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快点想啊!这个人不能死!动动你的脑子!”
肖得意在一边要何驰的命,而何驰此刻正在面对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无论如何这个病人不能死,因为如果他死了那何驰看中的人就要没了!
“你是哪位?”
“闭嘴啊!”
何驰真是恨!自己在齐王那里但凡少待两天,这人都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
真是来晚了,真是来晚了!琅琊林家你们真是有个好儿子,除了手段过分了些……哎,可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何驰溃散的瞳孔收拢到了一点,看着石桌上快死的商旅,先将他的颈部抬高保证气管通畅!
“点灯!把所有蜡烛找出来都点上!”
琅琊山洞窟之中四肢绑着铁球的何驰正在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病患,而这个大洞窟之中四周皆是累累白骨,一个胸前挂着白色围裙的二十岁的青年站在何驰身后,这面前的石桌仿佛就是一个天然的手术台,手术台旁菜刀、剔骨刀、剥皮刀、草绳、皮纸、炭笔一应俱全,旁边一张竹木工作台上,还有一张绘制了一半的人体血管图。
山洞之中满是生活的痕迹,在洞窟深处还有一个内室,一抹红色纱帐隔着,里面有一个处于昏迷之中的女子安静躺着。
“你究竟是谁?”
青年发问,何驰怒上心头,脚上拖着两个铁球冲到那个白围裙青年人面前,左手把他的衣领子一提,瞪着他说。
“你听着!你这个畜生给我听着!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尸体是我偷的,人是我医死的!”
“可他已经是绝症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偷个尸体也就算了,这是个活人!哪怕是绝症只要他没咽气就是活人!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青年垂目点了点头,何驰那个气啊,只要自己早半个时辰来都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何驰放开了这个同龄人的衣领子,真是没有比这再惊险的时候了,哪怕是豫章、苏州都没有这么危急。现在面前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要把他救活那就还有商榷的余地,那要是救不活那就是掳掠致死,那就是杀头的大罪!最次充军,戍边十年!
“没事的,所有罪我来扛!之后我写信给你,你带着你的妻子去江夏找刘国勋,好好过你的日子,十年之后我自会去找你!现在把所有蜡烛都点起来!”
看着洞窟中森森白骨,都是这人偷尸体偷出来的成果,况且他的动机并非邪恶。要在古代找到一位这样的人才,找到一位只有二十岁的人才,你要何驰放弃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医学能不能跳一个百年大关,就看何驰这个现代人的知识储备足不足了。
“烈酒,把所有刀具泡在酒里,准备针线也全部泡在烈酒里面。”
青年看着何驰上手检查那奄奄一息的病患十分专业,又看何驰那四肢上的铁球,只以为自己撞上了什么世外高人,年纪轻轻却沉重冷静异于常人。
“肺部有积液,呼吸不畅应该是肺部积液造成的,肺部可能有细菌感染,也可能是感冒,也有可能是肺癌……是肺癌的话就要做开胸手术了……天啊……”
何驰的手不停在患者肺部寻找异常点,这人肺部肿大,肺部受积压,敲击有积水声,而且从他的呼吸来看十分气短。只等着一口气喘不上就一命呜呼了!
何驰的手指摸到了肿大的地方,眉头都扭在一起,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肿大能随着积水的放出能消下去!不然自己要这个环境下做开胸手术吗?
“把那小细锥子给我!”
何驰换了个方向,换到患者积水的那一侧,然后从青年手中接过了小锥子,数了几根肋骨之后一锥子捅了进去。
“竹管,过了酒拿给我!”
何驰不敢拔锥子,先取那根细竹管来,然后缓缓撤刀再将竹管尖锐的一头顺着锥子缝隙顶了进去。
“别发呆,不要让他的脖子垮下来,看他接不上气了,你就嘴对嘴对给他喂气!”
“好!”
小刀的位置捅对了,有肺积水顺着引流用的竹管流出,看着眼前病人的寿限增加了一年,何驰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左肺积水放空了,何驰让青年拿棉布蘸了酒精抵住伤口。然后转到右边,这人两个肺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古代这种情况真就是等死一条路!如果肺部有感染,或者是肿瘤,这样的释放积水也只是一种续命的手段罢了。
“医生我……”
“别说话,能呼吸就用力去呼吸。”
两边积水放空了,只增加了一年的寿命,有大问题!如果送回家后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后天就挂了,这个责任依旧会算在青年头上。何驰不能冒这个风险,将竹管一丢,用蘸着酒的棉布堵住伤口又开始了思考。
积水太少了,病灶并不在肺部,但是肺部范围有肿胀。现在的条件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开胸手术,但没有X光根本不能排除肺部肿瘤的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肝癌,或者腹腔内的良性肿瘤,要是脂肪瘤的话反而好办了,只要顺利切除就能解除它对腹腔的压迫。
“前辈……”
何驰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开始往这里找的人,决定赌一把!
“前辈他已经能呼吸了。”
“肺部积水太少了!不是肺部的问题,腹腔里可能有肿瘤增生压迫胸腔隔膜导致他无法呼吸,普通的感冒也有可能导致肺部积水……”
何驰说着眼前这两个人根本听不懂的话,何驰也没那么多功夫去解释,打开沿墙摆着的药柜将里面里面配好的药包全部拿了出来。
“去煎麻沸散!”
何驰将麻沸散的药包丢给了中年人,然后走到石桌前对那个病人说。
“这位兄台,你命不久矣,若你还想继续活下去,喝了这药睡上一觉便好。”
“这位大夫,可是琅琊医阁的不世高人?”
“这个你就别问了,睡醒之后我自会告诉你。”
何驰见这个病人十分配合,于是伸出左手五指又在他的胸腔上摸索了片刻,这个时代、这个环境打开胸腔就是等于杀人。何驰也只能赌上一把,手指继续向他的腹腔摸索,煎麻沸散还需要一些时间,现在只能尽最大的可能摸索病灶所在。
“你暴饮暴食?”
“小人喜欢喝酒、吃肉。”
“尿血过?”
病人摇了摇头。
“尿黄、尿臭?”
病人点了点头。
“胃疼?”
“大夫你怎么知道。”
“问你病,想活就照直说!”
“是经常胃疼,但是医生开了胃药吃了不管用。”
肿瘤位置应该在胃和肝脏之间,最坏的情况就是肝硬化,如果是肝癌的话切上一刀也能给他续几年的命。最怕就是癌细胞扩散,或者直接就是肺癌,那真的还不如现在就给这个患者一刀让他走的痛快些。
何驰不言不语,打开了所有柜子,拿出几块白色的布和两张围裙,这小子设备倒挺齐全,在古代有这些齐全家伙的人着实难得。只可惜自己的橡胶树的栽种还没有个结果,要是有橡胶手套之类的东西就更完美了。
何驰用力扯白布撕下两条,一条当口罩,一条当头巾,整的像个戴孝似的。套上围裙伸手指向正在煎药的青年人,招呼他过来夺了他手中的芭蕉扇问。
“里面有没有镜子?”
“有!”
“去拿出来放在那边柜子上,前面放几只蜡烛反射烛光到这人身上,里面还有多少蜡烛全部拿出来,我要尽可能的亮!”
“她怕黑。”
何驰用手中的芭蕉扇拍在这青年的脑门上,当真是孽缘啊,也不知道里面的人与这青年是什么关系,不过这股子执拗劲倒是像极了那个巨人林阔。
“借用!”
何驰将那青年瞪进了山洞内,很快一面铜镜和两支烛台就被青年挪了出来,何驰二话不说将撕好的布条递给了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样子。
“前辈……”
“照做!然后去把那田七磨成细粉,越细越好。”
煎煮麻沸散的十几分钟是最煎熬的时候,是极慢也是极快,细细思考好像在过千年的岁月,一闭眼睛却发现那药液已经成型了。将麻沸散倒入碗中,等它降温又像过了万年的岁月,来到这个天然形成的石桌旁,那患者竟然是一脸期待的神情。
“这位前辈,若我能活下来,我一定给你塑像立碑!”
“你放心,你要不能活。站在奈何桥头等我三天,我和你一起过桥投胎去。”
麻沸散奇效很快,这些药材可不好弄,此人能在这里设立洞府研究人体骨骼、血管绝对不是什么临时起意,很可能是林家的嫡系子孙。这眉宇之间的神情和那愣愣的样子,当真有些像林阔和林荣,但就算有这层关系此人今天的行为也已经越界了,这个病人能不能活,决定着三个人的生死存亡。
何驰测着病人的脉搏,服下麻沸散后渐渐起效,最后脉搏逐渐平稳。脉搏很有力,心肺功能应该很健全,何驰放开手拿过烈酒坛子,仔细一看这还是曹庄出产的好东西。
“别磨了将磨好的细粉拿过来!”
青年端着倒出细粉的盘子来到石桌前,何驰将手连着铁球都过了烈酒,然后将石桌上的中年人脱个精光,再拿白布一盖,小刀在腹腔的位置给这张白布开了个口子。
“把粉放一边,撸袖子,洗手。”
“前辈……”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告诉你,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记好了!只要我这刀一下去,哪怕钢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停!听懂了没有!”
青年人点了点头,何驰往洞口方向看了一眼,只叹自己为什么要遭这种罪,这真是死马当活马医。
“往侧面站一点,别挡光。”
何驰将酒精擦过要动刀的位置,看了一眼那人的寿限,一刀就切了下去。
“你的手指撑开这里,撑住了就不要动!”
洞穴之中蜡烛足够多,只要不切到血管这人的命还是能保住的。
“肝脏上方有瘤体,压迫了胃和肝。这人长期饮酒肝也有问题,瘤体压迫了肺隔膜导致呼吸不畅通,这东西要是不切除,继续长大会直接顶在膈膜上,到时候就是无法呼吸而死。”
“……”
“手不要抖!就算你老子来了也不能停!”
“是!”
“那边进来的人不要挡光!”
真是增生性瘤体,也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同时压迫三个部位,若放任它野蛮生长持续压迫胸隔膜,那这人真的活不长了。
何驰看了一眼那人的寿限,缓缓微调着已经贴紧胸隔膜的刀口,稳稳的一刀下去,一股黑血飙了出来。
“不要惊慌!去拿托盘来!”
青年人端来了一边的盘子,何驰再切一刀双手掏出一个大瘤子,往盘子里一丢。看着那人的寿限,小心翼翼的上药止血,然后拿出浸在酒精里的针头和黑线。
“给他把脉,同时注意他的呼吸,保证他的脖子不要掉下来。”
这个手术放在任何一家医院都是一个小手术,但是在没有X光的现在,何驰真怕一开肚皮看到一副黑肝烂肺,那样就真的没救了。非但没救了自己还要搭上一条命去,也许是托了古代没有那么多烟酒可供消遣的福吧,这是一个普通的增生肿瘤,同时压迫这胃和肺,这个肿瘤一取,患者的胸隔膜已经可以正常工作了。
“不要晃脑袋,汗滴到创口上会化脓!哪怕有蚂蚁在你脑袋上爬也不能动!”
何驰小心翼翼的对其创口,然后曲弯了绣花针,开始一针一针的缝合,一共十七针何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缝下来的,全神贯注的时候人已经对四周的一切没有感觉了,灵魂和精神就像超脱到了另一个世界,眼前只有那细小的针头和患者的创口。
有一个人巴掌大小的黑色肿瘤就放在托盘里,何驰的手还在缝合着针头,洞口林荣站着,身后是一排衙役,林阔想要往洞里钻,却被林荣挡在了身后,四周死寂无声安静的可怕。
琅琊最近出现了一个食尸鬼,好多埋在乱葬岗的尸体被刨走了,今晚黄家黄员外失踪,听家仆说黄员外得了不治之症呼吸短的很,吃不下晚饭胃疼的又厉害就去附近山上散散心,结果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回来。
“琅琊出了食尸鬼,那不是巧了嘛。妖魔作祟大凶之兆!”
司天监的一众官员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上奏,琅琊的县令也真是糊涂,无缘由的事也敢往上报。礼部两个重量级人物压不住司天监这股邪火,早朝时天子的脸不要提多难看了。
“司天监呈报,琅琊出现邪祟之兆,琅琊县令奏报县内出现了食尸鬼。”
这上奏怎么到了司天监的手里,少谦和孔秀百思不得其解。两个领头的都没见过的上奏,居然就可以直入司天监,无论是谁干的,这都已经触及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