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一千万两银票,连同那一车车的货物就来到了京城,车是何驰督造敲出来的铁架车,运来的也是曹庄上的特产。太后应接不暇,直接在自己的太极宫里摆了个博览会,一样样分配着这些东西的用途。
“这个脆米糕好吃,送去给皇后。那腌猪头、腌猪肘子也不错,交给御膳房去料理料理晚上配粥吃。”
“皇上驾到!”
毫不出意外皇上来了,太后眼睛都不往皇帝来处看,只自顾自的尝着五种不同的果酱,有的酸、有的甜、有的涩。还有两罐是香的、和苦的,可以配着豆油下锅炒菜吃,只可惜再没有那水果罐头了。
“参见母后。”
“那银票不是给皇后送去了嘛,皇上怎么还来找本宫啊。”
“母后前线丰州城城墙年久失修,已经有坍塌的危险,如今冬天来了,前线还等着钱去修缮呢。”
“皇上倒是厉害,这么快就惦记上本宫这里的五百万贯了?再说了前面一口吃进去的那么多钱,这么快就用完了?”
皇帝陪笑着说。
“国家战备当然是多多益善,母后这里也花不掉这么多钱。”
“那修个宫殿也花不了五百万贯呀。怎么?皇上饿着了?”
“也不算饿,皇后那里朕已经去挪了些,只要母后这里再挪些就够用了。”
太后没好气的转过身来,毕竟是李福去取的钱和东西,一千万贯的消息瞬间就传到皇帝耳朵里了。皇后那里挖了一点,然后迅速来太后这边再挖一点,一千万贯转眼就要被挖走一半了。
“皇帝莫怪我老婆子多嘴,怎么就不见肖得意拿出这么多钱来,一个关中首富,一年只缴了四百万贯税,其中两项三郡都是他专营的。”
皇帝咬牙切齿,这肖得意如今越发猖狂了,送一个不懂礼的女儿来,还跟着去襄阳闹腾。这关中米粮、布匹三郡专营之权都在他的手中,商铺、商队更是遍及关中、汉中、蜀地,结果只缴了四百万贯税,实在说不过去!
“朕迟早会料理他。”
“还有一件事,这司天监是不是有点古怪,好好的说冬天不吉利,还说春天也是大凶。”
“母后勿忧,朕已经在彻查了。”
皇帝本来是想看个吉时吉日,发圣旨让何驰走马进京当驸马的,顺便再把何家妹接进宫来。也不知道是吹的什么歪风,儒生的事情刚过,这司天监又出问题了,吉凶对照一看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一列的凶煞之日。除了祭祀的那几天都是一溜的大忌!
“皇上,何大人的来信。”
这皇上刚从太后那里蹭了一袋水晶糖、一份脆米糕,走到闻政殿刚坐下,就有宫门口的侍卫递信进来。皇帝看信先是舒展眉头,然后又把眉头皱了起来。正好少谦、柳成和张晴有要紧的奏报来,皇上也算找个商议对象。
“何驰已经遣散了所有儒生,一人还发了一贯钱路费,江夏踏田案正式了结。可是这何驰说徐州道路太烂了,想要自费给徐州修路。”
柳成和张晴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这何驰好大的心啊!铺路修桥古来都是树碑立传的功绩,但是他刚刚遣散完儒生,又被皇帝薅了一百辆铁架子车,听说曹纤还把修缮宫殿的钱都出了。这样流水一样花钱,莫非这何驰已经是荆州首富了不成?!
柳成一揖说道。
“万岁,为什么不让肖得意出钱去修呢,河南、河北也有不少富足之家,这徐州孔庙前的路的确也该好好修修了,但这功绩总不能让一个人占全吧。”
张晴老家在山西,说实话这山西的路也不咋样,山西靠着开煤矿和冶铁也有不少的富豪,能出钱修路的人当真少之又少。实在看不下去,张晴也揖礼说道。
“万岁微臣有话说,这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和徐州的道路都要整修了,尤其是山西好多路走人都费劲,更不用说将煤矿和铁矿运出来。我朝发的开矿凭证已经不少了,但是税年年收不齐,必须派一个人去整顿地方,何大人也为我们提了个醒,这路也是北击匈奴保障的一环啊。”
“何……哎!”
皇帝都已经养成习惯了,真把何驰当成了嘴里的牙签、手上的凿子,想想他现在身上还挂着四个铁球,要派差事也先让他把琴扬的婚事了结再说。山西民风彪悍,更有黑山贼这个顽疾,道路不通的地方匪患就少不了。
“廖觉正在测绘淮河地形图,朕稍后让他抽调些人手,先把官渡、白马那里的路修缮一番,这样物资北运的速度就会快上不少。”
皇帝说完又思考了一番,继续说道。
“你们汇集少玄英出个章程,该往哪里派钦差拟定一个计划给朕。河南、河北多地欠了多少年的税,朕之前一直考虑那是抗击匈奴的前线,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既然他们闹了也别怪朕狠下心来。”
“遵旨!”
柳成和张晴领旨,但少谦还是犹豫,他揖礼上谏道。
“陛下,河南、河北补税之事还是交给何驰去办吧。依我之见北方这几处常年未动,必须先打一根楔子进去,就像江夏一样。以一点而撼全局,才能缓缓将其瓦解。”
皇帝一嘴的苦涩,这江夏也是阴差阳错,本以为何驰只有工造之材,结果少士恩在何驰的帮扶之下还咸鱼翻了身!
更不用说豫章后面的一路事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最后本想让何驰挂个魏王的头衔换匈奴的王基,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这个决断。现在想想皇帝好生后怕,这何驰要枉死于苏州,这北方一地的烂摊子还能指望谁去清扫。
何驰活着至少是个威慑,就像猫没事的时候叫唤两声,老鼠就算在家里也不敢冒头,这次儒生踏田完美解决之后,这何驰的威慑力已经超出了皇帝的预期。只要河北、河南稳固,匈奴自然也不敢南犯,他们如果选择继续钻关中,那里更是一片旷野无遮无拦,浮舟过去能将几万大军射成筛子。
“少太师还是饶了何驰吧,再这么用下去朕真怕他举家跑到天涯海角去。曹纤刚献了一千万贯,朕脸皮再厚也不能再伸手了。”
三人的脊背上寒毛一竖,难怪李福一回来宫殿就开始动工修缮了,原来走一趟襄阳不止带回来那么多特产,还带回了那么多钱。皇帝也不藏,将从皇后和太后那薅来的银票共计四百七十万贯银票直接交给张晴,让其登记入库。
“你们的上奏朕会慢慢批阅,少卿留一下,其他人退下吧。”
张晴和柳成退出闻政殿,皇上提起朱笔一边批奏折一边对少太师询问道。
“这司天监究竟怎么回事,一冬天竟然凑不出一个吉日吉时。少卿执掌礼部,就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吗?”
“陛下稍安勿躁,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究竟受了谁的唆使。拿不到把柄的话,就算处置了官员也只是换一批官员上来,幕后之人随时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朕又何尝不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司天监都敢埋人,这是要断朕的国本啊。”
“陛下,臣有一事想问。自从儒生踏田之后,陛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皇帝眉头一皱,看着卖关子的少太师问。
“何事?”
“选秀女。”
天子放下朱笔,双手按着太阳穴,还真是忘了!
这胡值天天扎在朝堂上,自己哪还有闲暇去想那秀女的事,每天晚上一做梦都是江夏人头滚滚的场景。何驰能一个人不杀解决此事真是痛快,皇帝也就光顾着痛快,这一茬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记得昭仪还在襄阳,却没想到储秀宫里的那群人!
“朕还真忘了,还不是那些儒生闹的!”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让司天监……”
“你是说!”
“正是!”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
“朕着少卿和孔卿一起去办。”
“遵旨!”
司天监的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点没有给皇帝留有余地的同时,也堵死了自己的退路,说什么冬天一律都是大凶大恶的日子,明年春天又都是不吉之相。
这种拙劣的把戏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这些官员一定是拿了莫大的好处冲在前面敢死的,皇帝敢撤自会有下一批人补进来。其他位置的官员撤换也就算了,司天监可是十分重要的地方,这里面的官员的一句话就是能影响到皇帝和整个国家的决策。轻易罢免这些官员,弄不好是要惹出大麻烦的,其造成的后果可能比那些儒生更严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如果说儒生是祭祀时的主要执行人,那么司天监就是选定这个时间的人。当真是一套丝滑的连环计,先去鼓动儒生闹事,后又把手伸到司天监来了。
这个肖得意一直在试探皇帝的底线,给他当头一棒未尝不可,但就怕他知道底线之后蛰伏起来。皇帝断然不想让他缩回去,哪怕不能掘到他的根基,也要抓住他的尾巴牢牢攥在手里。
三郡专营权就换来四百万贯税收,五年来一分未少也一分未多,五年之前是什么环境,如今又是什么环境!现在关中是北无匈奴之患,西去皆是通途,酒泉新立的边寨一年光靠卖冰水就有十万贯收入。皇帝开的客栈统计着过往商旅的数量,按照这个统计的数量就足够给肖得意开罚单了。
“储秀宫里的秀女入宫是国之大事,你们实在选不出一个良辰吉日的话,老夫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少谦和孔秀一个是礼部主持、一个是礼部副手,其二人同时来司天监,其官员们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谓天象易变、天数难测,冬日迎娶自然是不吉,但若天数有变我等自然上奏告知。”
少谦站着不动,孔秀踏步上前递出一张纸。
“我们也不是给你们压力,但是万岁在等着呢。先把这个女子八字测一测,对一下天时,其他人都不急,偏这名女子甚得天子欢心。”
看着司天监的人接过纸去,少谦又添了一把火。
“干柴烈火,甚急,甚急!”
司天监官员连连点头,这女子没有姓名只有八字,要知道储秀宫中待选的女子少说有八十几人,还有二十几人在家候旨,就等着选秀的那一天。而这些女子的八字司天监也不知道,如果要单独提一个女子进宫的话,就是百里挑一。概率太小,偏差太大,少太师也是机智,就看看你们司天监的人会不会有小动作。
“回少太师的话,此行于礼制不合。”
“那你是想让万岁干等着嘛!”
少太师一句话怼了回去,孔秀连忙佯装遮掩,说道。
“少太师勿需急躁,司天监也有司天监的难处。不过话说回来,这冬天、春天两季的大凶兆,你们秋天未报已是渎职之罪!现在天子想进一个女子天都不容,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昭吗?”
孔秀这一顶帽子甩出去哪个敢接,不是人人都似何驰那般敢说百年之后国运将尽的。古代星象更类似玄学,占卜又可以占出几百种结果,推测一个天气都能出现极大的误差。
“我听说最近齐王处来了一个神人,可观风雨,可知水情。不如请那位神人来此一占如何?”
少谦与孔秀面面相觑,当真有这样的人那司天监总监的位置就要换人了。孔秀点头,少谦说道。
“真有这样的奇人,自当请入司天监中供职,就怕言过其实。”
将时间倒回到十一月初,在李福端着圣谕南下去找曹纤的那时候,七十辆铁架子车已经停在了齐王府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