怎么办?”

“此题如何解?”

“简单!那掌柜让自己老婆用黑线绣了一个大大的跳蚤上去!”

赵蓝若笑出声来点头意会,她还想开口说什么,何驰一口咬在她嘴唇上,她想要推开何驰却抱得更紧了。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娘子放心吧。夫君我自有分寸,该杀就杀,该放就放,不会假仁假义。”

何驰说完往赵蓝若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将赵蓝若引导着转了个,思宁就站在郡守府前,何驰在背后推了推赵蓝若,站在街口一直看着她,直到她与思宁一起回到郡守中。

“澡堂子计划!启动!”

何驰振奋精神,他怎么一直没有想过这茬,六村规模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到承载力的极限了,第七村建设也即将提上议程,但是一个大家洗澡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毕竟设计的佃户之家都是小户型,压根没去考虑过洗澡什么。

瘟疫给何驰提了个醒,何驰也想到了需要在公共卫生这一块有所拓展,一味的吃药看病并不能解决传染问题。去年的基本都是细菌性流感,如果以后个人卫生处理不当导致病毒性流感大流行,那才真的要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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