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携领胶东郡郡守邓艾、郡丞徐轻舟,设宴隆重迎接何驰到来,其实从徐州孔庙出发的话,去琅琊其实更近一些,不过这些铁架子车多了实在碍事,何驰也想着先把这些包袱甩掉,轻装简行去接林还月。
齐王妃正是少容的姐姐少纯,何驰要叫她一声姨母,两个妹妹一路上也是游山玩水活泼的紧。现在把这两个活宝交到姨母手中何驰顿时觉得无比轻松,连同小春一起被王妃带入后院设的宴席,只留一群大男人在前厅推杯换盏。
“这铁架子车被万岁提了一百辆去兵部,现在我这里只有七十辆尽数交于齐王。不为别的,只是学生去孔庙祭拜时发现徐州道路不通、桥梁损坏,如此孔门圣地怎可如此薄待,这些车辆就交给齐王用来筹措资金修缮道路,如有不足等我回了襄阳再遣人送钱过来。”
天子认证,兵部特供,齐王义卖筹款为孔子圣庙铺路修桥。就问你这名头大不大!何驰最后还不忘在胡值背后捅上一刀,让他死的透透的。
何驰折算过了,一辆车的造价算上人工差不多是千贯,翻个十倍卖万贯不成问题吧。河南、河北那些求齐王来讨人的士绅,一人出钱买一辆回去瞬间就能回拢七十万贯回来。况且这车子的性能有目共睹,实在卖不出去就干脆送给齐王,或者送到渔阳去给李铮充实军运,赚个名声将林还月接回家去也不亏啊。
“余福有心了,你把这些车捐出来为修路筹款,那你怎么办?”
“去琅琊接了林家女儿,我们自坐海船回江夏去,不劳齐王挂心。”
齐王苦笑一声,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人说的,就眼前这一圈人也有不少扎根在当地的人,齐王经营胶东多年,当真是领教了什么叫当家难。每个地方有多少豪绅、多少富商,但多少人宁可踩着泥路、淌水过河也不愿意出钱修路。
这郡守邓艾、郡丞徐轻舟甚是忠厚,也是齐王身边唯一能使唤的人,再往外面去有一个算一个,能听从齐王差遣那都算给了齐王面子。有时候齐王不禁在想,要是张晴案的时候把何驰直接捞到身边来,这山东、河南三年一过必定是气象一新,断然不会有如此负重前行的累赘之感。
何驰话刚说完,就听到齐王府外有敲锣打鼓的声音,邓艾的眉头一紧立刻吩咐人出去观望。何驰怎敢示弱,眼睛一瞪就看到一排人聚在王府门前,其中还有几个红框,正是离死不远人。
“今天十一月多少?”
齐王放下筷子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十一月十四。”
何驰一放筷子,向齐王说了一声恕罪,连忙往门外赶,那脚上的铁球真是碍事,连过三道门槛何驰差点被它们绊倒。一来到齐王府外,何驰就看见柳小五带着士兵护着车正与一行扛着神婆轿子的人争论不休。
那神婆坐在轿子中双目微闭,脑门上挂红戴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四个小童伴在轿旁,一人持镜子,一人持剑,一人持拂尘,一人持幡。前后随行七十几号人,其中还有一套完整的乐队。
柳小五见何驰出来了,连忙过来呈报。
“何大人,他们看上了咱们的车,这婆子要来讨车呢!”
这神婆是胆子真大,要知道何驰在庐江可是打过七个神婆,河神庙都被他掀了,长江两岸何驰的名声比神婆都可怕。到了胶东这旧恩怨又冒了出来,眼睛还挺鸡贼一眼就看中了这铁架子车,饭还没吃一半就装神弄鬼的来讨了!
何驰没有回柳小五的话,而是故作傻愣的样子走到神轿队列的前方,因为他四肢上挂着铁链,众人看他的眼神也有几分诧异。这些人八成都是平头百姓,他们哪里认识什么何驰,其中大概有两三个穿着锦衣的一脸虔诚膜拜的样子跟在轿子后面,还有两个贼眉鼠眼望风的。
“余福……”
“齐王别说话!嘘!”
这里胶东半岛嘛,古来也是看天吃饭的地方,崇神敬鬼也是常事,庐江好多年不闹灾了,也就没有了神婆滋生的土壤。十一月的大风暴属实罕见,而且抬头看看天这风和日丽的样子,哪有半点要来风暴的样子。
“大人,我……”
何驰跨步走上,一把将一个庄稼汉从队列里拉了出来,还不等他说话,招呼自己带来的士兵架住了他,然后快速走到神轿旁的小童手中,将那柄木剑持在手中。要是四肢没有铁球阻碍,何驰的一套动作几乎无人能看清,不过这样一动一顿倒更有些装神弄鬼的架势。
“你不要说话,你们也不要说话,我有重要的事要问!谁都不要说话!”
“大人!我没有做坏事啊!”
“柳小五把这人的嘴巴堵上!”
柳小五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脏手帕往这人的嘴里一塞,那神婆都看懵了,自己来齐王这里讨车子,还能遇见一个同行。
“我问你,这人为什么会死?”
那庄稼汉连连摇头,何驰才不管他,瞪了一眼转回去看另几个人的鞋子,木剑一指一个草鞋上带泥的。
“你和他同村?”
“小人是……”
何驰点了点头,又指向一个光脚的。
“你是他山下海边打渔的?”
“大人你怎么知道!”
那打渔的十分惊恐的看着何驰,一众人也不知道何驰究竟是谁,刚才齐王喊余福,倒挺像个道士的名字的。
何驰的木剑又对准一个一捅一问。
“你们村子距离这里多远?”
“十五里地!”
何驰突然恍然大悟,连忙走到齐王面前说道。
“齐王殿下!今日午夜风暴将至,山洪倾泻而下,这几人的村庄连带海边的渔村将尽数被毁,现在这七十辆车由齐王调配!赶快去将村民转移出来!”
齐王还没回答,那轿子上的老婆子就先喝道。
“妖言惑众,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这情景何驰都不知道遇到第几次了,只见那神婆下了轿子往何驰面前走来,何驰一个转身,脚上铁球滚过那神婆脚踝,神婆脚下没站稳直接在何驰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正好!龙王说你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它明明已经告诉你了今晚午夜山洪暴发,你偏偏不说!”
“你……!”
何驰懒得理他,让柳小五放开那个庄稼汉,转而架住了神婆。何驰手中的木剑往神婆面前一横说道。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不急明天鸡鸣之时自见分晓。柳小五带上那个庄稼汉,七十辆车跟我走!”
齐王也是手足无措,但是眼前这些士兵是何驰带来的,车驾也是何驰自己的,根本无需他来调配。那庄稼汉被柳小五带着,何驰提着还在喊“哎呦”的神婆,往车上一丢,自己也上了车带队走了。
这眼前局势突变,齐王也没了办法,赶紧去让随从牵了三匹马,自己连同郡守、郡丞一起追着何驰的队伍来到了十五里外的村子。这里一共有四个村子,海滩上两个,一左一右,山腰上两个一前一后,有一条石阶路从海滩往上有几条岔路通到村子里,而何驰抓着神婆在石阶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最后往一级石阶旁边站了三尺远,便将木剑一插不走了。
“余福,这是何意?”
“齐王殿下,以此为界,下面就是死,上面就是生。您赶紧去撤那四个村子的人,今晚风声一起便是大雨滂沱,午夜这里山洪暴发,这些人都活不成了。”
齐王看了看被何驰抓住的神婆,何驰一笑说。
“齐王!此人已经触怒龙王,她早就知道今晚山洪要爆发,就是瞒着不说。”
“你这个道士!你胡说!”
“我胡说不胡说乡亲们都看着!今夜要是没山洪,我一家一户发一吊钱安家,若是今夜发了山洪,你最好想想明天在县衙怎么交代!”
何驰怒瞪这神婆,这四个村一共就不到百户的人家,自己随便卖一辆车就能把安家费包圆了。以前和神婆斗还要耍些小手段,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柳小五,你现在归齐王指挥,这条线往下全部撤出来,渔船也给我扛上山去,坛坛罐罐的能搬走就搬走!要快!”
柳小五抬头看着这冬天的大太阳十分疑惑,可是何驰的命令那是真的有含金量,他不服也不行。向齐王一拜后,齐王决定还是听从何驰的建议,于是集合了何驰带来的兵卒开始先让村民撤出来。
何驰丝毫不急,除非是这能力出错了,否则应该大差不差,就自己这能力干个神棍绰绰有余,用它来透视都只能个附带的功能罢了。
毕竟是齐王的面子大,命令一出四村瞬间就撤了七七八八,还有些老人也在郡守的说服下挪了窝,何驰站在青石条台阶旁手里攥着那神婆的后衣领。后来站的有些乏了,看到有个顽童扛着自家的板凳往山上跑,于是就用身上的几个铜板换了他的板凳,将板凳往屁股后面一架,就地坐了下去。
这一忙忙到了下午,连打渔的渔船都被顺着台阶扛上山去了,太阳还盯着人照呢,何驰看着最后几个跑上山道的百姓,寿限变正常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这可不是一般的暴雨山洪,而是能瞬间吞噬人命的,风一起就会无法止息的特大暴雨,瞬时降雨之大能让人脑袋都抬不起来。
“哥,你又在干什么?”
何驰回头看了看悦岚和找儿,这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齐王府里跑出来了,悦岚从小跟在父亲、母亲身边,她是从没见过何驰干的那些危险事情。在庐江和神婆斗法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令人血脉喷张的青葱岁月啊。
“不对,我现在好像也才十九岁吧。”
“哥!你到底在干什么!”
悦岚不依不饶,看着自己这哥哥坐在板凳上似乎是吹海风,不过随着太阳渐渐西沉,这海风是越来越凉了,那神婆冷的不停打颤,可见到了晚上海风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