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皇帝失算了，何驰作为日常惹事的正主，这次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只是惊讶并不气愤。
“齐王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您还以为我会去找匈奴拼命不成？”
齐王当然是这么想的，否则怎么会亲自跑到琅琊来，早听说皇帝派了一百铁骑来琅琊，原来就是为了来看住何驰的。
“外甥，你可不要头脑一热过黄河去，这房子烧了还能重建。”
“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是头脑一热就去拼命的人？”
何驰也是无语，自己发怒也是有原因的。
杀穿楼兰的商队，是因为他们动手劫持考生在前，而且携带了弩箭。杀尤、鲁是他们对有功名的学生出手，而且就在其他考生的眼皮子底下，那时就地正法是最干净利落的做法，朝中两党瞬间土崩瓦解，要是把这事留给司隶府那一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豫章洪兴的那群手下各个死有余辜，只要弃暗投明何驰都没有秋后算账追究他们的大罪。
一路奔杀去哀牢也算一件欠缺思考的事吧，但哀牢和匈奴可不一样，哀牢地形复杂大山密林遮挡便于隐藏，便于小规模部队深入突袭。匈奴远在漠北，你带支小部队进去很可能直接被沙子吞了。
“齐王放心吧，这匈奴和哀牢不一样。我就算有那份心带百来号人钻进漠北，也要考虑后勤补给问题。况且远征匈奴是国之大计，不是一两次小胜就可以将他们打趴下的。”
何驰只叹这大行皇帝没脑子，这匈奴与昭国是两种文明之间的生死之战，哀牢再钻山沟他本质还是农耕文明。滇池一破也只能乖乖认怂，他们不可能把寨子一拆举家跑到印度半岛去，可匈奴不一样他本质是游牧文明，打不过可以举族西迁避敌锋芒。现在的龙城地区最多只能算他们的一个定居点罢了，历史上匈奴西迁里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齐王还是不敢松懈，毕竟谁也不知道现在何驰心里怎么想，万一松了劲让他跑出去就麻烦了。转回视线看这满墙的壁画，齐王也有些懵，他不知道这些小人图是干什么的。
“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大牢里。”
何驰苦笑一声，伸手一指隔壁牢房里仰面朝天打着呼噜的林之册说道。
“齐王消息还没京城里的那位灵通啊，还不是林家的好大儿。他为了救心上人把一个倒在山道上的人扛回了洞府，只等着那人一死就开膛破肚研究人体。幸亏被我撞见了，把那人救了回来。”
齐王这些天不在府内，何驰指出的那几处有险情的堤坝处置起来就非常棘手，这段时间他亲自在堤上监督施工。昨天早上一看到书信后，就连夜策马赶到琅琊来了。
“之前听说琅琊闹食尸鬼，难道就是……”
“没错，就是他。”
齐王只叹糊涂，听说这人私掘了不少尸骨，两三年的苦役是跑不掉了。不过终究是林家的人，会医术的话去了边寨还算个技术人才，好多边寨缺医少药，医生要是去了待遇一定比普通罪囚强上不少。
“基本已经定下来，去边寨当苦役两年，也许是他的一番大机缘，来日成就绝对低不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是我徒弟啊！”
“你？徒弟？！”
齐王的声音从大牢深处传到大牢门口，守牢门的衙役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大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驰说的大机缘真的就是大机缘，在昭国各地挖尸是重罪。但是边寨多的就是无头尸，好多人的脑袋都被卸去领赏了，黄沙、黑土下随便刨两下都能见到白骨，你只要有心搜集到一套完整的骨架标本并非难事。
“就像那林还月一样，一直溺在琅琊也很难有精进的时候，倒不如就去边寨看看疑难杂症。边塞苦役大多都有腰肌劳损的病症，稍后我准备一些专门应对关节痛的药给他送去，让他做好医疗笔记对比药效如何。”
齐王不可置信的看着何驰，这就已经开始为徒弟规划未来了，甚至还写了几张纸的诊疗方案，都是医治关节痛和软组织挫伤的措施。何驰想着萃取辣椒素的工序并不困难，毕竟最难搞的辣椒种子都已经到手了，现在唯一的情况就是回家看看辣椒的长势如何。
“他向你拜师，那林家没说什么？”
“林荣老先生让拜的！就在这里拜的，他老爹林阔就在那里看着。”
何驰有这能耐还放他回去干什么？直接在山东发展不是更好！齐王双手叉在胸前看着这个外甥，想要开口留下他，却不知道怎么留。
从大牢里出来后，齐王直奔琅琊医阁，林、萧、卫、严四家族长在医阁山庄正门将齐王迎入庄内。这琅琊医阁的山庄四族共有，而四族的研究方向迥异。
严家妇科、兽医。卫家外伤、皮肤病。萧家内调、杂症。林家骨骼、经络。
虽然分工明确，但四家早就融为一体，医阁内有不少全方面人才。只是医学专业入门易专精难，就那何驰那门外汉的人体知识，光靠一代一代人去摸索就要几百年的岁月积累。没有显微镜就说什么微生物、细菌、病毒，很容易被人们当成天方夜谭。
“严一牛拜见齐王！”
“卫铄拜见齐王！”
“萧独烟拜见齐王！”
“林阔拜见齐王！”
四族族长揖礼，齐王回礼。
“诸位，有礼了！”
齐王算是这里的常客了，进了庄子也不生疏，四族族长其中两人还有教学任务在身，只留下卫铄与林阔招待着。这琅琊医阁独占着两座山包，如果算上禁地的话面积比洪兴圈起来的地方大了十倍不止。但洪兴占的是良田水道，这琅琊医阁庄里的大多数都是荒山野岭。
其中也有弟子、门徒开拓的药田，根据药草的土质、光照等喜好，药田从山脚到山脊都有分布，远远看上去花花绿绿的只似花田一般。
林阔与卫铄带着齐王前往客人居住的客庄区域，琅琊医阁不缺建房的土地，故而族内归族内，内门归内门，外门归外门，客人归客人。路上不少弟子与这三人擦肩而过，齐王只叹琅琊医阁的弟子数量越来越多了，每次来都有一批新的面孔。
琅琊医阁教学如一并不藏私，不管是族内、内门和外门用的都是相同的教材，你想要外出行医须过一族之长的小考，你想要出师自立门户就须过四族族长的大考。只要大考一过，你就可以在外面立琅琊分号，或者干脆自立门户从此以后开班授课琅琊医阁也绝不过问。
只可惜大考哪会那么容易，琅琊医阁百年来有过不少有辱师门的败类，却只有一人最终通过大考，最后选择在洛阳立下琅琊分号。学医真那么容易的话，天下早就全是医生了。
“小儿无知，惊扰逝者，让他去边军反思两年也好。”
“世间之情爱难以论对错，你儿子纵使有错，但终究是为情所困。”
“齐王不用再安慰我了，只恨我没有发现这孩子的异常，要是早些察觉也就没这趟子事了。”
林阔怒，齐王叹。久闻这林之册不近女色专心攻读，好不容易有一个心上人却是这般结果。想转移话题，齐王便问林还月的大考情况。
“林还月大考如何了？”
卫铄只说可惜，本来林还月是有希望成为琅琊医阁中走出去第二人，无奈倒在了他的手中。
“不瞒齐王过了三关，只可惜这娃没见过几处外伤，我这一关拦住了。”
“能过三关也是难得，现在她才几岁，当真是前途无量。”
卫铄点头认同，唯独林阔一脸的严肃。林还月这小丫头进步神速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一想到她要嫁给何驰，这林阔的脸上可就没了笑容。
“我以前只听说这何驰武功了得，后来又领教了他的文治也是一绝，如今医术还有些造诣，要不我做主让他进来做个倒插门女婿如何呀？”
“齐王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不是不准这门亲事，只是那何驰色心太重。”
“那韩淑是我推给他的，你可不要冤枉人。”
“不算那韩淑家中也已经有七人了。”
卫铄光摇头不说话，这些天林阔的脸一直黑着就没有白过，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女儿明媒正娶进个好人家呢。
“我身为齐王这话也没法一句说死，但你也看见了儿女情长要拦怎么拦得住。林之册为那心爱之人去挖坟偷尸，我们这些做前辈的硬是拦着，这林还月就能不嫁吗？”
“齐王！”
齐王伸手拦住林阔说道。
“我告诉你一件事，王妃做主让韩淑进屋伺候何驰的那一晚，竟然被他提前识破了。为了顾全大家的面子，他让丫鬟小春睡在他的房间里，说女子他收了，只是要圆房非要让家中正主见过之后才行。以前只是听说罢了，但你真遇上了是不能不服，该坐怀不乱的时候他真能做到，有这样性情的男子是绝对不会薄待还月的。”
三人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客庄的匾额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人人都说陪嫁的丫鬟就是嫁过来的小老婆，跟在他身边的小春是沈娟的丫鬟，她还没伺候过何驰穿衣，冬天何驰也没让她暖被窝陪睡。说句没脸的话，这事本王都做不到啊！”
齐王见林阔憋着口气不言语，便也就收了话锋，这父亲要是想不通，外人说再多也是白搭。
“何悦岚见过齐王殿下！”
“王找儿见过齐王殿下！”
一到客庄就见这两个鬼精灵在嬉闹，不知道从哪里折的常青树叶卷成绿冠戴在头上，一人手中还拿着一根树枝。
“你们倒是到哪都能玩在一起。”
找儿还是有些规矩的，毕竟她这个何家女儿是少容认得义女，连忙丢掉树枝拿下冠子，羞红着脸站在一边。也只有被何驰宠惯了的何悦岚有恃无恐，都已经大花脸了依旧站在三个大人面前纹丝不动。
“齐王姨父，我哥哥什么时候能从大牢里出来？”
“快了，就这两天的功夫。不过我这里有个坏消息……”
何悦岚只以为齐王玩笑，不以为然的问。
“什么坏消息？”
“匈奴大单于冒顿钻到了襄阳，纠集了一群匪徒把曹乡君的楼给点了。”
何悦岚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找儿，王找儿也是一脸惊愕，林阔和卫铄更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毕竟这个消息之前一直被压着，昨天才到的齐王这里。
“那嫂嫂她们呢！”
“曹乡君和一众人没事，那是一座空楼，就是为了诱那群贼人去的。现在你嫂嫂们都去了江夏，曹庄还有一个烂摊子要你哥哥回去收拾呢。”
“姨父还不快派人把我哥哥抓起来，他一上头杀去匈奴怎么办？”
齐王摆手说道。
“说过了，你哥哥说匈奴与哀牢不同，不是两场小胜仗就能打赢的。他不会杀到匈奴去，至少现在不会。”
何悦岚与王找儿听到之后，算是松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料到何驰在这个事情上如此冷静，不过家里被烧了毕竟是大事，悦岚突然不想玩了想要急着回家，她带着找儿一溜烟的去了厢房找小春和韩淑去了。
“齐王，这事！”
林阔的拳头都握紧了，要是匈奴大单于在襄阳，那么他北上返程一旦被截杀匈奴内部必定有一场大乱。
“千真万确！曹纤用自家房子作诱饵拿住了一个大单于身边的部落头领。这次冒顿能钻到襄阳，其中一定有不少手段，皇上下旨了要各地严查走私，我来琅琊也是来找你们借海船的。路上走私和海上走私都要查，也实在是无法无天了，一个匈奴大单于竟然可以渡黄河过汉水。”
卫铄一拱手道。
“卫家的两艘大船随时可听从齐王差遣，其余各家的六艘船都去江夏赶集了，一时半伙调不回来。”
“有两艘就够了，本王那里还有三艘海船可用。先盯住渤海口再从长计议，这事可急不得。”
齐王在心中想着，这琅琊医阁都不远万里去乌林赶集，曹纤的生意当真做的够大。自己也听说那展览会上有不少好东西，只是自己收了何驰送的七十辆铁架子车，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打秋风。一开春那些卖车的钱都要投入到修桥铺路中去，只要各地县令、郡守配合，沿济水铺一条横跨三郡直达胶东郡的大道也只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