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家并不缺床,除了小孩子睡的单人小床,其他的床都挺大的,睡下两个人还能空出半个人的位置。但是今天这床着实有点挤了,媚娘挡在外侧,曹纤睡在内侧,何驰被两个人架在中间,两床大被子上面还盖着一张何驰带回来的熊皮,床前还烧着两盆炭火,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被子里何驰已经捂出三身热汗了。
时间一晃来到一月五日,何驰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脑袋已经能思考问题了。这里外两个人夹着他,也不知道是怕还有人来刺杀,还是嫌何驰睡的不够热。
“哥哥醒了?”
曹纤觉察到何驰动了,立刻弹开了眼睛。
“我说你们也不嫌挤。”
媚娘也醒了立刻拉了拉盖在何驰肩膀上的被子,也不嫌何驰身上粘粘的汗液,还往何驰身边靠。
“夫君再睡一会儿,还没天亮呢。”
“你们在防贼呢?”
曹纤伸手一戳何驰的肚子说道。
“防不防你心里清楚,这几天谁来陪你,你都疯魔一般把人往死里折腾,赵姐姐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可是你的战绩。结果两个人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连累赵姐姐也害病了。”
这些天正是何驰发烧最严重的时候,大脑完全不能思考只是在梦中看到一块清凉软玉任自己揉捏,折腾了一宿赵蓝若也不喊个疼,一夜下来一个风寒,另一个病情加重。何驰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像还有两个姐姐也是这般对待。都是谁来着?
这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屋里两盆火的光源,何驰的视线四处环顾之后落到了面前的曹纤身上。
“想什么!规矩点!”
“我脑子炸了,完全不记得了。”
“姐姐们也知道,她们不怪你,还更喜欢你呢!”
“妹妹别说笑,正好媚娘也在,我有正事要谈。”
媚娘拿过手帕擦掉何驰额头上的汗珠,侧耳听着并不插话。
“家里小孩们的教育总要归到一处,总是襄阳、江夏两处不是办法。我先趁着冬天去襄阳把楼修了,等到开春家中孩子一起搬过去,青儿是个才女能识文断字,悦岚和找儿也能帮着教些知识。至于跟我回来的那个韩淑,我不打算收她,收了她就断了她的前途,先她在赵姐姐手下当个副手,此人十五岁的年纪就异常老成,要是能善加教导、增长见识以后必成大器。”
曹纤怎么会信何驰的鬼话,这烧刚退就要去修房子,襄阳这趟恐怕不是专程为修房子去的。
“哥哥直说吧,你是不是急着去襄阳保那肖得意?”
“骗不过妹妹。”
“那肖得意点了我家房子,让他吃点苦头怎么了!吴庄的事就算不是他的手笔,那方士也招供了,说在庄子里埋来断子绝孙的符咒,我们家要住进去不到一年全家都要死绝。”
这肖得意也真是神经病!好好的弄这些玩意儿干什么,何驰在心里骂着他,你埋点夜明珠搞点辐射源都能算你努力了,什么符咒能比京城的裴元枝那真鬼来得可怕?搞不好别人就是看准这点来的,这样吴庄一出事肖得意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
“妹妹听我说……”
“我不听!”
“妹妹只要忍下这口气,昭仪娘娘就能顺利入宫。”
“哥哥别说了,这口气忍不了!那是哥哥亲手给我盖的房子,就算皇帝来劝,我也不会忍。”
何驰顿了顿,本不想让家人牵扯入政治的,但是此时不忍就要坏大事了。何驰直接从床上跃起,跨过媚娘来到床前,赤身跪在床下说。
“必须忍!妹妹这一口气忍了就是逆转乾坤!肖得意要是保不住明年就会打起来,昭国内部自己人打自己人,到时候楼兰、匈奴、鲜卑、哀牢、苗疆、山越会群起而乱华,各地刺史若有私心更会割地为王,举国纷乱之下,荆南、江南也难保周全,几十万生灵的性命就压在这一口气上。”
曹纤顿时慌了,媚娘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两人拿过皮袄给何驰披上,合力将他拽上了床榻。
“说道理就说道理,你这么说道理妹妹能不答应嘛。要是病情再加重了,我可不伺候你了!给你弄得一身汗,又脏又臭!”
曹纤和媚娘合力将熊皮盖上,此时窗外才稍稍有了亮色。
“多谢妹妹,多谢媚娘。”
“等两天行不行,至少等你病好透了再去。”
“不行。”
曹纤也是没脾气,这天下感情都靠自己扛着,自己这一口气莫非是仙气不成。退了一步说道。
“那也等鸡打鸣了再起来,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再寻个船过江去。”
何驰也没办法,急是真的急死了。现在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肖得意陨落在襄阳,肖得意真要感谢自己没把报纸弄出来,这点破事根本不用手机,本地报纸一传,两天之内一准让荆州全境听到消息,三天之后何驰就能去襄阳给肖得意收尸了。现在消息的传递速度缓慢反而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就看天子是不是头疼脑热直接给肖得意最后一击了。
敌人给何驰铺了一条路,一直在暗处利用肖得意。自江夏踏田之后,一案真一案假处处使绊子,别人揪不到幕后黑手,最后自然一桩桩罪过都往肖得意身上贴。敌人想要你走的路才是最危险的路,毕竟这方面何驰最擅长,循循善诱让别人钻入自己的圈套之中,而唯一的破局点就是一脚踩在烂泥里,自己硬生生的踏出一条路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忍一时越想越气,就算何驰明知道那方士是骗人的,那吴迅是被害的,肖得意是被牵连的,也忍不住想要狠狠给他们点教训。一个洪兴忍住不杀,一个肖得意忍住了不撕破脸,还不是为那狗皇帝在殚精竭虑!真是一堆破事,早点搬走早点省心,干脆去夏威夷定居算了。
“爹!”
“豆豆乖!”
“爹!”
“子规更乖!”
“爹!”
“百粟过来!让爹抱抱!”
除了兰兰外这三个已经能随何平、悦蕊一起跑东跑西了,现在郡守府的下人们都住在了钱家院子里,只有一间门房、两间偏房可供门卫和保镖居住。晚上一入夜郡守府大门就早早的关了起来,家中一切杂事都由自家人动手,只有等开了门下人们进了府才有人手帮忙干活。
“李子希!”
“李子明!”
“参见何大人!”
这就是两个住偏房的保镖,按正常流程来说他们应该是那个希腊使者的保镖,但是希腊使者那边有李汶和十员精兵护卫着已经足够了,毕竟谁也不会费力不讨好的刺杀一个从很远很远地方来的异国使者。
见到李家人何驰就犯难了,李子明的娘子是鲁白儿,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连襟。然后李婉儿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一旦过门那李子希、李子明又是自己的舅哥!
“大舅哥好!二舅哥好!”
何驰也懒得去深究,就当李婉儿已经过门了吧,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二人。这两人老大不小了,也不见李汶提拔他们去前线,一直放在家中守庄子李汶也不嫌屈才!去年跟着太后去了一趟滇池,这两个舅子明显有了长进,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李汶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两个儿子的成长问题,之前岭南的情况很复杂,长期一伙匪盗盘踞。马桂、马葱紧盯着自家不放,和松山寨结了亲家算是缓解了一下匪患的压力。
从何驰帮李家庄解围之后,马桂、马葱第一次被南北合力围剿,他们很快就被抓下山来,至此南岭山中最大的一支土匪军团覆灭。
再加上松山寨没了,寨中子弟子又在前线立了功得了田产,于是在鲁九爷的带领下干脆下山投了李家镇。山中虽然还有小股匪、贼盘踞,但是两大山头大寨都没了,加上一个鹿寨也被废了一半,匪患滋生的土壤自然也就断绝。
说到除匪那韶关守将要多算一级功劳,这一年他为了将功补过围着南岭山带兵巡逻。哪个胆子包天的贼人,敢当着官军的面找不痛快?后来沈传文又出资出力,安排了下山从良之人务农开田,现在南岭山中的山匪已经踏入濒危物种的行列。
李家庄原来的武装家丁都回来了,而岭南是天机的龙兴之地本地土司大抵都已经归化,所以庄子里已经用不到那么多防守力量。李氏两兄弟自然也就从家里解脱了出来,家中有李汶的两位夫人和鲁白儿坐镇,鲁九爷和朱伯在旁边打辅助运营起来自然是高枕无忧。
李子希:“何大人你病刚刚好,父亲命我二人护着你在府中休息。”
李子明:“况且我妹妹尚未过门,这么称呼恐怕不妥。”
“什么妥不妥!如今天下即将发生巨变,两位舅舅不想立下这不世之功吗?”
李家兄弟面面相觑,何驰将抱着他大腿要讨巧克力的何平直接抱起说道。
“弟弟!大哥让你去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干好了这件事,给你十个巧克力球!”
“哥哥要我去干什么?”
李家兄弟完全不知道何驰在想什么,看着这一院子的小儿两人只觉得头大。
何驰却完全不在意,他陷入了沉思。如今要成就大计,还缺一个管家,这人必须心有城府,还必须有些身手,更要有心计会使毒计。思宁干不了这件事,韩淑在没有调教之前就是个铁憨憨,赵蓝若太呆板现在又染了风寒,曹纤坐镇襄阳马上要春耕了铁定走不动。
“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正在何驰苦恼的时候,马管事进来通报,何驰放下何平往前院走,李家兄弟两人齐齐跟上不敢离何驰半步。
“昆西!!!”
“何大人。”
“昆西!你来得好呀!”
何驰一个熊抱将昆西抱住,大笑声传遍前厅后院,何劳禄在书房里都听到了,少容只叹这儿子疯魔,思宁还在准备早饭,不然铁定要给何驰紧一紧皮肉!
“齐了!人齐了!”
“何大人你在干什么?”
昆西被何驰抱了起来,他只听说何驰遇刺害了风寒,便领了哀牢王的命令顺江而下来探病的。眼前这何驰生龙活虎,哪有一分一毫病容。