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庄派来传话的有些惊慌将事情说了个大概,鲁青儿却是果决的行动派,快马扬鞭一句话递到汉水南岸,现在全江段都在排查天山商贾。
“这群匈奴人要坏事!绝对不能让他们被活捉!”
肖得意急了,一旦这群匈奴人落到曹纤手中,逼问出来照身来历,那他这个关中首富就要人头不保了。更不用说庐江船帮几乎控制着长江上的航运,就算出港的不是船帮的船只也逃不过船帮的眼线。
“老爷,我们的眼线被甩掉了!”
“废物!”
肖得意正要发作,突然四个人就跳进了珍宝阁之中,这次肖得意再也没有丢茶盏的时间了,珍宝阁的门被两人迅速一关,阿扎两步便跨到肖得意面前,一个人守门,一个人制服掌柜,一个人制服伙计。
“你们好大的胆子。”
“肖大人请勿见怪,有两个不规矩的兄弟被我收拾了,我保证这次就算我们四人被抓也不会连累你。”
“你们现在已经出不了城了,我这珍宝阁也留不住你们。”
阿扎冷笑一声说道。
“肖大人不愧是有八张脸的人物,我们也不奢望你能留我们,借把刀子给我们使唤使唤,至于照身我们另有新的。”
“你们哪里来的新照身。”
“肖大人的走私商队也不只有一队吧。”
肖得意看着阿扎冰冷的目光,心中突然想到之前在兰夫罗帐下见过这个人!这一回忆心中顿时冷了半截,指着他的脸说。
“你是冒顿!”
“之前我还只是一把金刀,肖大人不认识我是自然的,只要我能回到匈奴,以后互利互惠少不了你一份。”
“那曹纤一句话就封了港,你怎么回去?”
“舍了这胡子和头发,我就不是匈奴人了。”
冒顿早就想好了脱身的计划,两套照身,两份路凭,为了这趟旅程他足足准备两年,寻到机会杀了肖得意两队走私商旅。带来的五个人有两个实在不规矩,于是干脆就扭了脖子丢在路边,剩下三个算是得力的,冒顿说一他们绝不说二。
黄昏日落时,珍宝阁里多了四个藏域雪山之中走出来的头陀,穿着头陀的衣服,没有胡子也没有头发。低眉垂目双手合十在襄阳城里溜达了一圈。曹家布庄前已经增派了守卫,苏黎黎持剑站岗,这四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没有引起半点怀疑。跟着这四个头陀的尾巴都看呆了,等太阳落下这四人又回到了珍宝阁,冒顿十分得意的看着肖得意,活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在下头陀迦叶,见过肖大人。”
“你们别得意,这襄阳全都是曹纤的耳目。”
“放心吧肖大人,来之前路边的两个部落头人已经替我们引走了曹纤的耳目,我们的脚上是干净的。”
这头陀照身也是肖得意常年走私的一队人,因为是头陀僧侣轻装简从适合走私一些小物件和性价比较高的货物,比如玉石、香料。如今冒顿和肖得意已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肖得意绝对不能坐视不管,无论他们是死在襄阳还是被活捉,那他这个关中首富都是第一怀疑对象。
“皇上!皇上!出大事了!”
大行皇帝刚刚睡下,怀里还抱着邓婕妤享受着温柔乡,李福就来急报。这两天因为琅琊出了食尸鬼的事好不糟心,刚刚酝酿出一点闲情雅致,结果被子还没捂热就被打断了。
“什么事非得现在来!”
“冒顿去了襄阳!曹乡君飞书送来六张画像,其中有两个已经被人拗断了脖子丢在路边!”
皇帝本来还想穿衣服,一看李福递上的画像瞬间血气上涌,十二月的寒风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光着脚直接走出门去往闻政殿。李福提着两只靴子在后面追了一路,还有一众太监拿着一件件衣服跟来,到了闻政殿天子一边忙着穿衣,一边召来宿将传谕。
“传谕兵部!召张唯栋、召许蛰、召夏侯珏!张唯栋领吴地水师封锁江道,以画像拿人不得有误。许蛰领兵增援江陵,盘查过往商旅。夏侯珏出汉中,给朕把住南阳。李汶、尤素亲自带队给我去襄阳,各地郡守就地缉查,谁拿住冒顿无论死活封千户!抓住他的随从也有重赏!”
大行皇帝实在是热血沸腾,这匈奴大单于都钻到襄阳来了,居然还去了曹纤庄上!当真是有样学样,倒不怕你有何驰的本事,就看你走不走得出去!一夜散了五道飞书出去,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布下。
襄阳太守萧彻是彻夜未眠,快日落的时候鲁青儿带队送来两具尸体,因为是横死路边的,身上既没有照身也没有路凭实在难以验明正身。晚上潘安前来辨认尸体说是造访过曹纤庄上的匈奴人,但萧彻不敢直接下令封城。本想着趁着乌林展览会捞点政绩,不曾想出了这样的杀人案,县令有责任,太守更有责任。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又痴痴的等了差不多一天,直到飞书落到自己脑袋上,这萧彻才恍然大悟。
“乡君!乡君!”
曹纤正要陪一家人吃晚饭,远远的就听到萧彻喊着,沈娟来到窗边看了一眼正向庄子正门骑马而来的萧彻,无奈的摇了摇头。四处水道昨天就开始封锁了,而这个太守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这个太守干脆让妹妹来做吧。”
“姐姐别恼,当太守有当太守的难处,我去外面接待一下你们先吃。”
曹纤摸了摸曹枢与河焕春的小脑瓜,往外客厅去了,潘安将萧彻请到楼上,那萧彻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萧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冒顿来了,匈奴大单于就在襄阳。”
“他们一共只有六个人,昨天还自己杀了两个,现在不过四个。襄阳兵勇一万,加上几百扬州兵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冒顿?”
萧彻缓缓抬起头站起身,他一路策马狂奔,身着铁甲一路狂奔上楼实在喘不上气了,这一跪多半是气竭的缘故。
“皇上发旨封赏,那两个人是匈奴黑水部和篱羊部的头人,多亏了乡君发现匈奴人的踪迹。”
“这全功就交给萧大人了,我曹纤微薄之功不足挂齿。”
“不不不,不敢受。如今冒顿在襄阳,只有一万几百兵力实在不够,十里八乡撒下去那一万人瞬间就没了……”
曹纤看萧彻渴求的目光就知道,这厮八成是来找她再次挂帅统领乡勇的。
“萧大人要怎么做只管说出来,我曹纤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国遇大事必鼎力相助。”
“就等您这句话!只要你组织乡勇守住各村各镇,我部率精兵堵住重要的官道和山道,就能防止冒顿流窜出境。”
潘安看萧彻的眼神都变了,这叫什么事!一万多人拿一个冒顿还要来借乡勇,这萧彻是想把冒顿截在襄阳拿全功吧。现在从表面上来分析,江上已经封锁了冒顿铁定过不了汉水,他也不会往各村各镇里面钻,因为是个极生的面孔一眼就会被人认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走官道和钻山沟,偏偏这两个地点还是你一万多官兵把守的。
“萧大人,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潘安,说什么混话!国之大事凡昭国子民必出全力,将院子里那批豆油和瓜子油全部送出去,今晚起襄阳各村都要点上长明灯!”
潘安叹气,只能作揖回“是”。
“再给我传话下去,我曹纤点义勇,从今晚起。平时巡田的人现在出来巡夜,十人一队,一队两只火把,一村点人头百人出一队,以此类推最多出五队,距离村庄十里外不需要他们管,专管村庄十里内的。早上也要配人在四处巡防,上午一班,下午一班。防止冒顿乔装易容,有和画像上类似的人也要拿住询问。”
“是!”
萧彻看曹纤应下了,顿时满脸的笑容,不出意外的话,冒顿插翅也难飞了。
“乡里我来守着,城里、官道、山道就要萧大人把守了。”
“谢曹乡君,乡君乃真巾帼也!”
乐开花的萧彻下楼之后只觉神清气爽,潘安看他走后,又问了曹纤一遍。
“乡君,真发啊,那可都是油啊。”
“发,不光发油!巡夜的以五天为一期,每人每期发烈酒一壶铜钱一百,告诉各村各镇,我曹庄点的义勇不会饿着他们一分,谁要不出力记下名字以后也别指望我帮他。”
潘安是没见过曹纤点义勇守乌林的时候,他在京城只是听说。谁料在这乡君身边看着她点义勇是真下血本啊,百罐油就发给别人去点灯,那哪里是点灯,那就是在烧钱啊。
曹纤见潘安不动,于是盯了一眼潘安说道。
“你心疼什么?别忘了你是个罪官,拿住了冒顿你回京复职就有望了。你不想回去吗?还是喜欢在这里做一辈子待人接客的门子?”
潘安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曹纤说的没错,只要拿住冒顿别说是回京复职,甚至可能封一个百户、千户。当真是天大的功劳落在自己头上,这里不是关中也不是渔阳,在襄阳冒顿一共只带着三个人,深入腹地又无后援此时不争功更待何时。
“你是见过冒顿正脸的,我让青儿给你安排几个骑马的好手跟着,哪里有抓到人了立刻去辨认,拿住了正主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功劳。”
“乡君就放心交给我吧!”
冬天田里啥都没种,这点起义勇来效率不是一般的高,曹纤规定每村百人出一队,有男丁多的百人村就直接出了三队。灯笼点了一路,把村庄四周照的宛如白昼一般。官道归萧彻,村道就归曹纤,本来只规定村外十里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冒顿来了襄阳,为了争这第一功处处不留死角。
萧彻更是在襄阳城里挨家挨户搜查,虽然找到不少走私贩,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走私贩都只能算是小鱼小虾了。
“难怪曹纤能封个乡君,这手段比你肖大人强上百倍。”
冒顿今天又在外面走了一天,肖得意当真要被他吓死了,眼看着萧彻带着兵从他身边过,那些眼睛望天的兵丁就是没注意到这些头陀。
看冒顿带着三个头陀上到二楼,肖得意冷着脸向冒顿问道。
“外面到底如何了?”
“城外面的田埂上都有人巡逻,这城里、官道都驻扎着荆州兵,村口、村道上全是义勇。才这么一天时间,那曹纤居然能动员起这么多人,当真厉害。”
肖得意已经快愁死了,这最恶的元凶就在自己的珍宝阁中,如今各处兵马一定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时间拖的越长冒顿就越难脱身,到时候落在官兵手中自己这关中首富就要变成关中私盐贩子人头落地了。
“老爷,有曹庄上的人来了。”
在二楼的肖得意听到伙计上来报信,心中更加恐慌,冒顿一掌压在肖得意肩头笑着对他说。
“要是吃准我们在你这里藏身,别人早就杀上来了,还会让人来报信吗。肖大人只管去会会他们。”
肖得意点了点头,沉住气随着伙计来到一楼,来珍宝阁传话的是一个曹庄庄丁,五大三粗的手中捧着一个油罐子。
“在下就是肖得意,请问曹乡君有什么吩咐。”
“曹乡君让我来送油,沿街商户全部在外面点长明灯。什么时候抓到冒顿,什么时候撤下来。”
庄丁将油罐子往桌上一放,拱手一礼然后迅速退走了,肖得意跟到门前看了一眼,只见五辆板车和茫茫多的庄丁散在街道上,潘安组织人手挨家挨户发油,另有一辆铁架子车跟着,谁家没有灯笼就现发一个。
冒顿在二楼挑开窗口看着,这架势着实吓人,沿街一户一灯,等入了夜襄阳就是一座不夜城。好大的财力,好大的手段,反观楼下的肖得意和曹纤一比都不算一根菜。二话不说冒顿下了楼,将油罐子上的封口一开,手指往里面一蘸往嘴巴里一嗦,一口好长的气吸进去又呼了出来。
“你下来干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
“这曹纤不能留。”
“你想的美!我现在就拿你们去见官!”
冒顿来到门前看着散到大街上的曹庄庄丁,顺手就把门关了起来,转身一指掌柜和伙计,两个手下瞬间两拳将他们打昏抬上楼去,看一切办妥冒顿盯着肖得意说。
“肖大人我这也是为你除后患,你是不是也要出几个人帮帮忙。”
“你想拉老夫下水?”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您还在装什么!没看到这满大街的曹庄庄丁,此时曹纤庄上一定没有防备,您也不必装什么良善人。在我们过江之前望风望了好多天,看到有上百号凶神恶煞的刀客,他们是带着武器乘一艘大船过江来的,襄阳城各门前都立着磁石巷他们断然没有办法带刀进城,应该是被肖大人藏起来了吧。”
肖得意八张脸,在知道曹纤庄上有异动的时候就开始筹备刀客来打劫,既然朱贵这条线钻不动,他自然要留后手。扬州兵和庄丁护路,普通的刀客自然是无法应对的,非得是那种自己养的疯狗才能咬上去,将曹庄的产业咬下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