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3/10/9 14:39:00 字数:3476

琅琊医阁嫁女儿本该是一场大事,但有林之册盗尸在前,有人下毒暗害客人在后。本应该无比热闹的大事,最终也只能在庄内走个过场,林还月也并非林氏指名传承人,况且出嫁也不是入主正室,一整套负面效果的加持下,这个迎亲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但何驰早有准备,毕竟有曹纤塞的二十万贯银票,而且那海船带回来的货物许多都是免费赠送的聘礼,曹纤知道何驰要去琅琊自然不会吝啬这些东西,卖琅琊医阁面子也是给何驰贴脸。

十二月二十七日,在两天的准备后,琅琊医阁正式送嫁。

在客庄内小春端上新郎官的衣服,何驰也终于做出了腊钥匙打开了四个镣铐,四个铁球放在桌上的托盘里,柳小五端起这四十多斤的托盘先行离开了。放开了手脚的何驰让小春离开了房间,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子更衣。儿子、女儿都有了,结果自己还是第一次穿这婚嫁的盛装,连走这仪式也是第一次。

何驰换好衣服出来,只见在外面等候的悦岚和找儿也换上了新衣,两个小孩子全身的火狐皮大袄造价着实不菲,更因为只有十三岁这袄子很快就会嫌小。但为了面子曹纤也是豁出去了,用最好的皮请了最好的皮匠,按照这两个小女孩的身形稍稍做得大了些,这是何驰这个哥哥想不到也只有自家嫂子上心了。

在小春、悦岚、找儿三人的陪伴下,何驰从客庄出来,走了一段长长的阶梯等何驰站在山庭内院门前。由红绸妆点的山庭内院大门洞开着,一条红灯笼点亮的道路就在何驰面前,他在心中只叹着自己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大场面,双拳一握便跨了进去。

何驰最先,悦岚和找儿随后,小春走在最后,四人进了山庭内院,顺着那灯笼的指引进入更深处的院子。这里比山庭内院还要大出三倍来,是何驰站在客庄制高点上也无法看到的场所,迎亲酒宴就摆在这里,外人能够有幸踏入这里属实难得,四族藏书楼分列于两侧,而继续往里走就是天机大帝提笔写下的四字匾额——琅琊医阁!

后面的建筑群已经与整座山融为了一体,林、严、卫、萧四家的住所全都依山而建,远处两条山道一条通往山林更深处写着禁地,一条通往药楼,顺着那条路往上走就是何驰行凶的地方。

红灯笼为何驰指引了方向,这林家当真人丁兴旺,林荣身后站着四位盛装的老妇人,何驰上前揖礼而拜,想必这些就是林还月提到的奶奶们了。

再往里走何驰更是眼花缭乱,这林家男子就有百人之多,能露脸的女子少说三十位。还有未出阁的女子十几位在楼里躲着这热闹。再往里走拜过林阔,又见过了自己的大舅哥林之冲,何驰只感觉他身上一股子大蒜的味道。

全程只有礼,没有话。

在林阔面前行了跪礼何驰缓缓站起身,却见那巨人很不情愿的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名妇人领着顶上红盖的林还月从内厅走了出来。

“还月就交给你了。”

“谢过母亲,谢过父亲。”

司仪走了过来,一对童男童女拿来垫子,林阔与夫人杨氏入座,在主家该行的三拜之礼绝对不能少。

“一拜天地!”

悦岚和找儿让开让这对夫妻对门拜天地。

“二拜高堂!”

转回来何驰顶着林阔的冷眼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再起再拜,两人的脑袋几乎撞到了一起。

“礼毕!送女出家门不回头!”

林还月的身体抖了一下,何驰立刻牵住她的手,引着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琅琊医阁是不能让外人留宿在内院之中的,除非是来当上门女婿,否则就要带着女儿出门一路不回头的离开,听着路旁筵席已开,林还月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路走眼泪一直顺着脸颊滑落,何驰紧紧抓着她的手,直到众人来到门外,山庭内院的门在他们身后沉沉的关上。

“爹!娘!”

林还月转身回去拍门,林阔的手掌落在门栓上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林荣看着他的背影只说了一句。

“走吧!回去喝酒,咱们父子今天不醉不休!”

何驰任林还月哭了好一刻,才伸手将她搀起来,找儿捡起盖头递给何驰,何驰将那盖头遮上,接下来下山的路要他们自己走了。

韩淑提着两只灯笼走来,小春接过其中一只,与韩淑一起走在最前面。红灯笼照着路领着一行人离开了琅琊医阁山门,下山的路何驰直接俯下身子背林还月走,一路来到码头一众士兵提着红灯笼夹道迎接,一艘泊在港口的海船上挂满了红绸,林阔为了送嫁也花了好大一番心思。

“我背你上船。”

“这么多人看着,我自己走就行。”

林还月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要强,何驰不让她撒开自己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这样拉扯着上了码头的台阶,然后在平台末端何驰抱起林还月跨上了林家的海船。港口红灯照耀之外两个衙役站着,林之册解了镣铐将昏迷之中的郑雨一步步背进港口循着何驰走过的路上了海船,两男人来到一间专门为郑雨准备好的船舱里,林之册轻轻上手将她缓缓放在床上。

何驰先送林还月进了最大的舱室,然后出来安顿好悦岚和找儿,小春和韩淑各有各的舱室,这海船容量真大,何驰只粗粗看上一眼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有一个专门的货仓里面堆着林还月的陪嫁,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扣下留声机的赔偿,真是琳琅满目里面各种东西应有尽有。曹纤给足了面子,琅琊医阁也不会失了礼数,何驰点名要的薄荷也带了两盆上船,还了几筐制作留声机的原材料。甚至连珍贵的驴皮胶都有,一个药柜打开里面罗列着二十块巴掌大小的驴皮阿胶。

检查完货仓内的情况,何驰熄灭油灯关好舱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到了最深处的舱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板。

“师父请进。”

何驰推门进去,只见郑雨已经安顿好了,林之册正在笨手笨脚的给她梳理头发,尽管动作不精细,但看得出来林之册的真心。

“留声机我回去之后会再做一个,你安心在渔阳待着,每月我都会去书信。”

“师父你告诉我,雨儿能活两年吗?”

“放心吧,你们注定有一场姻缘,她一定会等你的。”

何驰看着郑雨不断跳动的寿限,这个可能已经超出计算范畴了,比东去南美洲还难以计算。只盯着看了片刻,何驰就感觉到一阵眩晕,当真是难以预测的结果,对于这样的病人非要全方位的照顾不可,如果她真能康复那就能在昭国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这一笔并非单纯的依靠人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驰第一次对自己看到的东西产生了疑问,可是随着何驰收回目光一切都归于平静了,有时候何驰会忘记自己拥有这个能力,如果看不到这个数字何驰大概率只会是一个正常人,而且很可能已经浑浑噩噩的过完草率的一生,随着少谦的落马全家人头落地了。

现在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预测之外的事,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呢,这一点何驰也说不清楚。

“别多想,明天你就要启程了,今晚好好陪着她。”

何驰拍了拍林之册的肩膀,不言不语转身离开,出门之后将转身将舱门关好。一路回到主舱,这里红绸高挂,里面龙凤烛点着,虽然是坚固的海船,但是海上的阴冷气息已经透过船板渗入船舱,何驰看着脚边一动没动的炭盆很是疑惑。

“你好歹把炭盆点上啊,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何驰伸手从炭盆里抽出一根稻草,借着龙凤烛的火将炭盆点着,先引燃碎炭再点燃木柴,最后快烧着大块炭的时候林还月催道。

“快点!”

“到底我是色中恶鬼,还是你们是色中恶鬼!”

“哎呀!”

林还月坐在床头撒娇,何驰实在笑不动了,这个男人婆也有撒娇卖弄的一面,难道是一场婚礼就转了性子。

“让娘子久等了。”

何驰走到林还月面前,将她的盖头掀开,一双眼睛低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还挂在脸上,不过更浓的还是那一脸的羞红。

这算是自己第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吧,何驰这般想着。

“虽然我知道自己现在突然想别的女人有点混账,但是开春要去接阿努吉的话……”

“你在说什么话,我听不见!”

也许司天监是天大的好人,春天不宜嫁娶还正好帮助何驰争取到了去苗疆领阿努吉的时间,在林还月死缠烂打的攻势下,交杯酒都没有喝两人就倒在了床上。

这一艘海船连同海船上的物资都成为了林还月的陪嫁,林阔留书何驰如果林还月要回娘家他不得阻拦!

“岳父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准凶我!”

“那你凶我呢?”

“你忍着呗。”

林还月双手伸向何驰的腋下,何驰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说道。

“差不多到时辰了,我们先去送行吧,等回来再好好凶你。”

十二月二十八日黎明时分,林之册坐上了来接他的板车,上面垫着两捆厚厚的稻草,四名衙役负责押送,何驰与林还月港口送行。

“放心吧哥哥,我会照顾好郑雨姐姐的。”

“有劳妹妹了!”

林之册对着何驰跪拜,又向林还月作揖,作别之后他强撑起生疼的腰背躺在两筐稻草上,何驰将一整块购得的熊皮帮他披上,嘱咐他到了渔阳之后可以把这块熊皮当被子用,又给了两名衙役两锭银子嘱咐他们路上多多照顾。一别再别,一送再送,终究走到了二人看不到的地方,何驰带着林还月转回船上,天边泛起鱼肚白,这艘海船的船工们唱起了号子,在一声声响亮的号子声中,满帆捕住了北风带着它往长江口飞驰而去。

“有了这艘船,干脆我们去天涯海角运些可可豆回去吧!”

“休想!曹妹托人带口信,让我们务必在一月一回家吃团圆饭!”

想想还真是可惜,何驰好不容易搞到一艘大海船,这要是去南美洲跑一回带一船可可豆回来,那自己这一辈子就不用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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